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请他老人家入座。
而后返回中间的座位上,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详尽的将他们今日的战绩和成果汇报了一遍。
末了,他总结道:“总的来说,从今往后,陈县已经是咱家说了算了,往后咱家的儿郎外出,不用再自报行商陈家了,往后咱们就陈县陈家!”
陈县有很多个陈家!
各行各业、各族各堂,大大小小,轻而易举便能数出二三十家!
但从这一刻起,他们行商陈家就是陈县第一家!
不是陈县陈姓人第一家!
而是陈县所有世家大族第一家!
陈家,是陈县的陈家!
陈县,是陈家的陈县!
堂下的众人,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但此刻亲耳从陈胜的口中听到这句话,仍然激动得浑身颤栗,自豪得热泪盈眶!
有人一把抓住衣领塞进嘴里,死命的撕咬、死命的撕咬!
有人在揉搓自己的头发,疯狂的揉搓、抓头皮,似乎是想在自己脑袋上试试摩擦能不能起火。
还有人在拼命的拍击座椅、拍击座椅,直将座椅拍得稀巴烂、手掌鲜血淋漓,还忍不住想要拍点什么……
陈胜看着他们,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静一静”三个字。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激动到一定程度,是很难喊出声的。
他求助的看向陈三爷。
却发现连陈三爷苍老的双眸中,也噙满泪花。
察觉到陈胜的目光,他勉强的笑了笑,慈祥而温和的轻声说道:“让他们高兴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咱家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太久太久了!”
陈胜有些懵懂。
他不太能理解,区区一个陈县第一家,为什么能让这些大爷叔伯,这般的高兴。
就像他不清楚,行商陈家四代人为了能在陈县扎稳脚跟,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委屈……
行商陈家觉得自己是陈县的行商陈家。
可陈县却从未将行商陈家当作是自己的行商陈家……
证据?
只看行商陈家四代主母,皆是外县人便可知一二。
好半响。
大堂之内才渐渐平静下来,诸多大爷叔伯重新将目光投到陈胜身上。
陈胜很敏锐的发现,他们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种东西。
好像是坚韧。
好像是坚定。
总之就是原本轻飘飘的眼神,一下子有了内容、有了力量!
令他忽然间感觉到了几分压力。
他忍不住笑道:“大爷们、叔伯们,你们别这样看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哈哈哈……”
堂下的所有人齐声大笑。
“不怕,你回头给老子整俩侄孙出来,你就是个大人了!”
“胡说,两个哪够,怎么着也得十个八个,清娘还年轻,老子瞅着,她得行!”
“嗨,干啥为难清娘一人呢?以咱大郎今时今日的身份,难道还不能讨几房妻妾吗?”
“老七,认识你这么多年,就你这句话最像是人话,哥哥支持你,赶明儿你就上街去踩盘子,见着那家闺女模样周正的,就给大郎抢回来!”
“好!七哥尿性!缺人你吱声,弟弟去给帮你扛人儿!”
“滚滚滚,老子啥时候说过要去抢大闺女了……”
一帮无良的叔伯流里流气的嬉笑怒骂着,众多大爷听了,竟也无人训斥他们,反到一个个笑眯眯的捋着胡须,还有人不断点头,似乎是很赞成他们的某些说法。
大堂之内沉凝的气氛,也随之松弛下来。
陈胜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他们先前眼神里的东西,令他莫名的感觉到害怕。
“好了好了!”
陈胜招呼他们道:“先说正事!”
众多叔伯闭上嘴,重新看向他。
陈胜竖起一根手指:“咱家目前面临的,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如何聚拢陈县这些世家大族!”
“这些世家大族的实力,我相信不必我说,大家伙儿都比我更清楚!”
“以前熊氏能由着他们,那是因为上边还有一个朝廷压着,不怕他们作乱。”
“咱家头顶上没有谁帮忙压阵!”
