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满身泥垢的胡人僧侣步履匆匆的行至白塔之下,奉上一颗筋肉还未腐烂殆尽的狰狞颅骨:“顶礼上师,弟子等人顺利取回周慎王之颅骨,请求上师镇至佛塔之下!”
肥痴僧侣停止波动念珠,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狰狞颅骨,伸出五指粗大如擀面杖的大手,将其取在手心之中,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华光大作。
华光之中,颅骨之上残余的腐烂筋肉如同淤泥般片片凋落,暗红得发黑的狰狞颅骨竟渐渐转白,其上弥漫的凶厉、狰狞气息,竟也如同滚开的热汤一般沸腾不止。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肥痴僧侣才满头大汗的停止了念诵。
而他掌心之中的颅骨,一半雪白如玉、一半仍暗红似血,一半隐放暗淡华光,一半仍凶厉似恶鬼。
“冥顽不灵!”
肥痴僧侣见状,某种闪过一丝凶意,双手抓着颅骨一使力,直接将其头盖骨从颅骨上掀了下来。
他将头盖骨收入大袖之中,颅骨交给面前的僧侣:“送入塔中,永镇塔下!”
僧侣接过,叩首道:“谨遵法旨!”
礼毕之后,僧侣起身,捧着颅骨躬身进入白塔之中。
肥痴僧侣闭起双目,再次低声念诵经文。
适时,一名眉清目秀、男人女相的胡人僧侣躬身行至肥痴僧侣面前,叩首道:“顶礼上师,道门传信,黄石老人失手,魔王驱逐吾教之仆从军,已进入司州境内。”
肥痴僧侣再次睁开双目,某种凶光暴涨,做忿怒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
胡人僧侣叩首,不敢答话。
肥痴僧侣看了他一眼,恶声恶气道:“吾且问你,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当如何?”
胡人僧侣答曰:“打他、杀他、斩肢、去首、剥皮、抽筋、剔骨,镇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肥痴僧侣合上双眼,满意的道:“孺子可教!”
第四百二十五章 索渡黄河
“杀啊,杀啊!”
“进击、进击!”
“大汉万胜!”
星空之下,杀声震天,黄河水粼粼的波光摇曳着奔涌的火光。
吴广一手高举着铸铁大盾,一手挥舞战剑伫立在五百抢渡死士的最前方,大开大合的砍杀着奔涌上来的王翦部兵卒!
敌军的尸首在他的脚下堆积如山。
黏稠的血浆浸透了他周身甲胄的每一丝缝隙。
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如磐石。
他的战剑依然迅猛如下山猛虎。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躺在医馆门外听天由命的病弱少年!
他乃是战无不胜的大汉红衣军二师少将师长!
无有任何人能战胜他们红衣军!
王翦?
冢中枯骨而已!
短兵杀至他身畔,扯着喉咙在他耳边大吼道:“将军,先锋营已集结完毕!”
吴广提盾横扫,蛮横的荡开几柄刺过来的戈矛,抽空往后看了一眼,就见河滩之上已经集结出一座完整的锋矢阵,锋矢阵后,数之不尽的二师将士正攀渡河的铁锁源源不断的涌上河滩,但他们所占领的狭窄河滩,摆开一个加强营已经是极限。
再回过头,望向前方的敌军,火光摇曳之中,就见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轰隆如山洪席卷山林!
吴广并未思考太久,当机立断道:“擂鼓,进军!”
“唯!”
短兵大吼着领命,边战边退入袍泽中传令。
不多时,雄浑的鼓声响彻河岸,刚刚站稳脚跟的二师先锋营毫不犹豫的平戈,迎着潮水般冲过来的王翦部兵卒,悍然发动了反冲锋:“万胜、万胜、万胜!”
他们只有一千人。
而前方至少有好几万王翦部兵卒。
但那又如何?
他们是红衣军!
大王亲军,战无不胜的红衣军!
两军短兵相接,犹如两道奔涌的浪潮针锋相对,凄厉的金铁碰撞声,与急促的鼓声,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哀嚎声,交织声一曲血腥的战争交响乐!
没有僵持。
没有停顿。
吴广亲率一千五红衣军将士,在短兵相接的瞬间就蛮横的撕开了王翦部兵卒还未成型的军阵,如同虎如羊群一般,逆着敌军冲锋的浪潮,势如破竹的向前突进!
