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效仿陈县在各郡集中开垦粮田这类关系着他治下五六百万黎民百姓生计的大事,在陈胜的工作列表中,一抓一大把!
比如汉王廷的政体,是该继续沿用大周的三公九卿制还是该改制执行三省六部制。
比如红衣军的军功体系,是该用二十级军功爵位制,还是干脆直接实行军衔制,将福利与军衔挂钩。
再比如,土地所有权改革这件事,也已经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这些都是只能陈胜自己斟酌、自己做决定的大事,不能让旁人来插手,也无法与旁人进行商议!
另外,协助韩非起草汉王廷新律法、于各郡组建屯田军、完善军工体系,继续扩大稷下学宫的招生规模等等诸多要务,陈胜虽然不用亲力亲为,但也同样得去参与,把控大方向……
纵然他将这一大堆事务都分了一个轻重缓急,优先处理那些必须要赶在加冕大典之前拿出一个大致框架的要务,仍感分身乏术、被迫996。
时间转入八月尾。
大周朝廷如期交付一百万石粮草和一万头牲畜。
据李斯说,他的条件在洛邑春秋宫的朝会之上提出来时,魏王姬列当时就变了颜色,勃然大怒的一把掀飞身前的食案,起身咆哮要征调重兵荡平陈郡,还叫嚣着要屠他陈胜九族!
然而他的叫嚣声都还没落地,就被朝会上的文官们前赴后继的“善解人意”的“劝解”住了,气得姬列连朝会都只参加了一半,就怒气冲冲的从大步离开了春秋宫。
更尴尬的是,当朝中文武群臣以绝对的人数优势赞同了陈胜提出的以粮草和牲畜换取红衣军退兵的条件后,朝廷却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粮秣与牲畜来。
最后还是朝中几位京畿大族的掌舵人慷慨解囊,“齐心协力”助朝廷凑足了这一大笔粮秣和牲畜!
陈胜没有那个精力和心情去理会朝中的波谲云诡。
他在收到李信部清点完粮秣和牲畜的回报之后,就果决的下达了征北军退守苑陵的军令。
苑陵乃是从司州进入颍川的门户,退守苑陵,不但可以遏制住朝廷大军突袭颍川,还能作为红衣军下一次攻打司州的桥头堡!
适时。
陈守率领的征南军,顺利拿下豫州南部全境。
其后,他代陈胜任命陈七为豫州镇守,率红衣军第三师留镇豫州安邑。
他自己则率领本部兵马,借道谯郡回师陈郡,顺手将谯郡也收入陈郡集团治下。
这意味着,陈胜南征北战两大战略目的,尽数达成!
也意味着,王一年最后的战火,终于落下帷幕!
……
拿下豫州全境与谯郡之后的陈郡集团,疆域北抵冀州、司州,南抵扬州,西抵荆州、东抵沛郡沛郡以东便是徐州!
虽处强邻环伺之地,但陈胜自忖,真正能算得上是强邻的,唯有荆州的搏浪军!
搏浪军之强,已无需再赘述。
除开搏浪军之外,无论是司州的禁军、王翦军,还是冀州的太平道本部黄巾军,东北方的青州宋义军、东方的徐州任嚣军……陈胜都不惧!
虽然经过这一年多的乱战,这几方兵马都已经有了十足的长进,不可再以乌合之众视之。
但他红衣军也已经到火候了,九州之上除了幽州军与搏浪军这两大兵团之外,红衣军与任何一支兵马正面作战,都不会落入绝对的下风。
当然,目前的红衣军,还不足以支撑陈胜无所畏惧的去与这几方兵马同桌博弈。
陈胜最大的底气,来自于他的基本盘!
须知战争固然是铁与血的比拼。
但同样也是资源和国力之间的碰撞。
在内政这一块儿,陈胜不是藐视谁,他只是觉得当前九州上这帮搅动风云的弄潮儿……都是垃圾!
大周朝廷就不说了,能将好好一个九州治理成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已经足以证明,朝堂上的那帮文武大臣都是些臭棋篓子。
但凡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物,坐拥七百年统治九州的深厚底蕴的大周朝廷,都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
而太平道那帮子将军、渠帅,也没见得好得到哪里去,论传道,他们或许个顶个的都是高手,但论内政,个个都是十足的蠢材。
就拿离陈胜最近的任嚣来说。
论军事才能,任嚣绝对是名将一流,三千卒下徐州,月余时间拉扯二十多万乌合之众南征北战一整年,还能不吃大败。
甚至在一连串的小规模失败后,他还能不断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一点点的将二十多万乌合之众打造可堪一战的大军。
任嚣的军事才能,说一句冠绝太平道绝不为过!
但论内政才能……
任嚣自接掌徐州以来,人一直在军中专心统领兵马,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在徐州州府待的时间,还不足半个月!
在指挥兵马与蒙恬缠斗、努力西进,他更是从未理会过徐州的政务,只是不断的从徐州抽丁、索粮。
短短一年的光景,原本还算富庶的徐州,在任嚣的手里就变成了白骨盈野、百姓大批遁逃入山林的水深火热之地。
相信过不了多久,太平道要还不能掀翻大周朝廷,他们治下的百姓,就该揭竿而起,造他们的反了……
而陈胜治下的九郡,虽然情况也很不妙。
但陈胜的能力强啊。
毋庸置疑,作为一个走过信息爆炸时代,以及享受过很多年996福报的高级工具人,陈胜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工作效率,的确堪比大周一个顶尖的内政团队!
