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彼岸充耳不闻,把那朵开的越发鲜艳的四色莲花抛出,莲花飞旋,似缓实疾,所过之处,那种万事万物都变得通透而浅薄的感觉更加严重,相反的是莲花本身的质感越来越强大,犹如一座山峰坠落。
什么佛法理念,他根本不在乎。之所以宣扬那套歪理邪说,也不过是因为他当时踏上的这条路子,需要用这套邪说来愚弄百姓,收摄更多精神念头,凝聚自己的神通。
群岛行者,利益至上。正儿八经的道理都不信,更别说信这些歪理了。
杨广仿佛就从眼神看出了时彼岸的想法,哂笑一声,一手抵住莲花,“力量是需要道理来支撑的,不管是物质的道理还是心灵的道理。你既然宣扬这套邪说,想必是跟你的功法息息相关,而你不去身体力行的话,又怎么能够深入了解,窥见精髓。”
时彼岸印诀变化,沉重如山的四色莲花猛然炸开,杨广五指如刀,刺进了爆炸最强烈的一点,莲花爆炸处剧烈冲突的地水火风四种灵力,在流转如意的锐利指芒之下,顷刻间被切成了无数微尘,化解于无形。
“断绝交流,使其无害。这本来不该适用于个人,而该适用于国与国之间。”
时彼岸双手翻转着念珠,结出一个个奇特印法,四色灵力流转,形成一尊尊金刚不坏的护法鬼神,以威烈无匹之势攻向杨广。他的念力灵力奔流甚疾,杨广还是毫无紧张感的,挥手破杀鬼神像,举步走来,口中兀自说着,“这应该是《道德经》第八十章小国寡民思想的变种。”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这门功法如果用在治国,必定可以别开生面。调顺风雨,掌理阴阳,牵系国运,万民所向。无数国土民众寄望的心念,比这一城之中纷杂混乱的念头不知高到哪里。”
杨广步步紧逼,随手把喊着宇宙剑法冲上来的无相法王再次打飞,时彼岸面肃如石,忽然化作一个黄澄澄的人像,宛如金身。
扬州城中,仿佛刚从一个记不得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的百姓,在这一刻全部感受到一阵头晕,接着便骇然的看到一座金光四射的立佛佛拔地而起。
这座佛像比扬州城中任何建筑都要高大,就算是城墙恐怕也难以及腰,站在那里,头颅似乎顶到了天穹,而一双楼宇般的金色佛掌抬起,还没有拍下来,扬州城里的所有人就已经能够预想到那种山崩地裂般的大动静。
杨广看见这尊佛像,脸上嘲讽之意更浓,“杂念制造出来的那座扬州城,会因为恐惧轻易瓦解,你强行抽取念头制作的佛像,在我眼中也只是浪下堆沙。”
他长啸一声,身后层层土浪炸散,将地下炼金术制出的钢之荆棘全部扭曲镇落,双手一边如赤足真金,一边如琉璃墨玉,并掌一劈。
阴符七圣手印,伏熊分威法。
巨大的金光佛像陡然溃散成数不胜数的微粒,在空中漂浮了一刹那,化作虚幻。
“你所谓的净土,会让他们的烦恼越来越少,思考越来越少,念头变得呆板懵懂,一击即溃。而若是国势民心,只要稍加引导,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反而可以奋起热血思辨之狂潮,兴千百载之斗志,那时,莫说黑潮天灾,就是真正神佛降临,也要退避三舍。”
时彼岸汇聚群力之法,再次被破,精神受到打击,心乱如麻,耳边的声音好像钻子一样只往心里去钻。
“朱门,发动全城的炼成阵。”
听到传音的朱门从地下飞出,被无相法王一托一抛,落在扬州城城墙上,两只手一拍,双手按下。
耀眼的光辉从地下发出,泥土和石板都无法阻隔,时彼岸提起极限的速度抽身而退。
杨广举步欲追,察觉到地下传出的光芒中蕴含的那种融化裂解的爆裂力量,停下了脚步,飞上高空,俯瞰全城。
朱门在扬州城地下挖的这些地道,此时在某种源自天地本身的力量填充之下,塞满了华丽而危险的光芒,从上空俯瞰可以看出那是一个覆盖了整座扬州城的、极富规律对称美感的巨大图案。
“杨广,你如果来追我们,整座城都会被毁掉。”
时彼岸这个时候已经越过了扬州城墙,带着无相法王和朱门划破白云,飞速远去。
警告的声音传开,从地下散发出的光芒照耀出一张张迷茫而本能惊恐着的脸庞。
朱门布置下来的这座炼成阵,是出自《钢之炼金术师》世界,如果成功施展的话,应该会把全城范围内的生物炼制成一种堪称万金油的能量结晶贤者之石。
不过,他的水准还没有达到能够把几十万人一下子炼成贤者之石的程度。所以这个炼成阵发动之后,只会造成大量的死亡。
悬浮在高空中的杨广果然没有追过去,他低头观察了一会儿那些光芒炽盛的纹路,找到了一个中心点,降落下去,胸膛起伏,口鼻之间有白气如蟒蛇窜动,然后,跺了一脚。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能够无视土石的阻碍,观察到地下的情况,就可以看到,一股如同导弹爆炸气浪的土黄色光芒,以杨广立足之处为起始,如同液体般层层叠叠的荡漾开来。
那个地道四周被夯实如岩石的泥土,在土黄色的光晕荡过之后,陡然松散,一下子膨胀,将地道填满,而原本循着这些地道的纹路散发的炼成阵光芒,被土黄色的光华扫过去之后,仿佛二者中和,从扬州城中心,一圈圈的熄灭。
现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扬州城百姓,在看到这些光芒消失的时候,却本能的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站在一处庄严府邸前的杨广看了看逐渐偏向西方的太阳,略微低下了头。
已经跑到数十里之外的无相法王他们当然不可能看到,杨广脸上没有半点被敌人脱逃的恼怒和不甘,只有一种兴味浓重,仿佛期待好戏的眼神。
在佛法神通、无相真气、地脉炼成等等数重掩护之下,藏于深山中的某个山洞内部,断流小队的三个成员停下了脚步。
时彼岸仔细感应了一下,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机追过来,松了口气,手中急速转动的念珠速度渐渐放缓,开口道:“无相,你伤势如何?”
