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稷下学宫科兵的招生规模,还得再扩大啊。’
陈胜心下想道。
他会心生此念,不单单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将领,去突袭王翦的大后方。
还因为,颍川之战已落下帷幕。
红衣军,又要扩军了……
这一轮扩军,他预备再增加两个师的编制,合共十万兵马。
粮秣的问题,在攻下颍川之后,已经暂时得到了缓解。
颍川富庶,且去岁旱情并不严重,郡中诸世家大族存粮极多,供养十万兵马,绰绰有余!
但将领的问题,情况堪忧。
据陈胜此次亲自领兵入颍川作战的过程中,对麾下各级军官的观察,当前师一级和团一级的将领,大都还不具备与他们的职位相匹配的能力。
冷兵器战争时期,一位将领有无才干,简直就和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的!
只需在行军或作战的过程之中,登高一望,便能根据军阵、士气,以及对于军令的反应速度,迅速判断出一位将领到底是有真能打的悍将,还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枪头。
目前他麾下,佼佼者如季布,指挥军队之时都时常还会有手忙脚乱的情况……
但有一说一。
如今哪怕是表现最差的团,情况也比当初赵四率领的那个一盘散沙的曲,要好很多很多。
这得益于一大批稷下学宫培养出来的营连级军官,填充到了红衣军中,搭建起来红衣军的指挥系统。
……
‘希望我能撑到你们都成长起来吧!’
陈胜感到有些疲惫的双手捂脸,用力的搓了搓麻木的面颊,搓出了一手的泥垢和面油。
适时,陈婴的声音响起。
“启禀将军,敌将姬列带到!”
陈胜放下双手,就见陈婴站在自己面前,抱拳行礼,在他身后,一名胡须打理整整齐齐、似乎还抹了一层油的狼狈中年将领,被两名红衣军将士强按着,跪倒在地。
“你就是姬列?”
陈胜轻笑着开口道。
“乱臣贼子!”
姬列固执的昂着头,怒视着陈胜,破口大骂道:“隶之子,婢……”
“啪!”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按着他的一名红衣军士卒,狠狠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了他的嘴上,打落了他半嘴牙,直接将他还未吐出口的污言秽语给堵了回去。
“很好!”
陈胜笑吟吟的冲那名动手的士卒比了一根大拇指,“兄弟,叫啥名儿?”
那名对姬列怒目而视的红衣军士卒,听到陈胜的话语,抬起头来羞赧的抱拳道:“回,回上将军,标下唤作周豹,陈县长安坊人氏。”
“长安坊?邻居啊!”
陈胜笑吟吟的颔首,并未有在乎他那点小心思:“谢谢你替我维护了我娘,我手里还有一个下期稷下学宫的名额,回头你告诉你的上级,让他将你的名字一并报上去。”
周豹大喜,连忙单膝跪地,高呼道:“标下定为上将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好了!”
陈胜伸手遥遥虚扶,无形的温和力道将周豹从地上扶了起来:“咱红衣军不兴这个!”
“谢上将军!”
周豹激动得浑身颤栗,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此改变了。
“至于你……”
陈胜垂下目光,阴冷的看着仍昂着脑袋的姬列:“你很有骨气,不愧是宗室子弟,我这人,打小就特别佩服有骨气的人,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拖下去,砍了!”
姬列愣了愣,似乎是不相信陈胜真敢杀自己。
直到押解着他的两名红衣军将士拖着他往后走,他才猛然惊醒,跳着脚就要开口求饶。
然而他求饶的话语还未能说出口,就已经被周豹眼睛手快的一把将汗巾塞进了他的嘴里。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姬列拼命的挣扎着,目光死死的盯着陈胜,似乎是在等待陈胜打破这场吓唬他的戏剧,重新请他回去,好生相待。
然而,直到陈胜的身影,从他的视界中消失,他也没能等到陈胜开口。
他对陈胜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张双眼散发着阴冷的光芒,面上却仍带着丝丝笑意的惊悚面容!
不一会儿。
周豹就提着姬列死不瞑目的血淋淋头颅,前来复命。
陈胜看了一眼,就挥手命他拿下去,挖个坑埋了。
待到周豹走远之后,陈胜才一抬眼,看向仍旧垂首伫立在自己面前的陈婴,淡淡的道:“多把精力放在带兵上,这样的小心思,少动……我不喜。”
陈婴抱拳,毕恭毕敬的回道:“唯!”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文武忠奸
晨曦柔和的阳光,为古老而苍凉的洛邑城池,增添上些许鲜活的气息。
一群早起飞鸟,振翅飞过人潮涌动的喧哗集市,越过宛如井田般横平竖直的坊区,叽叽喳喳飞入一片赤红如火的浩大宫殿群之中,当要落地,便被一声清蕴的钟声惊起!
“铛……”
一位位或身穿花鸟鱼虫官服,或者身披虎豹熊皮甲胄的文武百官,踏着悠扬的钟声,鱼贯进入春秋宫,对着上方空荡荡的龙塌,行跪拜大礼:“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内侍抑扬顿挫的尖细声音,响彻巍峨的春秋宫:“陛下龙体抱恙,有事呈奏,无事……”
“退下吧!”
