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员急忙解释：“这孩子来院里三年，第一次收到礼物。”
张云桦别过脸，陈小旭则蹲下身子用绢帕给小小男孩擦鼻涕。
婉拒了苏春文留他们吃午饭的提议，冲着孩子们挥了挥手，张云桦一行人上了车。
后视镜里福利院的铁门正慢慢蜷缩成黑色句点，陈小旭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眼泪扑簌扑簌的落在胸前，把大衣前襟浸出深色水痕。
见状，张云桦紧忙问道：“媳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因为身体有缺陷就被父母遗弃了，我...”陈小旭抽泣着：“我...心里不舒服。”
“那咱以后经常来看看她们，好不好。”
“嗯。”
陈小旭梨花带雨的点了点头：“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
安慰了一路，临快到家了，陈小旭才忍住悲伤。
“卫国哥，吃了午饭再走吧？”
李卫国兴致不高，摆了摆手：“不了，我先回家了。”
又问其他人，也都是意兴索然的摇了摇头，离开了玉芙胡同。
“哎~”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张云桦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家门。
到了客厅，陈小旭正依偎在薛玉莲的怀中，呜咽道：“那些做父母的怎么狠得下心啊~”
“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薛玉莲也不好去做评价。
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得无声的拍了拍陈小旭的后背。
“要是说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还能理解。可那些患了小儿麻痹症的孩子呢？好多孩子都还记得自己父母的样子，他们怎么舍得的。”
就是因为舍不得，或是拿不出疫苗钱，孩子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惨遭父母遗弃。
回想在福利院看到的情景，张云桦也堵得慌。
越想越憋屈，张云桦转身回了书房。
张云桦眉头紧锁的点上了一支烟。
在他的记忆中，小儿麻痹症这种病症在后世早就见不到了，这个时代怎么这么多。
随着记忆的深入挖掘，张云桦这才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
1955年，小儿麻痹症在我国突然爆发。
‘糖丸爷爷’顾方舟临危受命，研制出了疫苗。
疫苗虽然研发出来了，但是很多家庭却买不起疫苗，或是为了省下这点钱抱着侥幸的心理不买。
这才造成了这么多人祸！
糖丸能够普及，其中就有黎明的一份功劳。
1991年的慈善晚会上，为了30万的善款，黎明当众表演杂技钢筋绕脖。
另一位大佬说只要他表演钢筋刺喉，他另外再捐赠十万元。
在一次慈善义演上，当时有人提议，如果他再唱一首歌，就会捐出50万。
最终，两年筹集到了350万美纸，全部用于帮助近8000万名儿童，免费接种疫苗。
黎明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方舟载满希望，黎明打破黑暗。
当初，张云桦感觉不到故事背后的沉重，今天看到那么多忽高忽低的身影，他坐不住了。
夜，陈小旭窝在张云桦胸前。
“云桦...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小旭...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二人同时说道。
“你先说。”
“咱们捐钱给孩子们打疫苗吧？就捐那个...小儿麻痹症的。我知道这要很大一笔钱，我以后多努力赚...”
“傻媳妇，家里有我，要你赚什么钱啊。再说了，我也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第303章 打秋风
初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中港村大队部的青砖墙上。
郭勇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于会计正伏在斑驳的办公桌上，戴着老花镜翻着一本发黄的账本，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郭勇搓着手，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于会计，忙着呢~”
于会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要不说十里八乡咱中港村最富呢。”郭勇弓着腰，讨好道：“有你和村支书这么勤勤恳恳的领头羊，咱就是不想富都难啊~”
说着，郭勇熟练的从怀中掏出一条香烟放进会计的抽屉，又悄无声息的将抽屉门关上。
别看于会计手好像一直在认真的工作，可眼睛却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见对方塞进去了一条阿诗玛，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骂道：“郭勇，你这家伙，厨子做了这么多年，手艺没见长，嘴皮子倒是练的越来越厉害了。”
“嘿嘿...”
