一篇文章,快了可能一两个月就发表了,慢点一两年也有可能。
不退回,她担心张云桦投稿到其他报刊发表。
不上交,那么这篇小说就只有自己知道,没人会发现自己的污点。
她就是要冷处理,让时间冲淡作者的记忆,兴许过了一两年作者就把这篇小说给忘了呢?
可她没有想到,受《樱桃红》的刺激,准确的说是年宏远的刺激,车明海这段时间焦急的想要找到一篇好的小说撑场面。
但是新投来的书稿,别看名字一个比一个唬人,可内容却千篇一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一位编辑无意中在老书稿里找了一篇好的文章。
受此启发,车明海让所有编辑把没有退回的书稿都重新筛选一遍。
恰好这天,那位编辑因为孩子发烧请假,《孽债》才得以重见天日。
第18章 远方来信
“咦!~不对啊,按理说文章发表了,稿费不都是一同汇过来的么?怎这次只有期刊,没有汇款单?《沪海文学》这么大个单位,不会是想白嫖我吧?”
这一个多月,张云桦投出去的文章十多份,每一份刊登了,报刊都会随着样刊将稿费汇过来,而现在只见文章发表却不见汇款单,这事儿有点奇怪。
“咦,这是...”
正为张云桦高兴的陈小旭,听到他的嘀咕声,猜想是不是王邮差把汇款单给忘掉了。
事关张云桦的劳动所得,还是接近十多万字的稿费,这可不是小事儿。
陈姑娘翻个身想坐起来跟张云桦细聊这件事儿,拿在手里的杂志中悠然飘落一张纸。
“白桦林同志您好...”
张云桦捡起来,一目三行的看完了内容。
先是感谢张云桦把这么好的文章投稿到他们杂志社,后面便是客套的问询《孽债》余下的内容写了多少,最后便是解释了稿费为什么没有随样刊回寄...
之所以这次没寄稿费过来,闹了半天,根子还是在自己这里。
也对,编辑部没看到完整的内容,也不好给自己定下稿费几何不是。
张云桦也不墨迹,当即从抽屉拿出了余下的稿件:“我去邮电局一趟,要不要出门遛遛弯?”
“懒得动,你自己去吧。”
张云桦拿起桌上的钥匙,登上自行车便出了门,直奔邮电局。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来时的路上,一辆红色拉达压到水坑,浇了小半个身子。
到了邮电局,好家伙,呜呜泱泱的全是人。
好不容易排队买到了信封,转头一看,胶水没了。
见胶水没了,有些人骂骂咧咧,有些人更是干脆,舌头一伸,信封往上面一划,直接用口水封装。
张云桦本想有样学样,但一想人家信封里装的只是信纸,随便糊弄无所谓。
自己装的可是“钱”,还是大钱,这可不是糊弄了事。
别人上坟烧报纸糊弄鬼,自己总不能糊弄自己吧。
好在之前和陈小旭出来寄稿件的时候,在隔壁国营饭店吃过几次饭跟服务员还算是有点交情,讨点剩饭碾碎把信封糊了起来。
把稿件寄了出去,张云桦出了门刚准备骑车走,迎面遇到了王邮差:“云桦,等一下。这里有一封陈小旭的信,刚才给你送邮包的时候就总感觉有什么事忘记了,一圈送下来,就剩下陈小旭的信拉在包里。还想着等下去西边送信的时候绕一下,正好遇到了你,一起带回去。”
“成,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多说了,走了。”
接过信一看,寄信人赫然写着《红楼梦》剧组。
见状,也不等王邮差回话,一改刚才懒懒散散的模样,脚下生风一溜烟回到了杂院。
“小旭,剧组来信了。”
“快给我看看。”
接过信件,陈小旭也不用刀,沿着边角撕了个缺口,把封口打开。
信中就一行字,告诉陈小旭在十月二十日之前再到京城华侨714会面,届时进行第二次试角,如超时未到视为自动放弃云云。
等了小半年,终于等到了剧组的回信,全家人惊喜若狂。
到了临出发这一天,王老师和陈导演又百般不舍,特别是王老师拉着张云桦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张云桦一定要照看好陈姑娘,张云桦则连连保证一定把陈小旭照顾得白白胖胖,气得陈姑娘伸出葱葱玉手在他腰间拧了好几下,这才出了气。
墨迹了半天,张云桦这才揉着腰和陈姑娘来到了公交站台。
等车的空档,张云桦忍不住的想,女生是不是对拧人这种功法是不是都无师自通。
纤纤玉手也不捏多,就掐着一点点皮肉,180°转下来,那叫一个酸爽。
“看什么看,下次再气我,还拧你。”姑娘傲娇道。
“我就是奉承王姨那么一说,又不是真的。”
“那也不行。”
等了约么半个小时,公交车才姗姗来迟。
仍旧是上次来时坐的那辆有轨电车,那破车跟拖拉机一样,咣啷咣啷的停在跟前,车门一开,身穿制服的售票员阿姨先出来喊:“终点火车站,终点火车站!大家都别挤,排队上车,排队上车!”