一道不怒自威的苍老声音,淡淡的打断了内侍的颂唱。
“谨遵王令!”
不一会儿,便见两排内侍躬身退出春秋宫。
“诸公!”
春秋宫内,端坐于左首之上,身着宽大的赤色四爪龙纹衮服的魁梧老者,再一次开口了:“颍川之变,都已听说了吧?”
“听说了、听说了……”
“那商贾小儿,气焰实在是太嚣张了!”
“若再不速速遣兵评叛,恐又是一个张平啊……”
群臣七嘴八舌的附和道,巍峨的春秋宫内竟是一片同仇敌忾的讨伐之声!
区区两三郡之变,原本是不够资格出现在此时、在此地。
即便是下方的州府要上报,奏章也顶多只会出现在了三公手中,由他们三言两语处理掉!
但谁叫颍川往北一抬脚,都到洛邑了呢?
“既诸公主见一致,那今日便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魁梧老者认真把玩着手中的龙纹酒爵,头也不抬的淡声道:“此事确是不能再议了!”
群臣面面相觑,很快便有一身披甲胄的武将起身,向魁梧老者抱拳高呼道:“殿下位居太尉,一应征伐大事,皆当由殿下做主!”
一言出,群臣齐齐看看着这个魏王一系的武将,神色各异。
很快,宫内端坐的上百文武臣工之中,便接连站起来二十余人,行礼高呼道:“末将附议!”
“下臣附议……”
而其余大臣,齐齐将目光投向端坐于右首之上那位身穿绿色文官服,官服上花鸟鱼虫俱全的皓首老者。
皓首老者微微低着头、双目微闭,似是在打瞌睡,压根就没注意到宫内的一道道奇异目光。
宫中的氛围,一时凝滞……
把玩龙纹酒爵的魁梧老者见状,微微一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皓首老者,轻笑道:“万相爷有何异义?”
上百道目光注视下,皓首老者苍老的身躯微微颤动,传出一声低低的鼾声。
魁梧老者眯起虎目,虽面上认识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宫内的百余文武大臣,心下却是齐齐一颤。
“相爷、相爷……”
最后还是坐在皓首老者身后的少府顶不住压力,偷偷扯了扯皓首老者的衣袍。
皓首老者才这如梦初醒,旁若无人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这人老了,就是觉多啊……你们都看着老夫作甚?”
魁梧老者似是毫不介怀,眯着双眼笑吟吟的说道:“万相爷,孤与诸公正在议论颍川之变,想请问万相爷有何高见。”
“颍川之变?”
皓首老者一脸诧异的扭头四顾:“颍川发生了什么变故?难不成颍川也闹粮荒了?那就速速拨粮振灾啊!”
此言一出,宫中群臣齐齐脸色微变,纷纷低着头颅,沉默不语。
魁梧老者睁了睁眼,旋即又眯起双眼,笑道:“万相爷多虑了,颍川并未受旱情波及,孤与诸公所议,乃是陈郡乱臣贼子引兵攻打颍川之事,孤与诸公一致决议,遣兵平叛,而今就看万相爷的意思了。”
“哦,原来这就是颍川之变啊!”
皓首老者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旋即一伸手,说道:“拿来吧!”
魁梧老者微微皱眉:“何物?”
皓首老者诧异的看着他:“当然是兖州牧的请军平叛奏章啊!无有兖州牧的奏章,本相如何启奏陛下?无有陛下的旨意,三司九衙如何运转?不会吧?堂堂魏王殿下,不会是想要罔顾国法,私自调遣兵马吧?”
寂静!
巍峨堂皇的春秋宫内一片寂静!
所有的文武臣工,都将头颅埋得更低了,唯恐惊扰了两位巨佬的日常斗法,殃及池鱼。
“呵呵……”
魁梧老者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微微抚须道:“万相爷不亏是孟子高足、儒家大贤,圣贤书的确是读明白……只不过,朝廷行事,当以社稷为重、万民为要,岂能抱陈守旧,因噎废食?更何况,立法为牧民,若朝廷收法度所限而置万民于水火,岂不是与立法的本意南辕北辙?”
“再者说,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若苦等兖州牧之奏章,只怕等吾王师抵达陈郡之时,那陈郡乱臣贼子已然又是一个张平!”
“若令战火殃及京畿之地千万黎民百姓……这个责,谁人来担?”
“是万相爷担,还是你儒家一门担?”
皓首老者拢着双手,面色淡泊如雨后青山,没有丝毫受魁梧老者所恫吓的意思:“法度制定出来,就是遵守的,今日魏王殿下有十万火急之务,便逾越法度,明日他御史大夫有是十万火急之务,也跟着逾越法度,长此以往,朝廷法度还算个屁?”
“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连吾等蒙皇恩、食君禄之人,都视朝廷法度如无物,还有何颜面去令九州百姓遵纪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