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广现在这具躯体早就被他自己调理过,同样不需要传国玉玺的这一点助益,所以这一块奇宝在他手中,就只是恢复了本来的意义,象征着华夏正统的王权。
嗒。
杨广把传国玉玺放回了那个金盒子里,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有些无所事事。
黄天大法恢复到第九重之后已经可以成就至阳无极的境界,接下来反推天魔大法第十八层,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不必着急。
他就有意识的让自己放松一下,掀开了侧面的车帘。
骑着马跟在旁边的石之轩看他掀起了车帘,就靠近了一些,道:“陛下,微臣有一些疑惑。”
杨广手肘撑着车窗下沿,身体倾斜着倚靠在车厢侧面,懒洋洋的说道:“说。”
“陛下这几个月来的转变极大,想必是因为武功进展到了这样的地步,天下再没有可以威胁你的力量,所以大刀阔斧地施展自己真正的抱负。”石之轩说道,“但,陛下胸中自有山川,早年间便可以向魔门、佛门中渗透自己的力量,这么多年以来将这两股力量暗中掌控也未尝不可,为何又要在最近选择较为急促猛烈的方式?”
杨广手指挑着布帘晃了晃,眉目疏朗而不显轻佻,如同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儒偶尔来了兴致逗弄雀鸟一般,道:“你是想问魔门里有没有我的人?还是真就是只有这种疑惑呢?这么打探秘密就不怕被杀头吗?”
“臣自认还有些用处,而臣的疑惑,只是一些过往之事,无关紧要。既非刺探帝心,以陛下胸怀,岂会怪罪?”石之轩坦然道。
杨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笑,道:“也不必多想,我告诉你实话吧。”
石之轩低头道:“臣伏聆圣言。”
“因为从前脑子有些发昏,最近梦遇神人,才豁然悔悟,浪子回头。”
杨广话语一落,这车上车下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静的有些异常。
“梦遇神人。”石之轩好像解开了一个最大的谜团,欣悦道,“原来如此,谢陛下解惑。”
“哈哈哈,你还真信吗?”杨广笑开了。
石之轩微笑。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一番看似莽撞的对话之后,他的邪王身份带来的负面影响会降得更低,让皇帝更多的把他当成原本的臣子来看待。
他分裂的人格已经融合,自然不甘心自身的事业止步于此。既然如今的皇帝已经显露出圣君之相,很难对付,那,目前先谋划以治世能臣身份名留青史,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人心多杂,后世做学问的受当代帝王影响,终究不会太肯去把一位从前的帝王吹捧太过,那,重臣的光辉盖过皇帝,不是很正常吗?
杨广心情不错,依然倚着窗边看风景,帘子就一直没有放下去,然后大约过了三刻钟,快进城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路旁的一个商队在前方士兵的随手示意下,无声无息地跪了下去。
“……”
杨广笑容淡了。
[26.第20章 日新月异(一)]
车帘一直掀着,随着车驾的前进,杨广跟那些跪着的商人的距离拉近又拉远,队伍进城之后,入眼的又是一片跪着的人。
因为杨广早有交代,不要在这里停留多浪费时间,所以这里的官员没有摆出太多繁杂的迎接阵仗,只是把城中的百姓们都召集起来,跪伏在主干道两边,成千上万的人学着几个官吏的呼喊声,山呼叩拜。
一眼望去,除了正在前进的队伍之外,看不到一个站着的。
皇帝的仪仗,行走的速度当然不会是策马狂奔那样,向前走了有一刻钟之后才走到这座城市主干道的一半,整个过程中,后方已经被路过的那些人没有一个站起来,前方跪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在看见皇帝仪仗靠近的时候就更加瑟缩的低下头,并拢双手双腿,收膝收腹。
这里的人大多数应该是把家里最整洁的衣裳翻出来穿了,虽然大多浆洗的有些发白,但好歹在明面上看不到太多补丁,真有那种家里一件没补丁衣服都找不出来的,就会跪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借助前面人的身体遮掩自己。
这些竞相团缩的人们,看在杨广的眼里,忽然觉得,不太像人。
他神情变得有些低沉,掀起的车帘被两根手指夹着,绷紧。
杨广自从穿越以来,最多的时间待在洛阳紫微城,如果去西苑也是大张旗鼓稳坐车上,洛阳多是达官显贵,道旁百姓见了车驾行礼也有些从容,本次出行多走水路,或者因为想着佛门和宋阀的事情,要刻意控制速度在最后一日提早到达,所以多在山野间穿行,且没有分心关注多少路边的景象。
他忽略了原本暴君杨广记忆中跟朝政无关的东西,所见到的人又大多身份不凡,连宫里的太监宫女行礼都自有规度,不会动不动就下跪,以至于他忘了,这个时代虽然不是某个连大臣都要自称奴才的时代,但面对上位者能有自尊的也多半是出身自门阀世家,最少也是乡绅,真正占了世间多数的百姓,终究会在接触富贵者时自认卑贱,自己先把尊严踩到污泥里面,生怕被看见。
怕被别人看见,自己也看不见。
韦公公见杨广一直掀着车帘,面上仿佛有些不愉,便说道:“陛下,是这些百姓衣衫不洁,太过碍眼吗,是否要派人驱散?”
