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母气,存在于虚空深处,而精神渗透虚空的这个过程,跟水往地下渗透,有着极深的相似之处。
烈火老祖这次想也不想的落下了一枚黑子,欲要用这种不假思索的动作营造棋道高手的氛围,先声夺人:“你是说让我转过来去感受水的意境?”
“你一个玩儿火的,又没到那种地步,干嘛要去感悟水?”杨广不急不缓的落子,道,“人们提到渗透,提到无孔不入,往往只会想到空气,水流或者是光,但其实火焰这种东西,本身也是无孔不入的,只是火的渗透往往会带来强烈的破坏,使得很多东西不复原貌。”
“所以说,我应该让我的火焰变得……细致一些。”烈火老祖若有所思,同时不忘用更快的速度落了一子。
“火焰可以成为余烬,余运,余温,甚至是余光。”杨广把玩着手中棋子,说道,“人仙的基本要求就是灵肉合一,不求长寿,但求无敌,你们这种死硬的修行体系,就算是感受水流意蕴的人仙,本质上也不可能把自己认作柔弱。想让你主动的去软化自己的拳意,基本上不太可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烈火老祖已经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所以只要我持续打你,一直打到自己接近油尽灯枯,在那个时候去感受虚空,就可以有别样的收获?”烈火老祖大手一张,扰乱了黑白棋子,笑道,“原来如此!”
杨广衣袖一甩,天地之气操控着所有的棋子回到原位,烈火老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虚易从观想图中抬头,看着棋盘上那已经无法更改的趋势,提前给杨广的记分牌翻了一页。
那小孩儿再次低头之前仿佛撇了烈火老祖一眼。
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祖王叔原本是他最崇敬的人。
烈火老祖脸色更黑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两个时辰之后,一直压榨着自身拳意的烈火老祖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就连胡须和头发的光泽好像都灰败了一些。
杨广的脸色也略微有些变化,心悸烦燥不宁、手足心热、潮热盗汗、口干舌燥、舌红少苔、脉搏细数,眼睛里面仿佛有大红色的火焰逐渐侵占原本清澈的黑白眸子。
他迅速伸手,一指点在了烈火老祖的额头上,天源力量化作近乎于金属质感的光芒,镇压着烈火老祖那种搬运气血、恢复精神的本能。
这种运血养神是真正的人仙本能,属于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而且,除非是下一秒钟就死了,否则绝不会有哪一个修行人仙武道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恢复自身,反而去参悟理论上属于更高层次的关窍。
但是就像杨广刚刚说的那样,在这种状态下,当烈火老祖尝试着像以往那样,鼓荡窍穴,感受身体周围的虚空知识,真的有一种更为清晰的感觉。
如果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来说,一头大象被银针扎一下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而一只瓢虫触碰到银针,却可以描绘出整个轮廓。
纤弱的东西,更加容易留下其他的痕迹,换句话说,能察知到的也就更多。
烈火老祖在这个院子里住了五天,进展颇为喜人,可在第六天早上,有一个消息传过来,让他不得不离开。
且是一个呼吸都不能耽搁的,立刻离开。
那个消息就是。
“王上受刺,已殡天。”
[104.第92章 梦神机]
“王上死了,这怎么可能?!”
