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胜的军令一下达,将台中心呈正方形安置的四方战鼓齐齐擂响,雄浑而强劲的鼓声,又密又急,响彻平原!
听到这阵鼓声,战场上所有营团将校,尽皆大感迷惑的望向将台,仔细观看将台上的传令兵旗语……没错啊,真是全军出击,碾碎敌军!
而将台下按耐许久的士卒们,可就管不了那么多!
四面战鼓一响,他们就只感到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颅腔,轰然炸开,天地尽皆一片血色!
要么砍死敌人!
要么被敌人砍死!
没有撤退可言!
“弟兄们,随我冲杀!”
陈婴猛地一举点钢枪,仰天高呼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杀啊!”
“杀他娘的……”
四千步卒、挺起戈矛,将两条健壮得大腿轮得如同车轮一样,漫山遍野的冲了上去……敌军都已经一败涂地了,哪还需要什么阵势?冲上去,弄死他们就完事了!
左翼河湾上,等候陈胜军令的骑兵营,也在同一时间打马,发动战马的冲击力,直插豫州府兵右翼!
连前方与豫州府兵鏖战许久,本已露出些许疲态的六团将士们,听到这阵急促的战鼓声,都又跟打了一管儿鸡血似的,直接梅开二度,爆发出一阵比方才更加凶猛的喊杀声,不顾一切的向前冲杀!
这一通鼓,彻底碾碎了南岸的豫州府兵们之中残存的反抗意志。
一场红衣军赢得突然,豫州府兵败得也突然的战争,打到这里,就像是按下了快进键一样……
不多时,“弃兵跪地者不杀”的咆哮声,就取代了此起彼伏的震天喊杀声。
两刻钟后。
陈胜缓步行至殷红的河畔。
周围是四五千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豫州府兵,前方是从北岸断掉的浮桥。
而河对岸的豫州府兵,已经只剩下天边指甲盖大小的一抹赤色。
至始至终,陈胜都没有见到姬列的帅旗……
还真是只要我溃败的足够快,就无人能在我面前诈败!
“七团打扫战场、救治伤员、记录战功!”
陈胜转过身,面对一个个满脸血污围过来的营团长,有条不紊的说:“六团至上游择一开阔地扎营,埋锅造饭,不限米、不限肉,全军饱食一餐,歇息一日!”
“唯!”
众营团长齐声应喏道。
顿了顿,陈胜抬高视线,望向诸多营团长身后聚拢过来的一双双期盼的双眼,面带笑容的高声道:“此战兄弟们打得很勇猛,我以你们为荣,待到回家后,犒赏全军,有功者重奖!万胜!”
众将士齐声高呼:“万胜!”
“万胜!”
河畔之上,所有红衣军士卒齐齐举起手中兵刃,满脸狂热的齐声高呼。
尸横遍野、血染平原的战场环境,烘托着一张张布满血污的狰狞面容,场面残酷而又惊悚。
不知多少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豫州府兵,被这一幕给吓得膀胱一麻,尿湿裤裆……
陈胜摆了摆手,令众将各司其职。
而后移动目光四下扫视着低喝道:“周兴何在!”
“末将在!”
一张同样满脸血污的青涩面庞,从人群中钻出来,向着陈胜抱拳行礼。
陈胜看了看他身上的血污,向他一招手,转身望向殷红的河面。
周兴快步走到他身畔,站定。
陈胜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道:“方才你特战局也参战了?”
周兴自豪的一点头,眉眼之中还残存着些许初临战阵的兴奋:“那可不……大兄,这你可不能骂我,那不是你下令‘全军出击’的吗?我手下的弟兄们都‘嗷嗷’叫的往上冲了,我能干站着?我这个科长以后还做不做了?”
陈胜没好气儿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次算我没提前交代清楚,往后,特战局不能参加正面作战……你们的战线,不在正面战场上!”
周兴“嘿嘿”的笑了笑,一口应下:“得令!”
陈胜没有再废话,径直下令道:“即刻发动特战局的力量,给我盯死了这一支残军……”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到一个将计就计的计策,眉头一挑,扭头高声呼喊道:“季布!”
正在指挥麾下将士打扫战场的季布,听到他的呼唤声,即刻丢下手里的活计小跑着过来:“末将在!”
陈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温和的笑道:“怎么样,还能作战吗?”
季布想也不想的一抱拳:“愿为上将军效死!”
陈胜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季布的眼角抽了抽,暗自咬牙稳住身躯。
“很好!”