“不必了……”
杨广眉目舒展开来,虽然不再笑,但也并不阴沉忧愁。
好好看过了这些场景,他才发现这个时代的某些东西让他有多不习惯。
毕竟,他从小生活的那个环境跟这个地方的差别太大了。就算阶级随世而存,不可能完全消失,但他真正出生成长的地方,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国家,至少是人人都知道了“平等”这两个字,人人都明白了互相尊重是公德。
至少,那个地方的人在敬畏之前,会先了解对方为何值得敬畏。而不是这样连相貌、名字、身份都完全不清楚,只因看见就跪伏。
不习惯就不舒服,觉得不舒服的就要改变,这是最简单的思维,忧愁无用,低沉无用。
杨广放下了车帘,不再去看,在车内坐姿平稳,缓声道:“之后的行程改成来时的路线吧。”
车外有人应声。
这样的大环境,皇帝如果特地下令,让人不必跪着,未必是件好事,暂且避开就是了。
不过,要改变,不是只改变自己看到的,而是要改变整个大隋,这需要找到问题症结,应以新的策略。
杨广陷入沉思之中。
如此严重的阶级划分,最大的原因是百姓本身能力的差距,更大的原因是各阶层的固化。
就是说这些种田的人只想着种田,不知道去学习新的知识,绝大多数的人没有开拓进取的动力,因为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就算是读书识字,最多也只是做一些小买卖或者为商人服务,混到最好也就是成为大户人家的幕僚,而且因为学的东西多,知道的东西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所能够得到的跟投入的根本不成正比。
当然也会有一些出类拔萃的人,在这样的社会摆脱原本的出身向上爬,但是很困难,数量也很少。
杨广要改变让他看的不顺眼的这些事情,首先就要给那些百姓一个动力。他思考过后,想到的首要之事,是改变现有的科举制度。
如今大隋虽然已经应用了科举制度,但是每州贡士等,仍然是需要由官员举荐,虽然不必一定是出自于士族世家,却也远远不是寻常人可以获取的机会。如果改成怀碟自投即可参与,就可以让更多人看到机会。
而且当今天下,武风盛行,相比于文史知识,乡野百姓其实更容易学得一些拳脚武功,科举之中应该也要把这一点考虑进去。
杨广思索着这些东西,又想到如今朝中的大臣都出自于高门,他想推行改革之后的科举制度,完全可以强硬推行,但是推行之后,为了防止捣乱,也得要有人手可用于去进行严格的监督。
‘唔。我所能够调动的,跟士族高门联系最少的就是魔门了。’杨广想着。
魔门因为受到主流打压,暗中流传,只得将更多的势力投于民间,而且因为两派六道的各自势力划分,基本都是民间百业,比如男性女性的服务业、丝绸商人、药商等,虽说不能直接成为考官之流,但从其中选取一些精英作为监督者的话,应该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