烈火老祖和虚怀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不由得感到震惊。
东廷王宫之中的戒备是何等的森严,五千禁卫,所佩戴的全部都是血纹钢铸造而成的宝刀,另外还有三千羽士,从参军第一天开始专门训练使用软钢神弩,能在上百丈的距离射中一个苍蝇的翅膀,而且弩箭远隔百丈之后仍然有穿透南罗两层镔铁战甲的威力。
宫中的太监,个个练的都是神魂道术,起码是出窍的水准,而长期随侍东廷王的三个大太监更是全都达到了夺舍的层次,还有种种秘宝。
东廷王本人是鬼仙,身上有祖上传下来的各类神魂之宝、替死之物,烈火老祖早年间曾经尝试过把自己代入刺杀者的角色,经过缜密的推断之后,发现就算是他在靠近东廷王的情况下暴起发难,能成功的概率也不超过一成。
而且,一旦宫中遇刺的消息传出,与王室互相制衡、同时也有保卫王上职责的各大书院院长也会及时赶到,其中不乏人仙、鬼仙,刺杀者就算是成功了,也绝对逃不出去。
然而刚才从都城传过来的消息却表明,东廷王已死,凶手还根本没有受伤,安然退走。
“我要立刻回去了。”烈火老祖停止了对杨广的拳意轰击,本来就因为精神消耗剧烈而有些难看的脸色,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已经透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冷怖,几乎可止小儿夜啼,但是他这个时候仍然很冷静,道,“怀古,王兄被害,都城局势必定生乱,你污名未清,现在不能回去,继续按照你原本的计划行事吧,别的你不用管。”
虚怀古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略一思忖,拿出来两封书信和一枚玉佩,道:“公主那边,请王叔把这封信和玉佩送到,并代我致歉,我会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到她身边。另外一封信,就请王叔交给朱庆元吧。”
“好!”烈火老祖没心情多说什么,接过了书信和玉佩,看了一眼虚易,“小易,你乖乖待在这里,这几天也要小心一些。”
“杨老弟,你我相见恨晚,你是仍然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到王都去再搅动一番风云?”
不得不说,虽然只认识了几天,烈火老祖对于杨广的性格已经有一定了解,他喜欢热闹,尤其喜欢那些出色的人会聚在一起的热闹。
“不了,我对这边的事情更感兴趣一些。”杨广拒绝了。
“也好,后会有期。”
烈火老祖一脚跺在地上,运转出了自己最快的身法,就像是一团侵掠不休的火焰,在长空之中忽闪忽现,在原野与山川之间飞逝。
在奔行的过程之中,烈火老祖这几天消耗到濒临极限的气血和精神飞快的回升,两百多个窍穴震荡不息,周边的虚空之中似乎有了不明显的折痕,在飞舞的大红袍之下,掩映着一点点真实的明媚火焰。
纵横道山门已经靠近了北岭,而北岭千里山脉之间,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宗派,都以元佛寺为魁首,所以在一百五十年前王室暗弱的时候,因为忌惮北岭的势力,王室迁都,几乎可以说是迁到了与北岭相距最远的城市,两者之间,足足有六千二百里,就算是烈火老祖,也从日当正午之时跑到日落西山,才回到了王都。
东廷王是昨天晚上遇刺的,到现在尸体才刚刚处理完,放在了金棺之中,停于金銮大殿,文武百官从早上开始争论到现在,其中夹杂着一些表忠心的哭声,也不知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其实大殿中的人哪一个都是心知肚明,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拉拢各自的势力,盘算着东廷王这一死,自己的利益该有哪些变动,要如何保全,又或者更进一步。
东廷王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膝下的几个儿子,早年间都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身亡,至于他的兄弟,除了烈火老祖之外,早几十年就给东廷王自己杀光了。如今王室之中有资格到殿上来扶棺的,反而只剩下了一个长宁公主。
“……国不可一日无君。”光禄大夫向前,高声呼道,“王上驾崩,事出突然,举国哀悼之余,更应该及时选定储君。”
“王上虽然没有兄弟子嗣,但是宗师之中还有几支封侯者,其中不乏有文武出众,敦厚仁德者。”广陵书院院长上前,不动声色的跟朱庆元对视一眼,道,“建阳府晋侯可堪为储君。”
“你说谁?”
整座金銮大殿嗡嗡一震,有一个巨大的声音从王宫崇德门外传来,瞬息之间就伴着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内部。
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那人影上,只见他先是对着东廷王遗体恭敬的拜了三拜,随即起身。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烈火老祖扭过头来,盯着广陵书院院长,露出一个饿虎般的笑来,“广陵,你刚才说了哪一个可堪为储君?”
广陵书院院长冷不丁好像看到一个鬓角和眼眶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大骷髅头挤了过来,凶恶无比的白牙张开,就好像要咬死一只蚂蚁那样打量着他。
“啊!”广陵书院院长大叫一声,翻着白眼躺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都已经看出来,这个修行达到了夺舍层次的神魂高手,已经被打散了念头,废掉了修为,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