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虐了...”周敏抽抽搭搭地说。
孙芳好奇地凑过去看，结果没翻几页，也跟着红了眼眶。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这谁写的啊？也太狠心了...”
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的抽泣声。
三个姑娘挤在一张床上，头碰着头看完整个剧本，最后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你们在干嘛呢？”
张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就看到三双红肿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
周敏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指着剧本问道：“俪俪姐，这是你准备这个学期要指导的作品吗？”
她当然想把这本子拍出来那些在脑海中盘旋多日的分镜构思、那些让她辗转反侧的画面调度，都渴望着被呈现。
但是，自家之事自家知。
自己才学了那么点皮毛，拍不出脑海中想要的画面。
因此，张俪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周敏一把抓住张俪的手腕，眼泪汪汪地说：“这剧本写得这么好，不拍出来多可惜啊！”
孙芳也凑过来，鼻头还红红的：“就是！你看我们都哭成这样了，其他同学肯定更受不了！”
“我现在这点三脚猫功夫，怕是糟蹋了好本子...”
这部《情书》可不是她自己随手写的《夏夜之梦》，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她也怕好好的一部作品，被自己拍的不伦不类。
李梅却说道：“你一个人不行，不是还有你的导师嘛？”
闻言，周敏和孙芳也赞同道：“是啊，是啊，还可以让导师指导嘛。”
“这...”
就在张俪犹豫之际，周敏一把将剧本塞到了她的手里，将她向外推去：“别耽搁了，你现在就去找你的导师说说...”
看着紧闭的宿舍门，张俪苦笑着敲了敲门。
周敏打开门见识张俪，‘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丽丽姐，你快去吧~”
“就算我去，你也让我换双鞋子啊，总不能穿着拖鞋吧...”
第354章 上学
换好鞋子，张俪拿从家里带来的特产来到了‘小六栋’之一的‘耕云楼’楼下。
所谓‘小六栋’是指位于深大东路以北的六栋教工宿舍，分别名为耕云楼、枕雨楼、倚风楼、读月楼、袖海楼和襟山楼。
关于‘小六栋’的取名，也有一些有趣的故事。
六栋宿舍均由当时中文系的马家楠老师命名，他将‘耕读’、‘枕倚’、‘襟袖’和‘风雨云月山海’的自然意象相结合，受古诗词的灵感启发，才想出了这六个诗意满满的‘芳名’。
‘枕雨楼’取材自韦庄的《菩萨蛮》：‘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袖海楼’则取自苏轼游蓬莱阁所作的佳句：‘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
六栋中，最让人疑惑的是‘耕云楼’。
也许有人会想，为什么叫‘耕云’而不是‘耕耘’？
在马家楠老师看来，若取名‘耕耘’，一则和其他五栋动宾结构的名字不搭调，二则也会显得较为呆板不够诗意。于是便参考李贺的诗：‘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将‘耕烟’的意象拣出来变成‘耕云’，一语双关，清新脱俗。
除了用于教工宿舍的‘小六栋’，深大还有八座以‘云’字命名的青年教师宿舍楼。
2013年，因为学生住宿问题，拆除了其中六座‘云’建起了三座‘阁’。
“张俪来啦~快进屋坐。”
开门的是李成远的夫人于秀娥。
这位五十出头的表演系教授个头不高，却自带一股书卷气。
去年在小剧场排练时，她常给学生们送自制点心。
见是张俪来了，于秀娥眼睛一亮，连忙摘下老花镜，温热的手掌一把拉住张俪微凉的手指：“快进来，外头风大。”
说话时带着江南人特有的温软腔调，像一杯醇厚的龙井，让人听着就舒服。
张俪被拉进屋，闻到熟悉的檀香混着墨香的味道。
客厅的博古架上摆着几个青花瓷瓶，墙上挂着李老师手书的‘戏如人生’横幅，笔力遒劲。
“老李，张俪来了~”于秀娥边倒水边朝书房喊道。
“好，我马上过来。”
书房里传来李成远特有的浑厚嗓音。
张俪双手接过于秀娥递来的水杯：“谢谢师娘。”
小啜一口，菊花的清香顿时在唇齿间蔓延。
“就当自己家一样。”
于秀娥挨着张俪坐下，慈爱地打量着她：“春节过得怎么样？爸爸、妈妈都还好吗？”
“都挺好的，爸妈还让我代他们问好呢。”
说着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这是家里自己做的腊肠，妈妈特意嘱咐要带给您和老师尝尝。”
腊肠的香气已经透过纸张隐隐散发出来：“哎呀，你妈妈太客气了。上次带的酱菜还没吃完呢，老李可爱就着这个喝粥了。”
这时李成远踱步而出，于秀娥起身道：“你们师徒俩聊吧，我去做午饭去。俪俪，中午在家吃哈。”
“师娘，我...”
