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一听,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皎月。
这都快子时了,还要议事?议哪门子事?
难不成又要劫营?
可县周围,也没有黄巾军大营啊!
还是要移营?
也不对啊……
他心头思虑着,面不改色的挥手打发了传令兵。
而后对身旁的一名亲卫说道:“老十一,带几名弟兄去叫你七哥和李仲起身,坐镇营中。”
陈十一惊讶的回道:“四哥,出什么事了吗?”
陈守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无事,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快去吧!”
“唯!”
陈十一领命,带着几名亲卫步出队列,步履匆匆的往陈七的军帐奔去。
陈守在原地磨蹭了好一会儿,估摸着陈十一已经将陈七叫起来后,才在诸多亲卫的簇拥之下往中军大帐行去。
不一会儿。
陈守便行至中军大帐外,还未等他开口禀报,便见一道身穿士卒常服,身高八尺、身形纤长,面容方正,英武之中略带几分儒雅之气的精悍人影,挑帘迎了出来。
陈守见了来人,连忙抱拳拱手道:“标下拜见将军!”
这道精悍人影,正是蒙恬。
他话音未落,蒙恬已经上前把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大帐内走:“哈哈哈,可把陈兄弟等来了,快快入帐说话!”
这令陈守心中越发的惊疑不定,默默的给随行的亲卫们使了一个眼神儿……以前蒙恬待他,虽然也客气,大多数需要他领兵出战之时,都是好言好语的与他商量。
但从未这般亲近、热切。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两张摆满肉菜的食案相对而置。
蒙恬亲自请陈守落座,而后举起案几上的蜂蜜水笑道:“军中无酒,且以浆水代酒,陈兄弟,请!”
陈守举盏,送到唇边后却一口都未饮。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
陈守终于笑着主动开口道:“将军半夜唤标下前来,定然不是为了请标下品饮浆水吧?将军有何事务,不妨直说,但凡不是九死一生之务,标下断无推辞之理!”
蒙恬笑着起身,从帐上的案几上取下一方帛书,笑吟吟的递给陈守:“陈兄弟不妨先看看这个。”
陈守疑惑的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忽而失声道:“这崽子何时到了拓县?还伏击了扬州黄巾军的先锋?”
飞禽传书,是需要固定地点的,至少不能相隔太远,否则飞禽回转之时,很难寻找到鹰奴。
而他们这几日每日都在行军,每日相聚数十里,他已有三四日不曾与陈县通信,确是不知陈胜领军出征之事。
蒙恬笑吟吟的道:“一门两良将,共抗黄巾逆贼,当传为佳话!”
陈守面色阴沉的放下帛书。
他最后一次与陈胜通信,乃是四日前。
而陈胜在拓县伏击扬州黄巾军先锋,乃是三日前。
陈胜不可能一日之内就带着几千人马从陈县飞到拓县。
是以,那崽子在是故意瞒着自己!
原因么,无外乎是怕他担忧……
可他怕自己担忧,自己就能不担忧了么?
事实上,陈守现在心头就后怕不已。
战场是什么地方?
那崽子可是他们老陈家的独苗啊!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老陈家可不就绝后了么?
不行!
这事儿回去不结结实实的揍瘪犊子玩意三……一顿,过不去!
“将军何意?”
他面无表情的看蒙恬。
蒙恬未能看出他眼神中阴沉之意,笑道:“令郎高瞻远瞩,能赶在扬州黄巾逆贼入陈郡之前迎头痛击,这委实是我未能料到的。”
“而今我军与令郎所部一东一西,呈掎角之势迎战贼首屠睢军,自当联手、东西呼应,破此敌寇!”
陈守恍然,心道了一句“难怪瘪犊子要主动领军出征,原来屠睢是要借道陈郡入司州,他当然不可能答应”。
他也忧心过扬州黄巾军北上,会不会兵指陈郡。
但那仅仅只是怀疑。
而听蒙恬的言语,以及陈胜主动领军出征的行为。
他们显然是已经确定了,扬州黄巾军北上的目的和路线。
陈守再看向蒙恬时,目光说不出古怪。
难怪瘪犊子先前再三强调,一旦有机会,绑也要将这厮绑回陈郡……
第一百六十章 问心无愧
“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向右转,王二狗,又是你!右啊、右转啊,拿筷子的手才是右啊!”
