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之中,陈胜慢慢抬起左手,重重的麾下。
“嘭……”
一声雄浑而强劲的鼓声,响彻葫芦谷!
如同八千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死死的攥住了谷中八千敌军的心脏!
霎时间,埋伏于葫芦谷四面八方的所有红衣军将士,齐齐起身。
有弓的张弓。
无弓的落石。
雨幕般密集的攻势,瞬间便打得谷中的八千兵马人仰马翻!
他们向后退。
但季布率领的两千先锋已然杀至,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两千兵马封锁一处不到四丈宽的入口,他们若能冲杀出去,何至于被追赶得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满地乱窜?
他们向前冲。
就见葫芦谷出口两侧涌出大批敌人,抬着一架架鹿角拒马,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就算冲得开鹿角拒马,鹿角拒马后还陈列着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儿的枪林戈阵!
进退维谷!
上天无路!
入地无门!
死路一条!
山巅之上,陈胜面无表情的俯览着下方的八千敌军,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满地乱窜,再像一片片狂风下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心头并不似他面上那般平静。
这处山谷,是他亲手给这八千豫州府兵挑选的坟墓!
在敲定这个被他命名为“放羊”作战计划之时,他就已经预见到了这血腥而残酷的一幕!
但此刻亲眼见证八千兵马,如同一亩亩麦子般成片成片的倒下,仍令他心头很是触动!
不能战败!
不能战败!
战败了……
眼前的血腥屠杀场面,就将是他们的下场!
不!
比这些豫州府兵还要凄惨!
他们战败,只死一个。
他若战败,满门老小一个都逃不掉!
“要胜利!”
“要胜利……”
陈胜魔症了一般的反反复复呢喃着,双眼死死盯着下方战场,任由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在耳边回荡。
屠杀打响不到一炷香,山谷之内就开始豫州府兵,扔了手里的兵刃,跪地叩首乞活。
不一会儿,还活着的豫州府兵们就成片成片的扔下兵刃,跪地乞活。
陈胜面无表情的拄着纯钧剑注视了许久,直到跪地投降的豫州府兵已过半数之后,才终于抬起手,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
霎时间,急促的鼓点声瞬间放缓。
雨幕般密集的攻势,应声放慢节奏,变得稀稀拉拉。
山谷中的降卒们见祈活有用,连忙扯着喉咙,哀声高呼道:“我等愿降,陈将军饶命啊……”
他们涕泪横流的哀求声,就像是某种烈性传染病,迅速击溃了其余豫州府兵心中本就不多战意。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兵刃坠地声四起……
待到山谷内再无站立之人后,陈胜才再一次抬起手,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鼓声骤停。
稀稀拉拉的攻势也跟着停止。
见到战斗结束,一名等候依旧的传令兵才手捧着一个竹筒,躬身上前:“启禀上将军,陈县急信!”
陈胜接过竹筒转动着瞄了一眼,二羽!
“陈婴何在!”
他高喝道。
“末将在此!”
披坚执锐的陈婴越众而出,快步行至他面前,抱拳行礼。
陈胜:“组织弟兄们打扫战场,收束降兵!”
陈婴:“唯!”
陈胜拿着竹筒,转身寻了一块能坐的青石一屁股坐下,而后捏碎竹筒,取出绢布抖开,细细查看,就见:‘陈郡守陈胜将军敬启……’
陈胜讶异的挑了挑眉头,直接跳过内容,看向最后便的落款张平。
一看见这个名字,陈胜心下就知道冀州战场有变!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先前太平道诸多高层不遗余力的连封书信拉拢他,是因为他有拉拢的价值!
