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没有住校，骑着自行车从胡同胡来后便各奔自己的小院儿而去。
早在买菜回来的时候，易晓琴就发现了晏振华的精神状态跟之前截然不同。
没等她问出口，在前面蹬着自行车的晏振华拍了拍她的手，乐呵呵的说道：“别担心了，事情解决了。”
“嗯？”
易晓琴可是知道这些天晏振华愁成什么样，没想到来了张云桦家一趟就说问题解决了，好奇的问道：“怎么解决的？”
“嗯，我跟你说...”
巴拉巴拉，晏振华便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易晓琴搂着晏振华的腰，憧憬道：“这样也挺好，让叔叔阿姨先过来适应适应京城这边的环境。”
晏振华笑着说道：“是啊，咱爸咱妈要是过来了，咱们每周也能回家吃到父母做的菜了。”
“哼~我还没说要嫁给你呢，啥咱爸咱妈的~”
听着易晓琴傲娇的话，晏振华坏笑道：“呦，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昨天晚上是谁...”
“哎呦~你来真的啊~”
“哼~”
第302章 黎明前的黑暗
晨雾未散，吴师傅装满货物的卡车碾着青石板路拐进玉芙胡同，车轮轧过薄霜，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卫国踩着满地碎银似的晨霜迎上去，藏青色中山装的肩头沾着几点晶莹，掏出红塔山递过去：“让您起这么早，实在对不住。”
“起早算啥辛苦的？”
将李卫国递来的香烟别在耳朵上，吴师傅笑着摆摆手：“咱没本事像张作家那样献爱心，少睡会儿就当积德了。”
“云桦准备了早餐，您过去吃一点暖暖身子。”
“哎呦，张作家就是这么客气。”
说话间，吴师傅从驾驶位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胶鞋底在踏板上蹭出两道泥印。
待吴师傅进了院子，李卫国转头问跟着去装货的段文斌和董轻舟：“数量点了吗？”
倒不是不信任搬运工的人品，今天是张云桦做慈善的第一家，不由得他不多重视三分。
董轻舟扬着手里的货物清单，郑重其事的说道：“核对了三遍，数量无误。”他特意翻开第三页指着说：“您看这铅笔印，每核对一次就划个勾。”
“嗯，那就好。”
说着话，三人向着张云桦家走去。
刚到大门口，张云桦走了出来：“快去餐厅吃点早餐，等会儿记者们到了，咱就出发。”
话音未落，央视的车辆碾着薄雾出现在了张云桦的视线中。
裹着枣红围巾刘露的跳下车，黑皮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走到张云桦跟前，刘露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张作家，我们又见面了。”
“刘记者你好~”
张云桦客气地和刘露虚握了一下，随即松开手：“稍微等一下，其他几家报社的记者还没到。”
“没事儿。”
刘露微笑着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没发现陈小旭的身影，疑惑道：“怎么没看到陈小旭同志？”
“咦~刚才还在呢。”
一扭头，陈小旭从晨雾中走来。
她呼吸一滞藕荷色大衣，发间插着一柄素净的发簪步伐轻颤，恍若从荣国府走出的冬日黛玉。
刘露面带微笑打着招呼：“陈小旭同志你好~”
“刘记者你也好~”
客套了两句，陈小旭歉意道：“你们先聊，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去店里把单子开出来。”
刘露眼睛一亮：“能跟您去店里看看吗？”
她早听说这位‘林妹妹’经营的音像店别具特色，今日机会难得。
陈小旭转过身冲刘露招了招手：“好啊~”
推开雕花木门，暖黄的灯光流淌出来。
三面墙的深褐木架上，整整齐齐码着电视剧录像带，《红楼梦》专区用金丝绒衬着，旁边挂着黛玉葬花的剧照。
“刘记者您坐，我这边很快就好。”
陈小旭将搪瓷缸放在八仙桌上，热水氤氲的水汽润湿了她纤长的睫毛。
刘露捧着暖手的水杯，笑道：“没事儿，不急，我正好参观参观。”
“那您随意，要是有想看的电视剧您千万别客气。”
应了一声，刘露起身游走在满是电视剧的货架，感慨道：“真羡慕你，林黛玉演的出神入化，生意还能做的风生水起。”
陈小旭纤细的手指在货单游走，那双签诗焚稿的手，此刻正拨着算盘噼啪作响，满是幸福的说道：“刘记者，我可不值得您这么夸。生意能这么好，都是云桦的功劳。这些电视剧都是他一家电视台，一家电视台跑下来的。我啊，就是负责接接电话，开开单子而已。”
能把这么大一份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刘露自是不信陈小旭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接接电话就能做到，认为她这么说是在抬高张云桦罢了。
“你和张云桦的感情真好~”
“真的，我可不是替他吹嘘。”
陈小旭笑了笑，随手将开好的单据放到未发货的竹篮里。
见陈小旭忙完了，刘露便跟着她一起走了出来。
到外面一瞧，何晓晓以及其他几家报社的记者都到了。
人到齐了，张云桦一挥手，众人上了车。
