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
“我个人觉得，合并红星厂，倒不如合第二服装厂。虽说第二服装厂只生产服装，加入到勤奋厂，并不能快速提升产能。但是...”
正要说到重点，薛玉莲和陈小旭婆媳俩端着两道菜走了进来。
“哎哟，这菜怎么都没动啊？”薛玉莲佯装生气道：“是不是婶儿的手艺，你不满意啊？”
时俊奎连忙起身接过菜碟，赔着笑脸道：“哪儿能啊婶儿！您这红烧肉香得我口水都快流干了。都怪我，跟云桦聊天太投入了。您快坐...”
待两人客套完，张云桦这才慢条斯理地夹了块红烧肉，边吃边继续道：“合并第二服装厂以及赞助亚运会，我倒是觉得是勤奋厂难得的机遇。”
“嗯？”时俊奎顿时来了精神，筷子都放下了。
谁知张云桦突然狡黠一笑，故意卖起关子：“这事儿容我再细细思量，改天再聊。”
关键时刻，时俊奎哪里等得了，急得直拍大腿：“哎哟我的好兄弟，你这不吊人胃口嘛！”
忙不迭给张云桦斟满酒：“快说说，到底什么机遇？”
张云桦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笑道：“真不是吊你胃口，这事儿牵扯的细节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这样，给我三天时间，我把具体的合作方案整理好了，再给你打电话细聊，成不？”
时俊奎急得抓耳挠腮：“三天？这不要我老命嘛！你先给我透个底，简单说说，简单说说。”
张云桦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终于松口：“成吧。”
沉吟片刻，张云桦这才开口问道：“有《渴望》的带动，现在勤奋的休闲鞋、皮鞋，销量一路上涨。运动鞋呢？”
“一般般吧。”
时俊奎口中的一般般，那是与热销的几款鞋子相比较。
实际上，勤奋运动鞋放在普通的鞋厂，那都是支柱一样的存在。
“如果勤奋厂给亚运会赞助，条件之一是让咱们的运动员穿上勤奋专为亚运会设计的运动鞋，以及同系列的运动服呢？”
“嘶~”
时俊奎猛地直起腰板，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361章 一字之差
针对张云桦方才指出的红星鞋厂的利弊，时俊奎和厂领导班子其实早就进行过深入讨论。
在连续三天的并厂研讨会上，红星鞋厂和第二服装厂的优劣势被反复论证。
最终选择优先并入红星厂也是基于现有的原因。
首先，红星鞋厂和勤奋鞋厂一脉相承。
两家的生产设备几乎可以无缝对接，工人虽然让人看不上，但是再怎么着也比普通人上手快，只需简单培训就能上岗，预计三个月内就能将产能提升40%，这正是解决当前‘鞋荒’最快捷的方案。
而第二服装厂的困境，在财务处的报表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仓库积压的的确良衬衫堆成了山，去年生产的涤纶运动服退货率高达三成。
在之前的讨论中，所有方案都围绕着‘转产’二字打转要么改造成鞋面加工车间，要么转型生产鞋垫辅料。
转产，不光要投入大把的时间进行员工培训，还要投入大把的金钱更换产线。
这也正是时俊奎对赞助亚运会抗拒的原因所在。
谁都没想过让第二服装厂，继续生产服装！
张云桦的想法就是异于常人！
一席话，不仅让濒临转产的服装厂突然柳暗花明，还为勤奋厂省下了大量的资金和时间。
时俊奎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亚运赛场上，运动健儿矫健的身影穿着印有‘勤奋’logo的运动服；赛后，各家专卖店的柜台前挤满了抢购‘冠军同款’的顾客；第二服装厂的缝纫机日夜不停地运转，工人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厂，转眼就要变成一棵摇钱树！
“干了！就算是砸锅卖铁，这个赞助我们也投定了！”
越想越是火热，时俊奎猛地一拍大腿：“老弟，这事儿耽搁不得，酒先记着，事成之后，老哥哥在丰泽园摆上一桌，茅台管够！”
话音未落，时俊奎腾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却被张云桦一把拽住了胳膊。
“哎哟我的时大厂长，刚认识那会儿您可不是这样的。”
张云桦笑着打趣道：“当年那个在会议室里稳如泰山的老哥哪去了？怎么现在听风就是雨的。”
时俊奎被说得老脸一红，正要反驳，却见张云桦神色一正：“先别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手上稍稍用力，把时俊奎按回坐位上。
“亚运会服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开幕式礼服、比赛专业服、领奖正装、记者会休闲装...这么多品类，你打算主攻哪一个？”
“这个...”