郭勇傻笑着从兜里掏出了香烟，给对方点上。
“说吧，这次来找我是什么事？不会是你家媳妇又怀孕了，来交罚款的吧。”老会计幽幽的吸了一口，问道。
郭勇连连摆手：“可不敢了，我这四个娃娃都愁的不行，要是再有孩子，我都怕养活不起喽。”
“你就哭穷吧，咱们镇上就你家饭店的生意最红火。别说才四个孩子，再生俩也养的起。”
话刚说出口，于会计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果然，郭勇唉声叹气道：“生意好归生意好，可收回来的都是帐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条：“你瞧瞧，这么厚一摞都是咱们大队的条子，最长的还有前年的。于会计，你看是不是帮着解决点？”
于会计可没有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想法，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也想帮你解决解决，可大队帐上...”
“不让你为难。”郭勇拿起桌上的条子，翻找了十多张被打了圈圈的条子递了过去：“这些是村支书批了的，总能结了吧？”
“真不是我想为难你，账上真没钱。”
郭勇脸上的笑僵住了。
为了不撕破脸，压下心头的火气，又是陪着笑脸。
可好话说了一箩筐，于会计就是一句话：‘账上没钱。’
郭勇也没了耐心“啪！~”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算盘珠子乱跳：“去年你说收了提留款就结，我从春天跑到秋天，一分钱没见着！入了冬又说过了年，现在年过了，你又说没钱！耍我玩呢？！”
郭勇开着一家小饭馆，是中港村最早一家个体户。
虽说与周围的村落相比，中港村稍微富裕些，可有几个庄稼户舍得下馆子。
这么多年能坚持下来，都是靠着周围几个大队部。
上级领导下来检查，‘小郭，中午整两桌。’
有精神指示要开会学习，‘小郭，晚上整两桌。’
可拿到手的都是白条。
每年去各个大队部要账，不仅要陪着笑脸还要烧香。
即便如此，也别想把账清了，能结算一半都是额米佛陀。
本来于会计还想和往年一样拿乔他一下，让他再上上供。
往年都是这样，毕竟他家的饭店可是靠着他们这帮人，没想到郭勇居然敢跟他大吼大叫。
于会计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郭勇，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郭勇冷笑道：“于老二，今儿我就把话撂这了，这个月底要是不把大队欠我的钱给我结了，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一甩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着震动的房门，于会计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指着门外骂道：“狗日的，你特么还威胁上我了！不把你整黄摊子了，我于老二跟特么你姓！”
愤恨的骂了一句，于会计起身去了村支书的办公室。
村支书正跟几个狗腿子说话，见于会计进来，随口问道：“老于啊，刚才谁在大队部吵吵呢？”
“郭勇那王八蛋！”
于会计牙齿咬的咯吱响：“找我要账，我就说了句村里的困难，这狗日的就跟我炸毛！”
几个狗腿子叫嚣道：“他妈的！这郭勇算是什么东西，没有咱们，他那摊子早就黄了！还敢到村里吵吵，这就去掀了他的破店！”
“都闭嘴！”村支书瞪了他们一眼：“除了郑洋，其他人都去忙吧。”
待多事的都出去了，村支书这才问道：“年前我不是就让你把欠他的钱给结清么，怎么拖到现在。”
见于会计不再说话，村支书顿时明白了，叹了口气：“你算算咱们欠他家多少钱，你去取了，晚点我给他送过去。”
“什么？！”
于会计愣了一下。
这位村支书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平时找他办事，不给够‘肉包子’休想让他松口，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村支书看出他的疑惑，扔了支香烟给他：“郭勇家堂弟，郭强知道吧。”
“嗯，知道，在县城上中专...”
“那小子命好，实习时被县高官看中了。”
于会计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郭勇今天这么硬气。
可...账上的钱已经被他结给在县城开饭店的镇长儿子了。
“你！”
村支书气得直瞪眼。
他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个消息，正想通过郭勇跟他堂弟拉拉关系，没想到被这猪队友搅黄了。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于会计紧忙想着办法补救：“那...要不然再跟社员收点费用呢？”
“收？用什么名义收！年前才收的‘三提五统’，才过了年又收，你就不怕社员拿刀砍咱们？”
这会儿可没有一巴掌五万的说法，真把社员逼急了，拿菜刀砍人那都不是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