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应声道:“还未,不过有大数目了……粮仓库的账目上,还余三万石粮秣,但老子估摸着,也就在四五千石左右了。”
“相差这么大?”
陈胜皱了皱眉头,旋即就松开了!
没有就没有吧!
回头找各家化缘去!
他沉思了片刻后,再度开口道:“二伯,您抓紧清点,还有武库、银库,尽早给我一个准确的数字!”
陈虎毫不犹豫点头道:“交给老子!”
陈胜再度看向坐在靠近大门处的陈丘:“十三叔。”
陈丘从座椅上弹起:“哎!”
陈胜:“明日一早,派人通知各分舵,攻下各县县衙,将各县掌握在手里,等候总舵通知,若力有不逮,即刻回禀陈县总舵,我会派人支援!”
陈丘点头道:“好嘞,咱回头就安排人手,保准不出岔子……对了大郎,募兵的事,还要咱猛虎堂做吗?”
陈胜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咱红衣军的旗号都已经打出来,就不必再通过猛虎堂了……李仲!”
一条披挂整齐的大汉自左侧冲出,恭恭敬敬的单膝点地道:“标下在!”
陈胜:“募兵的事,我就交给你了……知道我为什么交给你么?”
李仲猛然抬起头,面红耳赤的大声道:“知道,将军要让他们也知道,凭什么!”
听着他的呐喊声,陈胜竟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很好!”
他低沉而有力的一句一顿道:“我记着,你也还没忘……今日之战,你们都做得很好,回去准备一下,五日之后,我会为你们授旗!”
李仲满脸狂热的看着他,仿佛是看一位行走与大地之上的神祗:“唯!”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不做、二不休
一点昏黄的灯光。
照亮了陈家大院的伙房。
柴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混合着淡淡的炊烟气息,弥漫在深沉的夜色里。
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陈胜满足的长长呼出一热气。
“慢些吃,锅里还有!”
赵清温柔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说话间,一只白生生的纤长手臂从他肩膀上伸到他的面前,收走空面碗,重新换上满满登登的一大碗鸡蛋面。
“大姐,别煮了,够吃了,晚上不能吃太多,会积食!”
陈胜头也不回的说道,手里却很诚实的拿起筷子一搅和,端起来就往嘴里扒拉。
“瞎说。”
灶台后,系着围裙拿着长筷子在大锅里搅和的赵清也是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就得多吃点!”
“好吧。”
陈胜勉为其难的应下说:“那就再下半斤吧,再多就浪费粮食了!”
“嗯呢!”
赵清高高兴兴的又抓起一把大手擀面,轻轻放入滚开的大铁锅里,滚滚热气儿笼罩着她汗津津的清秀面庞,一点也不仙气儿,一点也不美丽。
但坐在陈胜对面的陈刀,却觉得这一幕,远比陈胜高坐在庄严肃穆的郡守衙上、浑身被氤氲的檀香笼罩时,更令人心安。
陈胜见陈刀挑着面条,好半响都没动弹,忍不住问道:“刀叔,你咋不吃?胸口还疼吗?要不还是请疾医来瞧瞧吧!”
灶台后的赵清听言,也放下手里的面筷,在围裙上擦着双手走出来:“还疼吗?妾身这就去请人……”
陈刀连忙挥手制止了丢下筷子就要往外走的小夫妻,笑道:“无事无事,些许内伤而已,修养两日便利落了,不须得请疾医,便是请了也无济于事。”
白日里攻打郡守衙那一战中,他以合击技与那些黑甲死士的合击技硬撼了一招,受了些内伤。
陈胜打量着他苍白的面容,将信将疑道:“若有恙,您可别强撑着,咱家不缺那几个抓药的银钱。”
陈刀笑着摇头:“真不必,练武之人练的就是一个筋强骨健,若是这点磕磕碰碰都要请疾医,那就别练武了,早些回乡种田吧!”
陈胜见他说话时的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四方小矮几前,端起面条大口大口的继续往嘴里扒拉。
陈刀也挑起一箸面条送进嘴里,小心的慢慢咀嚼,一边咀嚼一边漫不经心的轻声道:“大郎,你挑几个好苗子给我吧,我给操练一彪短兵护卫。”
今日之事提点了他,随着陈家的事业越做越大,往后陈守与陈胜两人各自负责一摊子事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而他们十五人又必须得在一起才能施展合击技,也就是护卫陈守、便护卫不了陈胜,护卫陈胜、便护卫不了陈守。
陈胜听言,不由的放下面碗,惊讶的挑眉道:“您与诸位叔伯所练合击之法,不是不能私传吗?”
陈刀笑了笑,轻声说:“以前,自是不能外传的,如今……外与外传,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陈胜愣了愣,旋即也笑了。
是啊!
他们虽然不是反贼。
但实质上却已与反贼无异。
哪还用得着在乎大周的规矩?