“咱家只有太平逆贼挡在前边顶着朝廷!”
“所以,咱家必须趁着眼下这个谁都没办法来管陈郡的档口,打服陈郡的这些个世家大族,让他们全部听咱家的!”
“咱们让他们去干什么!”
“他们就得去干什么!”
“咱们让他们去杀谁!”
“他们就得去杀谁!”
“是必须!”
“只有他们都听话了,咱家才能安稳!”
堂下的大爷叔伯们听言,都齐齐点头,觉得陈胜说得很有道理。
嗯,无论是什么理由,只要是对付那些世家大族,他们就一定会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家,可是受了陈县这些世家大族两百多年的气!
“你不是派人去请李公了吗?”
陈守忽然插言道:“他没来吗?”
陈胜点头道:“您不用担心,他会来见我的!”
听着他笃定的话语,陈守挑了挑眉毛,低声道:“若是他死活不肯来,又该如何?你该知道,李氏乃郡望之家,他李斯不点头,陈郡的这些世家大族,只怕没几家肯服这个软儿!”
陈胜拉长了音调疑惑的“嗯”了一声:“您刚才说谁?李斯?”
陈守疑惑的看向他:“对啊,李氏族长啊!”
陈胜面无表情的挑了挑嘴角。
呵呵……
还真是……大惊喜呢!
“那就不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先前我还准备再给他李氏一点考虑的时间,既李氏族长是他的,那就不给了,阿爹,稍后您带点起两千人马,去一趟李氏族地,带李斯来见我……他若还不肯来,那就屠了李氏吧!”
此言一出,堂下所有人尽皆悚然一惊!
那可是李氏啊!
屠了?
说屠就屠?
他们自小听着郡望李氏的大名长大,对李氏的敬畏,不比对郡衙小多少。
连陈三爷都沉声道:“大郎,此事可得思虑周全了,熊氏勾结太平逆贼,咱家干了他们,勉强还说得过去,李氏……可不好收场!”
“没什么不好收场的!”
陈胜摇头道:“说不服就打、打不服就杀,没了谁陈郡的太阳第二天都会照常升起,这些个世家大族,远远没有他们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在孙儿的眼里,没了他们,陈郡的日子说不定会更好过!”
“正好,眼下的太平道作乱,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平定的疥癣之疾,趁着这个档口,咱家就算是宰光了陈郡之内的所有世家大族,也还有时间整顿陈郡,向朝廷搏一个郡守之位!”
“到时候,你说他们是我陈家杀的?”
“我还说他们是太平逆贼杀的呢?”
“只要咱家实力够强,那就无人会为了死人来找咱家的麻烦!”
堂内的诸多大爷叔伯闻言,尽皆动容。
他们都觉得,陈胜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但总感觉他这话里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谁都说不上来。
只有陈三爷听出味儿来了。
在这崽子的心目中,似乎压根就没有什么朝廷、权贵之分。
只有力量强弱之别!
只要力量够强,任你是什么高阳帝之苗裔,还是什么千载郡望之家,他都敢伸手去掂量掂量!
他本能的觉得这种没有敬畏之心的心态不对劲、很危险,想要劝解他两句。
可目光扫过这座威严、巍峨的赤红色大堂,劝解的话他又如何都说不出口。
敬畏?
陈胜若是敬畏权贵。
只怕行商陈家的青壮们,早就被熊完打包送到周口去挖河渠了……
哪还会有今日?
陈守也觉得陈胜虽然很有道理,但就是不对劲。
可他琢磨不出来陈三爷琢磨出的这些道理,就只能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三爷,觉得以自家三叔的经历,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自家三叔一定能看出来。
可他看了许久,都不见自家三叔开口,心下便微微一松,点头道:“交给老子,完事儿了老子就带兵去李氏!”
没问题,那就是可以做!
陈胜笑着点了点头道。
再次出声道:“二伯,粮仓那边盘点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