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中要他们去砀山抵御黄巾寇,那就去喽!
大家伙儿都在说保家卫国,那大家伙儿就是在保家卫国喽!
难不成,他们还有说“不”的权力吗?
难不成,他们还有其他更好的出路吗?
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要死了……
那就死了吧!
无论任何时代。
清晰而明确的人生,都只属极小一部分人的。
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才是芸芸众生……
而现在。
他们渐渐懂得了,什么叫尊严!
开始思考……
为什么,有的人生就高高在上,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锦衣华服、钟鸣鼎食的过完一生。
而他们却要生来就给人当牛做马,勤勤恳恳一辈子却连一餐饱饭都吃不上,一件没打过补丁的衣裳都穿不上?
是因为那些人祖辈很勤劳、很了不起吗?
好像也不是啊,那些人的祖辈好像也和他们一样,生下来就躺在福窝里打滚,作威作福的过完了一辈子啊!
那凭什么他们的祖祖辈辈都能作威作福?
而他们祖祖辈辈都只能当牛做马?
难道那些人是比他们多长了两颗脑袋、多长了四条手臂?
还是说那些人生下来就不吃五谷杂粮,不拉屎也不撒尿?
他们也渐渐懂得了,什么叫人生!
人不是野兽,不应该了一口吃的,浑浑噩噩的当牛做马一辈子。
而是应该住上明亮宽敞的房屋。
应该拥有几块可供耕种的田地。
应该穿上干净整洁的衣裳……
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应该拥有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的资格!
只有那样的、拥有尊严的人生……
才值得他们为之奋战!
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除此之外,所有哄骗他们去厮杀的人……
都是刽子手!
……
六月初七,冀州邯丹城。
晌午时分。
三千赤甲赤旗的兵马,出现在东城外,光明正大、不疾不徐的往邯丹城方向进军。
邯丹守将闻讯,提前收起闸门,召集兵马驻守城池。
待到城外兵马靠近之后,浓眉重须的邯丹守将登上城头,笑容面满的抱拳道:“底下的弟兄,是哪位将军的儿郎?”
话音落下之后,就见一位相貌堂堂的英武小将打马出阵,指着后方的‘王’字旌旗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连上将军的旌旗都不认得了么?”
邯丹守将自然是看到了,但王翦军中的姓王的将军不在少数,他哪知道这是那位王将军的部将啊!
但城下小将气焰这般嚣张,邯丹守将的气势率先就弱了三分,强笑着再次抱拳道:“末将眼拙,还请小兄弟多多海涵,不过请恕末将多事,末将事先并未收到上将军的调粮令信,为何会突然遣小兄弟前来调粮?”
按说王翦军二十五万大军征伐在外,似邯丹这等囤积大军粮草的军事重镇,王翦本该派遣麾下得力将领率重兵镇守。
但事实上,邯丹守将并非王翦一系的将领。
概因王翦军乃是王师,而非黄巾军、红衣军这样的叛军、义军。
而王翦本身也只是上将军,而非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或权臣!
是以王翦不可能如太平道和陈胜那般,大军每推平一地,便直接遣兵接管该地军政!
不但不能,他还得努力调解大军与地方官府的关系!
比如这个邯丹守将,便是邯丹郡郡尉……
城下小将听言,嗤笑了一声,大声道:“依你之意,上将军排兵布阵,还须得还先奏请你?”
邯丹守将脸色一变,连忙说道:“末将绝无此意,实是……”
“废话少叙!”
城下小将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辩解,提枪遥指邯丹守将,怒喝道:“军机急如火,若是贻误,你担待得起吗!”
邯丹守将听言,眼神中怒色一闪而逝,但很快便又强笑着揖手道:“小兄弟多多海涵,实是末将奉命镇守邯丹粮仓,不敢有丝毫疏忽……”
话还未说完,便见城下小将面上又露出不耐之色,连忙话锋一转,干脆利落道:“小兄弟可有上将军令箭!”