排队的这种话也就哄哄小孩子,张云桦抄起两人的行李,将陈小旭护在胸前,硬生生的挤了过去。
车里空间不大,不是一个个单独座位,而是像长板凳一样,左右各有一排。
张云桦觉得自己的鸡蛋黄又快被晃出来时,只听咣啷咣啷声响,总算到了火车站。
实实在在的绿皮车,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体味交缠的煎熬味道。
下午的票,每张十二块八,要坐十几个小时,在火车上捱一宿,刚好第二天白天到。
上车时,又是一顿挤,有的乘客不愿意排队索性直接从窗户爬了进去。
俩人座位靠窗,收拾好行李,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没多久乘客陆续坐满,车厢内迅速闷热起来。
尽管张云桦早有准备带了蒲扇,可这种闷热又岂是蒲扇可以驱散。
陈小旭也没了看书的心情,闭眼靠在张云桦肩膀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陈姑娘幽幽醒来。
张云桦问道:“饿了吧?”
“还不饿。”
车厢内的闷热,再加上各种气味的混杂,陈小旭没有一点食欲。
看到张云桦还在写写画画,劝道:“在家里你天天埋头搞创作,那是为了不打扰我看书,坐车就别写了吧,晃悠悠的费眼睛。”
“傻姑娘,我一待业青年,一没工资、二没祖上遗泽,不趁着现在多写点书混点稿费,以后还真让你跟我吃糠咽菜不成?”张云桦笑道。
“你没有,我有啊。回头你在家相妻教子,我赚钱养家。”陈小旭依旧靠在张云桦的肩膀上,没动弹。
“我倒是不怕吃软饭,可就怕到时候你同学和同事笑话你所嫁非人。”
“瞧瞧,我多会替你着想。软饭这个行当我算是混不了喽,只能是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哼!~油嘴滑舌。”
陈小旭开心的依偎在张云桦的怀抱。
第19章 返京
在收到《红楼梦》剧组的来信后,王老师担心俩小年轻一时把持不住越了雷池,打着安全的借口和张云桦说,到了京城让他带着陈小旭在京城多转转,也可以带她上门拜访。
但是为了安全,最好在天黑之前务必将陈小旭送回招待所。
张云桦虽没有善解人意的七窍玲珑心,但身体里住的却是一个三十岁的灵魂,瞬间明白王老师的心思。
他倒是想和陈姑娘寸步不离,但也不会为了一时的欲望坏了姑娘的名声。
下了车张云桦老老实实的带着陈小旭到火车站不远处的住宿登记处,办理登记手续。
身份证要到1984年才会施行,现在甭管谁出趟远门都需要介绍信。
有工作的,单位出。
没单位的,就像张云桦一样到户籍所在大队或是居委会办理。
介绍信很简单,就薄薄的一张纸,上书:‘兹有我处职工XXX进京出差,请XX招待所予以接待...’
这里的XX招待所便是当地驻京办开设的招待所,用于所在地人员赴京住宿。
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介绍信,办好手续,张云桦带她坐上了109路公交。
“等会带你去菜市口大街的招待所住下,那里离我家近,到时候吃饭也方便些。”找了空位坐下后,张云桦解释了一句。
“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解释这个干嘛。”陈姑娘傲娇的瞟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继续看着窗外略显陈旧的街景。
不多时,公交车在菜市口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
南行约二十多米便见到一家国营旅店,前台的服务员正双手托腮犯迷瞪。
张云桦敲了敲柜台,故意粗着声音道:“同志,请问还有房间么?”
“没了,住店去别处寻去。”身穿白大褂的胖大姐眼都不带睁的,像是驱赶苍蝇一般不耐烦的回道。
“没了?你这同志说话就不实诚了。这破地儿一年到头也就那几天能住满,平时连个苍蝇都没几只,怎么能没房间。你要是这种服务态度,我可要找你们上级领导反映问题了。”
这年月,服务态度取决于服务员的心情。
心情好了,还会多说两句。
心情不好,cèi你两句,你也得忍着。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正想教训教训这不开眼的玩意,打眼一瞧,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张云桦:“你这小兔崽子,没事拿你花姨寻开心呢?”
“哎呦,花姨,一段时日不见,您老这功力可见涨啊。”
“去,你小子少拿花姨打趣。前些日子你不是去东北探亲去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花姨笑骂道。
“刚到,这不就来看看您了。”
“你小子少蒙我,你要是说找花姨打秋风我信,专门来看我?啧啧啧,你还是省省吧。”花姨嘴上虽是不饶人,手上功夫可没停下,给张云桦倒了一杯水。
花姨,本名李真花和张云桦一个大院儿,看着张云桦长大的老邻居。
因为她男人的原因一直没能要上孩子。
也正是因为没有孩子,待院儿里的小辈们极好。
而张云桦小时候的长相和她又有几分相似,花姨尤为的偏爱他。
要不是那年月不允许认干亲,张云桦这个干儿子妥妥的跑不掉。
“花姨,怎么就倒一杯呢,带了客人呢?”张云桦将水递给了陈小旭。
“呦,这你朋友啊,我还以为要住店的呢。不好意思啊,光跟这臭小子聊天打闷子了,怠慢了。”
听了张云桦的解释,花姨这才看向陈小旭,心道:‘这姑娘长得好生俊美,像年画里走出可人儿。张云桦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