而王翦部的兵卒亦没有因此溃败,还在不断的往前增兵、增兵,意图通过兵力优势,压垮这一支抢渡的红衣军!
你们红衣军再猛,也只有一两千人!
又能成得了多大气候儿?
然而现实总是骨干的!
无论他们如何往前增兵,吴广所率的一千五先锋营,仍然在坚定的往前突进!
而河滩之上,又一个集结完毕加强营,呼喊着“万胜、万胜”的口号,投入了战斗之中。
一个人有了必胜的信念。
他将是坚韧的、强大的!
一群人有了必胜的信念。
他们将是不可战胜的!
红衣军南征北战至今,从未打过败仗。
他们不认为,他们的首败,会交在此时、会交在此地!
有这样的念头在内,无论敌我双方的兵力差有多大,他们心头都只会一个念头:优势在我,草翻他们!
而王翦部的将士们,纵然预先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但真正撞上红衣军的时候,仍然被红衣军打得手足无措……
就像是他们没能料到,红衣军竟然敢以这样蛮横的姿态,直接强渡!
这可是黄河!
正经军队,哪怕没有敌军在河对岸设防,也得伐木作舟、连舟搭桥,才能渡之。
但这群牲口,愣是身上绑着铁锁,就直接泅过来,以索为桥,大军强渡!
他们就是想破头,也没想到红衣军会以这种方式抢渡。
这简直就是没将他们沿河筑防的这五万禁军放在眼里!
然而他们更没想到的,还在后头……
十五万红衣军兵分三路,与近三十万姬周禁军隔江对峙。
所有姬周禁军将士,包括王翦都以为,此乃蒙恬的疑兵之计,红衣军最终的渡河口,定然只有一处。
毕竟渡河作战太过困难,一旦敌军半渡而击,极大可能会招致惨败。
一处渡河便已经是冒险,更遑论三路齐渡?
但现实是,眼下三路红衣军,都在强渡黄河!
说要全面出击。
就要全面出击!
说要遍地开花。
就要遍地开花!
当一个团的红衣军将士,投入到战场之后,强渡黄河就已经功成。
但两个团的红衣军将士,投入到战场之后,沿河筑防的王翦部兵卒,就开始了溃败。
溃败之势一起,就再也无法遏制了……
……
姬周禁军大营,帅帐之内。
入夜后才偷偷越过红衣军防线,进入王翦大营的王贲,听到南方传来的悠远喊杀声,蓦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进入司州之后,没有红衣军的将士照面,也没去见蒙恬。
因为陈胜只给了他一道口谕。
没有王令为凭,蒙恬不可能只凭他一面之词,便更改作战部署。
反倒极有可能因他进了红衣军大营,获悉了红衣军的兵力部署,而将他暂押在红衣军大营之内。
而他刷脸进入了禁军大营之后,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老父亲。
很显然,知子莫若父,老父亲知道他的来意……
王贲焦灼的在帅帐之内来回的走动,数次冲出帅帐按着护卫帅帐的短兵逼问老父亲的去向,都一无所获的退回了帅帐中。
不多时,大营内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随军作战的民夫手忙脚乱的开始打包辎重……
王贲都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沿河筑防的禁军大军败了,大营马上就要后撤!
他一丁点都不意外。
他带过一段时间红衣军,红衣军是个什么情况,他非常清楚。
而老父亲,在接连遭遇了巨鹿会战与陈留会战两场惨败之后,他老人家已经失去了为将者的心气儿,这两年虽然凭着对姬周的一腔赤诚,仍在勉力维持局面,可要说能再战胜汉军,估摸着连他自己都不信。
那两场大败,实在是败得太惨了。
一场输了姬周国运。
一场直接连国都都输了……
不过平心而论,王贲觉得,巨鹿会战与陈留会战这两场大败,都非战之罪。
自家老父亲的兵法造诣,绝对称得上是当世顶尖,无论是巨鹿会战、还是陈留会战,他的部署都没出任何差错!
可巨鹿会战撞上韩信奇袭邯丹,陈留会战撞上李信奇袭洛邑……这谁能顶得住?
纵是上将军亲临,恐怕也得被这二人缠得焦头烂额。
这才是不怕流氓会武功,就怕绝顶高手做流氓啊!
一念至此,王贲便忍不住为老父亲叹了一口气。
命不令您为名将,一身武功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