“报,报告连长,这就是我拿筷子的手……”
谯郡、苦县。
陈家军第四营校场,队列训练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热火朝天!
在本着“我苦点累点无所谓,但一定要让新兵们也好好接受接受军训锻炼”的奉献精神,以及集体升官的诱惑下。
由亲卫营三百甲士转变而来的红衣军第四曲教官团成员们,集体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热血沸腾的投入了轰轰烈烈的练兵事业当中!
而且训练量一个比一个狠。
什么?
你们连卯时五更就起床出操?
那我们连就四更天出操!
什么?
你们连每天要二百俯卧撑要做五组?
那我们连就做六组!
什么?
你们连每天都要负重越野二十里?
那我们就负重越野二十五里!
那股子“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狠劲,连陈胜见了都觉得残忍。
忍不住心想,当初老子亲自操练你们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更令他无语的是。
这群牲口不但下手狠,手段还一个赛一个的花!
当初他亲自训练亲卫营的士官们时,将自己记得的思想教育训练手法,也轮番在他们身上使了一遍。
不过这些项目,他大都只是浅尝辄止。
但以他的身份,哪怕只是无意之间的一句话,落入了季布他们的耳中,那也会是如同圣旨一样的金口玉言。
更何况是陈胜郑重其事的带着他们开展训练项目?
于是乎,他们将这些训练项目带了回去,变着法儿的给自己麾下的士卒使上了。
而今这些士卒,又变着法儿的给这三千五百降卒使上了!
最直观的效果,就是这些降卒白天的时候,被这些牲口操练的欲仙欲死,恨不得抄起尖刀在这些牲口身上捅出十个八个透明窟窿。
可到了晚上。
这些个降卒,不是哭天抹泪的搂着白天折磨得他们欲仙欲死的牲口们,一口一个“排长(连长),我错嘞,我不该加入那烂怂太平道,祸祸同胞……”。
就是嘻嘻哈哈的撺掇着他们的排长连长“你这么牛,咋不敢跟连长(营长)干一架呢?咱们排(连)吃不着肉吃,就是你这个排长(连长)太怂!”
然后第二天就又满血复活,继续被昨晚还亲如手足的排长(连长)折磨得嗷嗷叫。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这招套路。
属实是让这群牲口给整明白了,都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此时此刻,一身戎装的陈胜,就伫立在校场正北方的点将台上,锐取剑悬于他身前的空中,密密麻麻的银亮剑气围绕着锐取剑缓缓游曳。
他正一面控制着周身的劲力,进行日常的武道修行。
一面俯览着下方的三十正在操练的方阵,检阅着季布他们的操练成果。
他日日都会抽出时间,来此检阅。
是以,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支降军的精气神,一日一个样。
就令行禁止这一块,这支降军已经全面超越赵四麾下的红衣军第三曲,十分接近于出征前的红衣军第一曲。
要知道,季布他们接手这支降军,才短短六七日的光景。
而红衣军第一曲,建军已三月有余,中途还多次出战,也算是见过血的军队。
就令行禁止而言。
季布他们所用的队列操练法,与陈三爷操练红衣军第一曲的幽州军新兵操练法,虽各有优缺,但其实相差不大。
队列操练法,优点在于精细化、科目化,能够系统性的培养士卒对于命令的服从性和反应速度。
而陈三爷所用的幽州军新兵训练法,优点在于包了强化令行禁止观念的协同作战配合……新式练兵法肯定有协同作战配合的操练内容,但陈胜不会,大学军训时没教啊!
两种练兵发既既个有长处,那么即便在成军速度上,队列操练法能略胜于幽州军新兵操练法。
红衣军第一曲的数倍操练时间,也足以彻底抹消掉队列操练法。
可现在摆在陈胜面前的结果,却是同等练兵时间下,队列操练法的成军速度,数倍于幽州军新兵操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