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什么是TM的惊喜
“这家伙该不会是忘了吧...”
陈小旭拎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在熙攘的人群中踮脚张望。
煤烟味混着人群的汗气，熏得她鼻尖发痒。
往常这时候，张云桦那家伙早该举着接站牌在出站口探头探脑了。
正纳闷间，突然感觉手中的行李袋一沉。
陈小旭心头猛跳，刚要惊呼出声，一只带着熟悉烟草味的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嘘是我。”
张云桦的声音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惊喜不惊喜？”
“你这个坏蛋！”
陈小旭抡起粉拳就往他肩上招呼，眼尾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差点把我魂儿都吓飞了！”
张云桦灵活地侧身躲开，顺手接过沉甸甸的行李袋：“哎哟喂，林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凶了？”
“哼！~”
陈小旭瞪圆了杏眼，小虎牙若隐若现：“我不光凶，我还会咬人呢！”
“哦？”
张云桦突然凑近，戏谑道：“想咬哪儿？我让你咬。”
“这可是你说的哈~”
见陈小旭作势要扑，张云桦怪叫一声，拎着行李撒腿就跑。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停车场，张云桦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夸张地甩着手臂：“哎呦喂，包里装的都是啥啊，这么重？”
“都是你爱吃的辣酱~”
为了这点辣酱，可是不容易。
铁西区虽然也有朝族聚居地，但做的辣酱总差些意思。
为了让姑爷吃的开心，王老师托人打听到，辽阳乡下有个朝族村做的辣酱最地道。
为此，王老师带着陈小旭特意跑了一趟。
待她回到城里，这才知道错过了邓洁的电话。
想给好姐妹回个电话，可问了张云桦和沈琳，都不知道号码。
想到自己后天就回去了，便没再折腾。
“还是咱妈对我好~”
张云桦美滋滋地系上安全带，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待陈小旭在张云桦的注视下颇为不情愿的扣上安全带，这才发动汽车。
“德行。”
白了他一眼，陈小旭忽的问道：“凤姐姐呢？”
张云桦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装做不经意道：“估计...已经走了吧。”
“啊？！”
陈小旭猛地直起身子，安全带勒得她轻呼一声。
“前天晚上，她邀请了沈琳和东方，还有我...”
张云桦故意拖长声调，瞥见陈小旭看了过来，这才笑道：“本来是要请你的，你不在家，我只好‘代妻从军’喽。席间听她和沈琳说，订的是昨天的机票。”
得知邓洁离开了，陈小旭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靠回座椅，粉唇撅得老高：“怎么这么急呀，我连她一面都没见着呢~”
张云桦瞧她这副蔫巴巴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傻媳妇，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公司里多少事等着她拿主意呢。”
说着，张云桦从兜里掏出块大白兔奶糖，熟练地剥开糖纸，趁她还在嘟囔的当口，精准地把糖塞进那张撅着的小嘴里：“咱们不是答应小阳和芸桃，暑假带她们去港岛玩嘛。到时候叫上张俪，你们仨爱怎么腻歪怎么腻歪~”
闻言，陈小旭皱成一团的小脸这才舒展开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陈小旭刚要开口询问家中近况，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张云桦以为是自己的车速太慢挡了道，换到旁边车道后，透过后视镜看清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桑塔纳是时俊奎的车。
待时俊奎与他齐平后，张云桦示意他靠边停车。
递了一支烟，张云桦打趣道：“呦，这不是远近闻名的时厂长嘛。您这大忙人，不在厂里忙着搞生产，怎么有空出来了？”
虽然两人相差十多岁，但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
往常这种调侃，时俊奎早就笑骂着怼回来了。
可这次，时俊奎狠狠地吸了一口，摇头叹息道：“哎，别提了。”
“呦，有故事啊？”
张云桦挑了挑眉，看了眼腕表：“午饭口了，反正离家也不远，到我家吃一口？”
时俊奎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想着左右也是无事，再加上张云桦的想法异于常人，说不定真能给他支个招。
冲张云桦摆摆手：“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目送张云桦的车驶远，时俊奎在路边供销社买了些礼品，这才调转车头往玉芙胡同开去。
刚跨过月亮门儿，瞧见薛玉莲正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盘子从厨房出来。
时俊奎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石阶上一搁，伸手就要去接：“婶儿，我来吧。”
“用不着你忙活。”
薛玉莲灵活地侧身避开：“你跟云桦先喝着，灶上还有两个热菜，马上就好。”
餐厅里张云桦也探出头来招呼：“老哥，你啥时候这么客气了，快进来坐！”
时俊奎这才搓着手进了屋。
刚落座，张云桦就瞧见他眉心拧成了个‘川’字，忍不住打趣道：“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瞧把你愁的，这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嗨”
时俊奎长叹一声，也不动筷子，端起酒盅一仰脖就干了：“还是老祖宗说得对啊...”