城下小将不耐的顺手从马背上取出一支令箭,拿在手里朝着城头上一比划:“令箭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隔得太远,城上守将也未看真切。
但城下小将这个动作,却令他心头一松,转过身便对身畔的士卒喝道:“放吊门!”
“吱吱吱……”
绞盘转动,沉重的吊门徐徐落下,瓮城内大门洞开。
年轻小将面无表情的收起令箭,驾马领军入城。
片刻后……
杀声大作!
第二百四十九章 目呲欲裂
杀声震天、血染长街!
“报……”
传令兵高声呼喝着,纵马奔腾至陈胜身畔,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高举过顶,躬身道:“启禀上将军,陈县急报!”
陈胜拔出插在一具尸体上的纯钧剑,顺着剑身喷射出来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面无表情的归剑入鞘,接过竹筒,翻转着快速打量了一遍。
二羽。
陈小二的印鉴。
“啪。”
竹筒碎裂,陈胜抽出竹筒内的绢布,摊在双手间,鲜红的双手迅速染红了绢布一脚。
‘邯丹大破,数十万石粮草付之一炬,王翦军阵脚大乱……章邯提十五万大军,取颍川以攻陈郡,先锋已至荥阳,最迟六日,兵入颍川郡……’
陈胜虚了虚双眼,随手收起绢布胡乱塞入怀中,扭头高声呼喊道:“一团长!”
“到~”
陈七的声音快速由远及近,出现在陈胜的面前:“末将拜见上将军!”
陈胜扫了他一眼,见他虽满身血污,但四肢俱在,身上也无重创,心下稍缓:“战场交由你指挥,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济阴郡郡守的头颅!”
陈七狞笑着一抱拳:“请上将军放心,末将必定不会令那老贼死得太痛快!”
陈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翻身上马,策马沿着血红的长街往城外行去,一边走一边低喝道:“传令所有团级校尉,半个时辰之后至帅帐议事!”
他挥师北上,一路上诸多济阴郡县城,无不望风而降。
就在他摩拳擦掌的欲要达成兵不血刃拿下一郡的成就之时,却在济阴郡郡邑定陶城,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也不知这济阴郡郡守,当真是对大周朝廷忠贞不二、宁死不屈,还是被他每攻入一郡皆杀郡守以祭旗的酷烈手段给吓尿了!
愣是将是一座郡邑城池封闭得如同铁通一般,陈胜是诈城不成、招降也不成。
围城三日,这济阴郡郡守仍像王八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的闭门不出!
陈胜心知时间不等人,不得已,只得挥军攻城。
鏖战半日,终于破城而入!
他也借此一役,得见攻城战的残酷!
想当初,他带着万余兵马与屠睢近十万本部兵马于蒙城外决战,伤亡不过两千之数。
而今为了拿下区区一座定陶城,红衣军第三师却扔下了至少三千具尸首!
若非他混在麾下将士之中,亲自提剑杀上城头,以一己之力强行打开突破口,只怕眼下厮杀都还在继续!
只此一点。
便足够他杀济阴郡郡守十回!
……
陈胜驾驭着战马缓缓逆着人潮往城外行去,心头思索着章邯借道颍川攻伐陈郡,自己该如何调兵遣将以迎战。
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大批亲卫自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前后左右,将他紧紧的护卫在中心。
行至一处狭窄的街道连接处之时,左右两侧突然同时响起一阵闷沉的机括震颤声!
他心下一个激灵,想也不想的一掌排在坐下战马身上,身躯借力冲天而起。
“希律律……”
战马倒地的哀民声,登时就唤醒了护卫在陈胜左右两侧的诸多亲卫。
他们齐齐提起手中蒙皮大盾,高声怒喝道:“护卫上将军!”
“嘭……”
强劲的重物碰撞之声四下。
腾空而起的陈胜一低头,就见数根碗口粗的乌沉沉大铁锥,自左右两侧射入了亲卫阵形当中。
鲜血狂飙!
残肢飞溅!
密不透风的亲卫阵形当中,几乎是在刹那间便被那数根乌沉沉大铁锥耕出了几条空隙……死上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