时俊奎顿时语塞，方才的雄心壮志像被戳破的气球。
“还没完呢。”
张云桦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篮球、排球、游泳、体操...二十多个大项，你打算赞助哪个队伍？总不可能把所有队伍都包了吧？先不说资金问题，光是设计打样就能把你们累吐血。”
时俊奎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只发出‘呃’的一声。
没等时俊奎消化完，张云桦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既然是赞助，肯定要选择获奖的才能最大程度宣传品牌。除了女排、乒乓球这些夺金热门，其他项目...”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们能押对宝吗？”
时俊奎听得一愣，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刚想追问详情，却见张云桦已经笑着摆手：“眼下我也只想到这么多，其他的...”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帘被轻轻挑起。
陈小旭端着套釉色温润的青花瓷茶具款款而入，新沏的龙井茶香顿时在书房里氤氲开来。
“时老哥，尝尝今年的新茶。”
时俊奎慌忙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盏：“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谢谢弟妹！”
“客气了~”
客套中，陈小旭给张云桦倒好了茶水。
张云桦接过茶盏时，故意拖长声调：“谢谢娘子~”换来陈小旭一个娇嗔的白眼。
“你们聊着，缺啥叫我。”
陈小旭将茶盘放好，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张云桦轻轻拉住了衣袖：“别急着走。”
陈小旭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见张云桦淡定的冲她点了点头。
虽然没明白张云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姑娘还是顺从的挨着张云桦坐下。
张云桦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亚运会的事还有一年多，倒不着急。老哥，咱们先聊聊你对运动鞋和运动服这两块业务，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做！当然要做！”时俊奎一拍茶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黝黑的面庞因激动而泛红，声音洪亮得仿佛在车间里训话：“这还用想吗？”
陈小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往张云桦身边靠了靠。
张云桦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眼中却闪过一抹笑意。
时俊奎浑然不觉，继续滔滔不绝：“咱们勤奋厂这些年就靠鞋子这一条腿蹦，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运动服这条新路子。”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这不就等于给厂子安上了两条腿吗？跑起来肯定比蹦快啊！”
他说得兴起，竟在书房里来回踱起步来，厚重的皮鞋在地砖上踏出‘咚咚’的闷响：“但凡有点脑子的，谁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回去就召开会议，先把第二服装厂并过来！”
张云桦看着老友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伸手按住时俊奎的肩膀，另一只手端起茶壶给他续上茶水：“怎么动不动就要回去，你倒是容我把话说完啊。”
时俊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激动了，激动了。”
“既然想做运动服，那么就需要一个系统性的规划。你弟妹不是学了一年多的广告学嘛，最近这段时间想开个广告公司。怎么样，给你弟妹的公司来个开门红？”
时俊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云桦，你这话可就说错喽。弟妹的能力不用说，她要是开广告公司，找上门寻求帮助的企业不知凡几。不是我给弟妹的公司来个开门红，而是希望弟妹先接了我这一单。”
说着，他竟郑重其事地站起身，向陈小旭拱了拱手：“还请弟妹务必帮忙，这单生意，我们勤奋厂是求之不得！”
时俊奎这番举动并非客套。
细数起来，勤奋厂能有今天的成就，处处都有这对夫妻的身影。
最危急的时刻，若是没有张云桦提供了宝贵的外汇，勤奋厂早就错失了良机。
否则别说合并红星鞋厂了，怕是早就被其他大厂吞并了。
而后张云桦那篇《脚下的路》文章，犹如一记惊雷，让默默无闻的勤奋鞋一夜之间成为国民品牌。
文章里那句‘奋勇向前、进德修业。’，至今仍是厂里最响亮的宣传语。
更绝的是张云桦提出的‘专卖店’模式。
这个金点子不仅有效遏制了屡禁不止的盗版问题，更是让勤奋厂实现了质的飞跃。
最让时俊奎拍案叫绝的，还是去年陈小旭化解库存危机的那招。
当时积压的‘王沪生’同款皮鞋堆满了三个仓库，眼看就要成为滞销品。
陈小旭只是轻描淡写地出了个主意踩小人儿。
结果这批鞋不仅销售一空，还成了紧俏货。
厂领导班子早就想好好报答这对恩人，可碍于国企的规章制度，除了逢年过节送几双新款鞋样外，实在想不出其他合适的方式。
现在听到陈小旭要开广告公司，时俊奎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不正是天赐的报答机会吗？
“弟妹！~”
时俊奎搓着手，眼中闪着精光：“你这广告公司第一单生意，我们勤奋厂包了！不仅亚运会赞助的策划方案交给你，以后厂里所有的宣传推广，都优先考虑贵公司！”
时俊奎越说越激动，粗糙的大手把胸膛拍得震天响：“我时俊奎把话撂这儿，只要勤奋厂还在，就绝不让弟妹的公司为订单发愁！”
陈小旭闻言一怔，一双杏眼微微睁大，眸中满是困惑地望向张云桦。
张云桦见状，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掌心，转而朗声笑道：“哈哈...时老哥，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只得逞的狐狸。
“你啊~”
见状，时俊奎哈哈大笑起来：“有啥事儿就不能直说啊，非得跟我兜这么大个圈子。哎呦，你早跟我说弟妹要开广告公司，我哪需要浪费这么多脑子。”
说着，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边的茶渍：“不过话说回来，云桦你这弯子绕得值！要不是你这么一激，我还真想不到运动服这块大蛋糕。好了，这事儿就拜托弟妹了，我先回厂里开会了。”
待时俊奎的汽车引擎声渐渐消失在胡同尽头，陈小旭终于忍不住转身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开广告公司了？”
张云桦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从背后轻轻环住陈小旭的肩膀，下巴抵在她柔软的肩头：“上次问你，你自己不是说学成后自己创业嘛。”
陈小旭耳尖微红，转身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那我也是说学成啊，我现在才学了不到一年...”
“这不是正好赶上好机会了嘛。”
张云桦牵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细嫩的肌肤：“亚运会啊，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
“可是...”
陈小旭咬着下唇，水润的唇瓣被咬出一道浅浅的齿痕，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纠结道：“我怕我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