正巧陈小旭端着菜走了进来，闻言好奇地挨着张云桦坐下。
见时俊奎又要倒酒，张云桦一把按住酒瓶：“你这人，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儿，痛快说！”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随着《渴望》在年前年后登陆各大电视台，本就畅销的‘勤奋鞋’，在《渴望》同款的加持下，更是带动了整个品牌其他产品的销售。
销量如同坐上了火箭，直冲云霄。
精明的经销商们嗅觉最是灵敏，订单如雪片般飞来，不少加盟商甚至提前打款抢货。
厂领导们每天看着财务报表，笑得见牙不见眼，连最严肃的生产科长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就在大伙儿盘算着这个月该给工人们发多少奖金时，二轻局的领导们带着十几个兄弟单位的管理层浩浩荡荡来了。
起初还以为是寻常的工作考察，谁承想总结会上，局长高谈阔论‘兄弟企业一家亲’、‘先进带动后进’的大道理。
时俊奎和几位副厂长交换了个眼神，心里琢磨着：传授经验倒也无妨。
可会议结束后，局长单独留下他，语重心长地宣布：局里准备将红星鞋厂和第二服装厂并入勤奋厂。
时俊奎当时就愣住了。
这两家老厂子，当年和勤奋厂同时起步，规模不相上下。
可这两家工厂的命运却与勤奋厂截然相反。
市场经济大潮涌来时，勤奋厂及时转型，而他们却固步自封。
如今市场份额被蚕食殆尽，每年要靠政府上百万元的补贴才能勉强维持。
年前，局里组织茶话会时，时俊奎还跟几个老伙计推杯换盏，打趣说‘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接这个烫手山芋。’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顶‘高帽子’最后竟稳稳当当落在了自己头上。
政府甩包袱似的往外推，勤奋厂自然也不愿当这个冤大头。
可工厂终究是国家的，时俊奎心里再不情愿，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好在二轻局的领导还算通情达理，没有强行摊派。
除了让时俊奎回去和厂领导班子商议接收方案外，还私下透了风声：为让新勤奋厂轻装上阵，被合并工厂的领导干部将统一调任其他岗位。
时俊奎愁眉不展地又灌了一杯酒：“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红星厂那帮老油条，技术没技术，纪律没纪律，不是泡病号，就是磨洋工。第二服装厂更别提了，光退休职工就两百多号人，这包袱要是背上了...”
张云桦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先吃点东西垫垫，空肚子喝酒伤胃。”
陈小旭体贴地起身去厨房帮婆婆端菜，把空间留给两个男人谈正事。
时俊奎捏起几粒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又闷下一杯二锅头，这才重重叹了口气：“唉！这人要是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缝。厂子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亚委会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闻言，张云桦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亚委会？他们找你做什么？”
时俊奎抹了把嘴，苦笑道：“还不是钱闹的！”
作为京城老牌国企，勤奋厂在亚运会第一轮募捐时就豪爽地掏了十万元。
可今早亚组委工作人员一通热情洋溢的电话，却让时俊奎犯了难。
亚组委正在公开招募企业赞助商，承诺在运动场馆悬挂企业标识，同时允许企业在广告中宣传‘亚运会指定赞助商’的身份。
若是放在往年，能有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时俊奎做梦都能笑醒。
可如今厂里的订单都排到年底去了，产线上三班倒都忙不过来。
更别提还有并厂这档子事。
不管最终选择红星鞋厂还是第二服装厂，肯定要大把的掏出真金白银更换设备。
答应吧，他怕真到用钱的时候捉襟见肘。
拒绝吧，这可是国家首次举办如此盛大的国际赛事。
时俊奎正盼着张云桦能帮着拿个主意，却听他冷不丁问道：“时老哥，这两家工厂，你更中意哪家？”
时俊奎眨巴眨巴眼，没明白张云桦是什么意思。
“红星厂吧...”
时俊奎下意识回答：“虽说工人毛病不少，但好歹都是做鞋的老手，整改起来上手快些。”
“我倒有不同看法。”张云桦轻轻放下筷子，目光炯炯。
“红星厂的工人嘛，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可...”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技术差尚能调教，这思想要是生了锈...”说着摇了摇头，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就像鞋底沾了沥青，越走越脏，越脏越难洗。”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灼灼地看向时俊奎：“勤奋厂能走到今天，个中艰辛，恐怕没人能有你清楚。与其让这些混日子的匆忙上马搞生产...”酒杯在桌面重重一顿，“我就怕‘勤奋’这块牌子给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