张俪刚要推辞，于秀娥已经回头瞪眼：“怎么，怕老太太我做的不合你胃口啊？”
张俪急忙摆手：“不是，不是的，您做的饭很香。”
“不是的就成，我就说嘛，我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于秀娥满意地系上围裙，哼着小曲进了厨房。
李成远在张俪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闲聊了几句家常，话题便转到了学业方面：“今年的创作任务，分工商量好了吗？”
入学前，张俪以为导演系只需学拍摄技巧，没想到还要涉猎剧本创作、小说改编乃至后期制作。
虽说李成远收欧阳和张俪有一定功利的原因，教学上却一丝不苟。
即便张俪只是一名刚刚入学的大三新生，也被要求参与到班级的创作之中。
这看似严苛的要求背后，是李成远独特的教学理念。
他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名师指路不如动手领悟。”
对张俪的严格要求，正是希望她通过集体创作尽快融入团队，在实践中掌握真知。
“您请看。”
接过张俪递来的剧本，李成远打趣道：“呦，今年又分配到编剧的任务了？”
‘到底是女孩子，就喜欢写情情爱爱的故事。’
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剧本。
看到封面上写着《情书》两个大字，本以为又是和张俪去年写的《夏夜之梦》相似的作品。
可当剧本被打开后，李成远就被剧情深深的吸引了。
随着阅读的深入，李成远的表情越来越专注。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采。
修长的手指不时在某个段落停留，轻轻摩挲纸面。
挂钟的‘滴答’声在静谧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阳光悄悄爬上了他的肩头。
当翻过最后一页时，李成远长舒一口气，缓缓合上剧本，却仍沉浸在故事纯净哀婉的意境中。
仿佛看见皑皑白雪中那个执着的身影，听见穿越时空的告白在风中飘散。
“老李！吃饭了！”于秀娥在餐厅喊了三遍不见回应，系着围裙探出头来，看见丈夫出神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张俪轻轻的扯了扯李成远的衣角，提醒道：“老师，师娘在叫你。”
“啊？哦！”李成远如梦初醒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吃饭，吃饭。”
于秀娥边盛饭边埋怨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俪俪都饿坏了。”
“夫人见谅，”李成远罕见地赔笑：“张俪带来的剧本实在精彩，我一时忘情。”
说话时手指还不自觉地轻叩桌面，仿佛在回味某个场景。
“哦？！”
于秀娥惊讶地挑眉，手中的汤勺停在半空。
自家男人有多挑剔，她可是心知肚明。
这些年来，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作品屈指可数。
“那等会儿我可得好好看看俪俪的佳作。”
张俪被夸得耳根发烫，低头盯着碗里的米饭：“师娘，那不是我的作品，是我朋友张云桦写给我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张云桦的新作？”于秀娥眼睛一亮。
作为张云桦的忠实读者，从《樱桃红》到《山楂树》，从《闯关东》到《走西口》，他的每部作品于秀娥都反复研读。
甚至连他担任编剧的影视作品，于秀娥都要一帧一帧地分析镜头语言。
只是很可惜，最近几年，张云桦在国内发表的新作越来越少。
这份遗憾，在看完《渴望》后达到了顶点。
看完《渴望》后，再看其他影视作品，总觉索然无味。
得知是张云桦的新剧本，她恨不得立刻捧读，只是碍于师道尊严，才强压下这个冲动。
吃饭时，于秀娥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茶几上的剧本。
这个细节被细心的张俪捕捉到了。
她放下筷子，轻声道：“师娘，您也帮着看看...”说着已经起身去取剧本。
“还是俪俪懂师娘。”瞥了丈夫一眼，于秀娥迫不及待翻开扉页。
在李成远哭笑不得的表情中，于秀娥打开了剧本。
接下来的场景让师徒二人手足无措向来优雅的于教授竟捧着剧本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精心烫卷的鬓发。
待于秀娥的情绪稳定些后，张俪捏着衣角，局促不安道：“老师，我想把这个剧本放在小剧场演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