就好比眼下陈胜身上堆积的那一大堆事务,若是放在大周朝廷之中,哪怕一个上百人的文官团队衣不解带的并肩子上,一年半载都很难理出一个头绪来。
而陈胜同时推进这么多项工作,不但游刃有余,还能令那些原本毫不相干的工作交差互补,彼此作用,事半功倍。
比如垦荒和招募新兵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就在他的操纵下变成了一件事,组建屯田兵,一边垦荒,一边操练,同时还能拉近一下与周边百姓的关系,进一步强化、深化子弟兵的概念……
时间是不等人的。
恰好,陈胜信奉的就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更幸运的是,今岁大周朝廷与太平道两败俱伤,给了他足够的发育时间。
嗯,这或许也不算是幸运,大周朝廷与太平道会落得两败俱伤,本就是他暗中推波助澜所致,否则,按照巨鹿之围的大局走势,太平道早就已经兵败如山倒了,那还会有如今与朝廷两强对立的局面?
眼下陈郡集团的摊子,已经全面铺开了,到处都在热火朝天的大干特干。
粮田再开垦。
老卒在操练。
新卒在招募。
文吏武官在源源不断的从稷下学宫走出。
连人心都在李仲不遗余力的宣传下,在一点点的往陈胜预定的方向倾斜……
旱灾的确是天灾没错!
但对于陈胜这种反……义军而言,只要能够克服旱灾的困难,旱灾反而是一件大好事!
若没有旱灾推波助澜,他治下的这几百万百姓都窝在自己家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别说一年,就算是十年!
陈胜都很难以将局面推进到这一步。
这或许就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只要按照陈胜现在的规划,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明年战火再起之时,大周朝廷、太平道,以及他陈胜集团三方之间孰强孰弱,可能就得打过之后才能知道了!
三千越甲都能吞吴!
更何况陈胜有九个郡,五百万人口!
……
八月最后一个重磅新闻,是韩信上位太平道幽州渠帅的消息。
第二百七十六章 荀子
机要处来向陈胜汇报韩信进幽州渠帅的时候,正巧李斯刚踏入郡守衙要向陈胜禀报事务,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后脚跨入郡守衙内的机要员给抢了先。
对于机要处这个突然冒出来,不插手汉王廷任何日常工作,只对陈胜一人负责的独立机构,老于世故的李斯,始终克制着心头的好奇心。
既未曾尝试过往机要处安插过人手。
也未敢侧面去探查过机要处的任何工作。
因为他认得机要处的几名机要员,都是陈家人。
而机要处仅有的几次与他发生的工作交际,就是去他手中调走了三名辖县主官的履历……再然后,那三名主官都倒了大霉,连头都倒没了的那种大霉!
李斯神游天外许久,回过神来见殿上的陈胜,还双手交叉在案上眉头紧锁作思索着,才觉有异,揖手试探着询问道:“大王,可是韩信此人有何特异之处吗?”
他一直秉承着“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的工作原则,但这么一件看似平常的小事,陈胜却思虑了这么久,显然是有什么想不通的节点。
为君主分忧,同样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职责。
当然,只要陈胜开口提及别的什么事务,他立刻就会将他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忘记,只当自己从未听见过。
此便是君臣相处的默契。
“特异之处?”
陈胜回过神来,展眉淡淡的轻笑道:“他当然有特异之处,但我更关心的是,是太平道推韩信上位幽州渠帅这个事件的背后隐情!”
见陈胜有意与他商议此事,李斯这才发散思维,根据自己所掌握的一些情况,从头到尾将这件事捋了一遍,很快便开口道:“下臣要记得没错的话,先前太平道并未设幽州渠帅之位吧?”
“不愧是李公!”
陈胜拍手,称赞道:“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关键!”
李斯揖手称谢,面上却并没有得色。
他也微微皱起眉头,认真抽丝剥茧,探寻着这件事背后的隐情。
陈胜见状,放到不急着开口了,悠然的端起案前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抛开这件事背后的隐情不谈,单单只是韩信这个人上位幽州渠帅的表现,就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他着实没能想到,张平的招子竟然会这么毒,只凭巨鹿之围一战,就发现了韩信卓越的军事才能,并且还有这个一步到位,直接将韩信捧上一州渠帅的魄力!
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派去接触韩信的特工,如今只怕才刚刚抵达巨鹿……
按照他先前对九州局势的推演,太平道纵然是撑过了今岁大周朝廷三路大军围剿这一关,声势也会就此转入下坡路,慢慢被重整旗鼓的朝廷蚕食,直至彻底击溃。
这绝不是他的一厢情愿,按照先前的局势走向,这个结局的发生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毕竟起义军的局限性,就摆在哪里,任他太平道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兵将和粮草,去和朝廷对垒。
但如今有了韩信这个变数……未来的局势走向,就再度变得扑朔迷离了!
指不定,太平道还真能与大周朝廷打个十年八年。
‘啧,兵仙啊……’
陈胜头疼的叹了一口气,暗道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好不容易入手一只蒙恬,还跟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死活不肯降。
太平道明明作恶多端,连拿人饲妖这样令人发指的恶行都干得出来,却还能有韩信这样的顶尖名将去投。
善恶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