但这个价值,从他囚禁李信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
所以,要没事,张平不会再亲自给他传信。
陈胜仔细阅览张平的手书。
书信上,先点明了颍川之事,言颍川郡守许由,曾以桑梓之情,多番请求他出兵攻打陈郡,以解颍川之围,他念在他太平道天军与陈郡义军同属反周义军的情面上,拒绝了许由的请求,将颍川让给了他陈郡。
看到这个“让”字,陈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轻声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人情要卖在明处……”
此事,张平要不说,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一出儿。
虽然他并不惧太平道出兵,围陈救颍川。
他留在陈县的那一万五兵马,防的就是这个。
不过张平卖他的这个人情,他还是心领了。
点明人情之后,张平才开始说正事:五月初四,左中郎将李牧,领兵五万,穿插冀州奇袭青州太平道大本营临淄,宋义大败,大军南移至北海一代,巨鹿太平道本部兵马危矣,请求陈郡出兵,自陈留北上,攻打王翦军后方粮仓HD,解巨鹿之围。
看完张平手书的瞬间,陈胜脑海中就已经勾勒出了冀州战场的局势图。
冀州呈横向带状分布于兖州以北。
巨鹿位于冀州中心。
王翦军自司州出冀州,陈兵于巨鹿以西。
青州位于兖州东北角,也就是巨鹿以东。
先前巨鹿太平道本部,背靠青州宋义部的三四十万兵马,进可攻,退可守。
而今李牧来了一招孤军深入,一战打得宋义移师南下,等于是抄了巨鹿太平道本部的退路。
再加上大部分地域都仍处于吕氏父子控制之下的兖州……也就是说,眼下的巨鹿太平道本部,四面皆敌!
不过看似四面楚歌的绝境。
实则只有西南部王翦所部,乃是实打实的威胁!
孤军深入的李牧,看似气势如虎,但实则在他选择孤军深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对巨鹿太平道本部的威胁性,他占据临淄,不过是为了辅助王翦军,前后夹击巨鹿的太平道本部。
至于兖州的吕氏父子,守土尚且自顾不暇,更别提打出兖州,配合王翦围攻巨鹿太平道本部。
所以,只要能趁着王翦军主力与巨鹿太平道本部对垒之事,一举抄了王翦的大后方。
巨鹿之围,不攻自破!
……
陈胜思虑了许久,巨鹿之围,他恐怕还得想法子去解!
抛开各自的信仰与立场不谈,眼下他陈郡与太平道,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旦太平道真完犊子了,朝廷调转枪口立刻就会来围攻他陈郡!
大周朝廷两百多万兵马!
他陈郡拿什么去挡?
需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所以,太平道现阶段就完犊子,不符合陈郡的利益!
不但不能让太平道完犊子。
还得想法子扶太平道一把,好让太平道能和大周朝廷再有来有回的多打两年……
这样,他陈郡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发展!
但怎么个去法儿,也有说道……
搏浪军,始终是悬在陈郡头顶上的一柄利剑啊!
这柄利剑不除,陈郡的防务就得牵扯他极大一部分军力。
而且这种撩拨大周朝廷神经的事,必然不能他亲自出马。
非是怕触痛朝廷的神经,引得朝廷发兵来攻。
而这种触痛朝廷神经的行为,必然会引来朝廷发兵来攻。
他必须得留镇陈郡,预备调集兵马迎敌!
“阿爹和刀叔都不行……”
陈胜拧着眉头沉思着。
虽然陈守与陈刀的指挥风格迥异,但都比较倾向于正面作战。
而奇袭王翦大后方,需要的是一个灵活的将领,最好是一位擅长打运动战的将领。
他麾下的将领中,季布有这方面的潜质,但也还欠缺些火候,暂且不能独当一面。
陈七、陈九他们就更不必说了,这一批人陈家人虽然忠诚没得说,但追究是老了,思维僵化,跟不上红衣军前进的脚步,后续还得任用一些得力的将校,将他们一点点的换下来,调离到其他无关紧要的位置上。
至于陈婴,优秀是优秀,但沉稳有余而变通不足,后续也会朝着正面作战的方向培养……
陈胜左思右想许久,发现除了自己,还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将领。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
李信就挺适合干这个活计的。
可惜李信熬鹰的火候也还不到,现在放他出来领军,是祸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