陈胜颔首,沉声道:“六团的指挥权暂时由我接手,你带着骑兵营,再从你本部点起一千精兵,携带四日干粮,即刻渡河追击那一支残军……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追着屠睢那十万兵马打得么?”
季布想了想,问道:“上将军指的可是您在稷下学宫教授的‘游击战术’?”
陈胜点点头:“记得就好,那一支残军的兵力约在一万左右,你追上去,不要与他们正面交战,就用我教你们的游击战术,跟在他们屁股后边咬住他们,只要他们敢向许昌方向行军,就给我往死了咬,但只要他们往阳翟方向进军,你就松他们一口气……总之,想尽一切办法,逼他们往阳翟方向行军!”
“我会尽快整军,追上来与你汇合!”
“周兴!”
一侧倾听的周兴连忙抱拳道:“末将在!”
陈胜:“你去挑选一批精干的斥候和密探,带上大毛,派往季布团长麾下随行听用!”
二人齐齐抱拳:“唯!”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来我往
整整三天。
一万豫州残军被季布追着,在颍川内猪突狼奔,拐着弯的朝着阳翟方向奔去。
陈胜带着主力,跟在他们屁股后边,铆足了劲儿追,都愣是没追得上逃命的豫州残军。
丢盔弃甲的丢脸模样,烘托着陈郡红衣军的形象,再一次传遍了九州。
……
“啪。”
玉如意再一次在胡郡尉的额头上炸开。
胡郡尉懵了好一会儿,似乎没能反应过来,豫州府兵大败,和他这个颍川郡尉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连忙一揖到底,颤声道:“下臣惶恐!”
“废物,一群废物!”
殿上的华服老者暴怒的拍打着案几,花白的胡须随着他动作剧烈的颤抖:“纵是三万头豕,八千人抓三天也抓不完……朕要你们有何用!”
殿下群臣面露惊惶之色的齐齐揖手:“下臣惶恐!”
“滚!”
“都给朕滚出去!”
华服老者怒不可遏的一把掀翻案几,竹简散落一地。
殿下群臣闻言,却如蒙大赦的躬身争前恐后的往殿外挤去……不走?不走等着挨玉如意吗?没瞧见胡郡尉那一头伤包吗?
很快。
富丽堂皇的郡守衙内,就只剩下殿上怒得瑟瑟发抖的华服老者,与左首位面无表情中年文士。
待到殿外执守的卫兵拉上的郡守衙大门之后,中年文士才俯身拾起一卷竹简,缓步登上台阶:“大人,您失态了!”
华服老者重重的跌坐回虎塌上,微微苦笑着抚须道:“你叫朕如何镇静?若是战败,吾许氏千年门楣,也将赴楚熊氏后尘!”
中年文士沉默了几息,低声道:“大人并非别无他法……”
华服老者抚须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苦笑着道:“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巨鹿可有回信?”
中年文士微微摇头道:“张平不肯分兵攻打陈郡,只说让大人好好与那陈郡小儿分说。”
“狼心狗肺之徒!”
华服老者再度勃然大怒,干枯的老手哆哆嗦嗦的左右寻找了半天,也没能寻找到可以摔打的东西。
“这其实是早有预料之事!”
中年文士淡淡的说道:“张平入道太深,与我颍川士族,早非一条心!”
华服老者紧紧的攥着拳头,连续喘了好几口粗气后,才勉强说道:“为今之计,就只剩下迎禁军入我颍川这一条路了吗?”
中年文士微微颔首:“是的……只期冀,还来得及。”
华服老者沉默许久,才终于松开拳头,低低的叹道:“你着手去办吧!”
中年文士揖了揖手,躬身退下。
……
胡郡尉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从郡守衙内走出,便只觉周围的文武各部主吏,都在偷偷摸摸的打量自己。
他心下恼怒,忍不住低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头破血流啊!”
众官吏连忙收回余光,低下头作低眉顺眼状。
胡郡尉加快步伐往郡尉衙行去。
但他走出人群之后,却只觉得如芒在背,心知定是那群同僚在偷偷摸摸的议论自己,顿时心下越发恼怒!
他做错了什么?
豫州府兵战败。
和他有什么关系?
纵是许昌之败,罪责也当不在他身上!
战前他已经一再上书,打不得、打不得……那陈郡兵乃是能击溃十五万扬州黄巾军的军队,战斗力再差都有几成!
是这些不通兵事的废物,一力主张御敌于城外,逼着他领军出战的!
现在战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