在‘1029’的领航下，两辆载着各家记者的面包车+吴师傅的货车鱼贯驶出了玉芙胡同。
作为慈善之旅的第一站，张云桦选择了专收残疾儿童的孤儿院京城儿童福利院。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众人终于到达了清河镇。
当锈迹斑斑的铁门闯入视线时，他瞳孔骤然收缩三十几个并不完美的天使列队站在屋檐下，冻红的小手攥着褪色绢花，像株株倔强的狗尾草在朔风里摇晃。
“张作家你好~”
随着汽车停下，儿童福利院的院长苏春文迎了过来，蓝布棉袄袖口磨得发亮，银丝在晨光中织成雾网。
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掌包住张云桦的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这可不是院里组织的欢迎仪式。孩子们听说你要过来，自发排练的节目。”
要说张云桦最忘不掉的童年往事有哪些，那么小学时参加了锣鼓队的时光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上级领导下来视察，锣鼓队登场。
社会企业老板捐赠，锣鼓队登场。
甚至！
社会某个店铺开业或是庆典，负责锣鼓队的老师也会拉着他们去表演。
一站一上午，脚都站酸了，而酬劳则仅仅是三两块糖。
张云桦最能体会那种焦躁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他自然不会再来折磨这帮天使，还是不那么完美的天使。
张云桦不希望把好端端的善举，弄得太过功利。
与福利院联系之前，张云桦特意跟李卫国说过：‘跟院方说清楚，不要组织孩子弄那些虚头巴脑的欢迎仪式。’
苏春文之所以解释，她怕张云桦拒绝观看孩子们的表演，伤害到这群可爱的孩子。
同时她又担心孩子们自发的节目，引得张云桦的不快。
抬头望去，玻璃窗后几个坐轮椅的孩子正拼命仰着脖子张望。
有个男孩用残肢夹着铅笔，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画着什么。
见状，张云桦双手紧紧握住这位头发早已花白、双手粗糙的老太太，微笑着说道：“我只是不喜欢那种形式化的欢迎，孩子们这么喜欢我，还特地的为我排练节目，这个必须得看。”
听到张云桦这般回答，老人忐忑的心情这才落地。
随着一声：“孩子们动起来~”
音乐响起的刹那，所有残缺的肢体突然都有了韵律。
独臂女孩旋转时，空荡荡的袖管甩出优美的弧线；跛脚男孩跺脚打拍子，胶鞋与水泥地碰撞出别样的节奏。
看到这一幕，陈小旭的蔻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张云桦把她的手包在温暖的掌心里。
牵着陈小旭的手，张云桦迎着一双双期望的眼神走了过去。
竖着大拇指，夸奖道：“真棒！跳的太漂亮了~我仿佛看到了蝴蝶在花园中翩翩起舞。”
缺少了一只翅膀的小天使，确认道：“真哒？”
张云桦重重的点了点头：“嗯，真的~”
得到了张云桦的确认，小天使们们开心的不行。
其中有几个刚笑，下一秒又紧忙捂住了嘴巴，还偷偷的看向张云桦。
张云桦假装没有看到她们因为换牙而露出的牙缝，退了回来，留下陈小旭跟孩子们互动。
再次看到玻璃后面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张云桦转头跟苏春文说道：“苏院长，咱们也别让孩子们久等了，现在就开始发礼物吧。”
“好，我们去食堂吧，那边的地方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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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院成立于1984年，以收养015岁的孤残儿童为主。设有床位300余张...”
随着苏春文的介绍，张云桦等人跟她来到了食堂，孩子们礼貌的排着一列列队伍。
“漂亮的小姑娘，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啊。”
张云桦蹲在小姑娘面前，将碎花发卡别在她的鬓角，摸着她的头发微笑道。
小女孩歪着脑袋，露出了可爱的表情：“我想成为一名医生。”
“为什么想当医生啊？”
“因为...我要是做了医生，就可以治疗其他小朋友了啊，那么其他小朋友就不用像我一样了。”
发卡上的水钻忽然溅满水光，张云桦慌忙低头，看见自己颤抖的指尖在粉色书包上晕开深色圆点。
小姑娘卖力的踮起脚尖，用袖口给他拭脸，棉布拂过面颊时带起香皂的气息：“叔叔，阿姨教我们，不能哭，要坚强。”
张云桦忍住哽咽，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叔叔要向你们学习，要坚强。”
小姑娘冲着张云桦笑了笑，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谢谢叔叔的礼物~”
看着忽高忽低的背影，张云桦鼻头发酸，心里更是堵得慌。
有个兔唇男孩死死抱着新书包，忽然‘哇’地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