“没什么大碍。”无相法王说罢,盘坐下来调息,脸部五官逐渐开始变化,眉形浓黑而修长,两眼眼尾上挑,锐如鹰隼,鼻梁挺秀,竟然渐渐变得跟杨广有几分相似,而且在调整过程中,越来越像,身上波若多罗无相神功,也逐渐分化为阴阳二属。
时彼岸和朱门一言不发,凝重地看着无相法王的变化。
大约有了半刻钟,已经跟杨广有九成相似,却怎么也调整不出来最后那一点的无相法王,五官忽然一阵剧烈扭曲,露出痛苦的神色,连忙换回了一副知足常乐的年轻人脸孔,喘了口带腥味的气,道:“不行,他比我强出不少,而且交手时间太短,了解不够。”
说着,他龇了下牙。“虽然之前跟祝玉妍交手的时候已经察觉了,这个世界恐怕是那种绝大多数二星三星,顶层却是一帮子六星的畸形情况。但是这个杨广,强度有点过分了吧?”
还保持着年轻人面孔的无相法王揉着两颊,道,“我们的攻击,对他毫无威胁,而他一招平A我们都很难拦住,该不会已经七星级了吧?”
朱门的脸色也不好看,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不至于,如果是七星级的话,破那个炼成阵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我们根本逃不掉。”
时彼岸沉默了一会儿,道:“也不用太过高估他,我只是一开始犯了轻敌的毛病,想要来个瓮中捉鳖,结果却是孙悟空进了妖怪肚子,净土神通首先被破,不然的话,我应该有五成胜算。”
“那现在怎么办?扬州城这么一场之后,他肯定已经有了警觉,到时候一接到异常报告就赶过去。我们再想重现扬州城这边的景况,几乎不可能了。”无相法王愁眉苦脸,道,“不如按照任务来,我们一个个去找那些佛门流派的首脑,队长你来个强行度化,完成前置条件后,就去设法针对那个斩钢小队。”
朱门又摇头,表示不赞同:“半神试炼这个任务,真正的目的是要磨砺出一尊半神,我们如果放弃了让队长晋升的原计划,只想着针对敌方小队,恐怕弄巧成拙。那些全军覆没的半神试炼,其中大概就有一些是类似你这种心态。相反,一些出奇的双方都有人能活下来的半神试炼,就属于任务失败却都成功晋级半神的情况。”
无相法王沉默下来。时彼岸拨着念珠,忽然笑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这一次净土神通被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本来,靠这门功法突破,我只有两成把握,但是现在,我有了六成把握。”
“嗯?”无相法王讶异道,“怎么说?”
时彼岸露出一种智珠在握的神情,道:“这还要多谢杨广。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奚落的话,并没有能持续打击我的信念,反而让我茅塞顿开。原本的净土神通被破,又给了我破而后立的契机,我已经有了另一套晋升的规划。”
“奚落?”无相法王回想了一下,发现那个时候,杨广出招的同时,好像确实在说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凭他的耳力,当时连一个字都没能听清楚,就是那些话给了时彼岸启发吗?
时彼岸并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在队员面前这么说了,必然是真的有了这种把握。朱门的反应就干脆的多,道:“好,新的计划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急,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自身的状态,而且,也不能在隋朝疆域这边动作了。”
时彼岸站了起来,在这个幽暗的山洞中来回踱了几步,道,“之前慈航静斋那个尼姑脑海中,有一个关于南海狂徒的消息,估计就是斩钢小队的人,我们先去刺探一下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无相法王说道:“祝玉妍和杨广有这样的水平,那么明面消息中已经被请入洛阳的宋缺、投身朝廷的宁道奇、因为监察科举声名大噪的裴矩,这些原著中比祝玉妍更胜一筹的人物,恐怕也都有六星级的水准,他们那边肯定也不好受。”
“所以才要去接触一下。经过这次的教训还不明白吗?在这个世界想要收集情报,靠以往的方法是根本行不通的,别说江湖武林了,就算是那些官员自己都根本不知道他们上司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