不过他还是摇头道:“刀叔,此事不必勉强,我已央七叔在郡衙内寻找白日里那些黑甲死士的合击之法,料想以七叔的能耐,明早便会有结果。”
他敬佩所有为国戍边的将士,无论大周糜烂成什么样子,都与他们这些抵御外敌的戍边将士无关。
他也尊重他们的坚持,那毕竟是他们曾为之浴血奋战的理想和荣誉。
让他们放弃这份坚持,无异于是让他们背叛自己曾经的理想和荣誉。
陈刀的眉眼之间原本也几许犹豫之色,陈胜的话反而令他下定了决心:“不妨事,反正咱家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白日里那些黑甲死士所使合计之法,应是一门依靠杀人积攒死气的阴损武功,有损寿数不提,且很难广而推之。”
陈胜颇为心动,可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摇头拒绝道:“算了刀叔,这事我的确是很心动,但如果要以您怀揣着负罪感活着为代价,来换取咱家实力增强,那我宁愿再多动点脑子!”
陈刀用力的抿了抿嘴,忽而笑道:“行吧,这事儿就听你的吧!”
“吃面吃面!”
陈胜埋头扒拉一大口,“待会我还得回郡衙等我爹……”
“慢着!”
陈刀拿起筷子按下了他的面碗:“合计技牵涉军阵密要,不能私传,但这武功,就没那么紧要了,各州各郡皆有我幽州军武功流传……咋的?瞧不上你刀叔这点微末之技?”
陈胜连忙说道:“哪能啊,那不是想着您与诸位叔伯征战了小半辈子,想着让你们多过几日安生日子么。”
陈刀用筷子指了指郡衙方向,笑吟吟的调侃道:“你管这叫安生日子……别和叔扯淡了,那个叫吴广的小崽子,天资不错,我瞧你也挺看重他,你要不嫌弃刀叔的武功上不了席面,将他交给刀叔操练些时日,刀叔定然还你一个拔群出萃的短兵二五百主!”
短兵为将领亲卫。
短兵二五百主,则为亲兵千人队队长。
“吴广?”
陈胜沉吟了几息后,说道:“他若能得您的指点,那自然是他的前世修来的福分,不过刀叔,那个小家伙我有心大用,不能往短兵军侯的方向培养,您可否指点他一些领兵作战的本领。”
他很重视吴广。
但却一直没有太过于去干涉吴广的成长。
他只是给吴广提供了一个宽广的舞台,让他自己去吸收养分。
至于能成长到什么地步,那就得看吴广自身的天资和领悟力有多高。
他始终相信,是人才,就一定会自己野蛮的冒出头来。
而按照自己的意愿,太过刻意的去培养出来的人才,往往只是自己的翻版……而且还是弱化了无数倍的翻版!
更重要的是。
在陈胜的记忆中,他前世历史上的陈胜、吴广,虽然名气很大、地位很高,象征意义极其深远……但那二位的能力,着实不算太出众!
他不是张楚王陈胜,他也不想走张楚王陈胜的老路。
所以与张楚王陈胜有关的人,他可以养着,但却不会太过依仗。
至于到底能不能大用,他有自己的判断。
相比于那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天命。
陈胜更相信自己的能力与阅历!
……
一听到陈胜请求自己指点吴广领兵作战的本领,陈刀登时就明白了吴广在陈胜心目中的重要性。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陈胜,纳闷道:“那崽子何德何能?能得你这般看重?”
陈胜笑了笑:“就因为他是吴广。”
陈刀:???
“对了刀叔。”
陈胜叉开话题,说道:“我拟任您为陈郡兵曹掾,统辖三千郡兵,您以为何?”
“兵曹掾?”
陈刀皱了皱眉头:“现任兵曹掾不是李氏少族长李由吗?你拿了他们的兵曹掾之职,还怎么去与他们交谈?”
陈胜端起面碗,将面碗里最后的一口面扒拉进嘴脸,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我拟任李斯为郡丞,不掌武事,已经给足他李氏脸面了。”
顿了顿,他又道:“先前我曾想过,推他李氏族长出任郡守,顶在台前,由我出任郡尉,把持全郡兵马,以武力控制陈郡,暗地里发闷声大财!”
“可后来仔细想了想,咱家都已经杀了熊完、推翻了熊氏,再行此举,虽表面上也算过得去,但实质上还是脱裤子放屁,纯属多此一举!”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强行以武力压服郡中诸世家大族低头,稳固了咱家对陈郡的控制权,至于后边的事,后边再想办法!”
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事实上,如果现阶段能稍微的压一压陈家的势头,让陈家在郡尉这个不上不下对陈家而言却刚刚好的位子上,盘桓个一年半载。
后边再往上走的时候,会轻松和顺畅许多。
那等于是陈家遵从了大周官场上的规矩,给了上边儿的大人们一个缓冲的余地。
有了这块遮羞布,再运作起来时,难度系数自然会小很多很多倍。
而现在就直接坐上郡守之位,那就等于是陈家打破了大周朝延续了四五百年的世官制!
没有既得利益者,会喜欢一个破坏规矩的后来者!
因为那会让更多的后来者,用这种破坏规矩的方式,去冲击他们既有的利益!
到那,陈家再想达到相同的目的,难度系数自然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可陈胜属实是没料到,李氏的族长竟然会是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