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再次再度向前奔腾。
……
陈盘坐在帐篷中,切割着烤制得油光满面的羊羔肉,大块大块的往嘴里送。
这可比什么肉干好入口多了!
忽而,一名传令兵仓惶入内,跪地高呼道:“启禀将军,斥候急报,吾天军后方出现了一支汉军兵马,兵力约在五万左右,距吾天军已不足五里!”
“汉军?”
陈悚然一惊,连送到唇边的烤肉都落在了两股中间,旋即惊怒交加的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食案,起身厉喝道:“为何汉军都摸到了天军五里之内回报?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
传令兵越发惊惶,头颅低垂的小声道:“是将军下令,大军前后皆有天军守卫,斥候只需做好前方营地、水源勘测便是……”
“混账!”
陈勃然大怒,拔剑指着帐下传令兵咆哮道:“汝言语之意,可是某家统兵不当?”
传令兵连忙叩首:“标下不敢!”
“滚下去!”
陈暴跳如雷的咆哮:“速速传令全军,披甲整军、列阵备战!”
传令兵却未敢动弹,继续汇报道:“将,将军,标下还有一事未禀报,斥候回报言,来犯之汉军,高举龙纹‘陈’字大旗,应,应……应是汉王亲自统兵来攻!”
“哐当。”
陈掌中的佩剑重重坠地,酱紫色的面庞迅速转白,“咚咚”的急促心跳声,连匍匐在帐下的斥候的听到了!
“你说什么?汉王亲自统兵?”
因为太过惊恐,他的声音突然嘶哑得如同鸭子一样,脸上的惊恐之意掩都掩不住:“怎会如此?驻守邯丹之汉军,不是虎贲军副将陈刀在统领吗?”
传令兵不敢答话,只匍匐在帐下瑟瑟发抖。
人的名、树的影!
汉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金字招牌一亮,九州几员统兵大将敢言不虚?
下一秒,陈便歇斯底里的大喝道:“火速传令后军,结圆阵为大军断后,吾等即刻主力火速赶回巨鹿求援!”
……
“此战,我为大军先登!”
陈胜高举泰阿剑,声震如雷:“弟兄们跟紧我的步伐,我们并肩杀入敌营,一鼓作气、击溃敌军!”
“正好,他们刚刚煮好了饭食,还未来得及用,我们便勉为其难,替他们受累,饱食这一餐!”
“大汉,万胜!”
听到陈胜要亲为大军先登,所有虎贲军将士一下子红了双眼,浑身颤栗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兵刃。
“万胜、万胜、万胜!”
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高呼道。
陈胜转身,一拍前身驾车的短兵。
短兵会意,挥舞鞭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鞭花,重重抽打在拉车的七匹战马上。
战马吃疼,撒开马蹄,狂奔出阵。
战车一动,三军齐出!
铁骑突出,刀枪鸣!
“杀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沉舟
战车轰鸣。
“杀啊!”
陈胜高举着泰阿剑,怒声咆哮着,可怖的剑气在战车前凝聚成一枚硕大的狰狞撞角,如洪水、似猛兽,裹挟着凄厉的破空声,冲向敌阵!
“杀啊!”
陈刀率领三千短兵,紧随其后。
而那厢直面虎贲军冲锋的黄巾军兵将们,直到陈胜的战车都快冲到他们眼巴前了,都还未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陈胜依稀还能听到他们阵中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平戈啊”、“立盾啊”、“结圆阵”、“结你阿母个蛋的圆阵啊,结方阵……”
然而纵使这些黄巾将校已经竭尽全力弹压士卒,直面虎贲军冲锋的数千黄巾兵将仍旧是一盘散沙,如同一大群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中乱撞,靠近大军边缘的兵将,甚至已经出现了溃散之势。
若两军若是摆开阵势,当面锣、对面鼓的交战。
这支巨鹿黄巾军纵不如虎贲军精悍,也绝不至于如此不济。
然而他们本就是野地立枪为营的短暂行营,既无深池坚寨为凭,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开挖壕沟、布置鹿角,构筑防御工事,甚至虎贲军来袭太过突然,大半士卒连甲胄都还未来得及穿戴整齐。
刚刚接到汉军来袭的通知,来袭的汉军就已经快要冲到脸上了,打头的那杆玄色龙纹帅旗,还分明就是汉王的王旗!
再回头一看,自家主帅已然偃旗息鼓的逃之夭夭了……
这谁顶得住?
这谁肯出死力?
“嘭。”
狰狞的青铜战车凶狠的撞进了的黄巾军阵之中,血光乍见!
挡在战车前方的那一层薄薄盾墙戈阵,在狂奔的青铜战车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连带着盾墙戈阵后方的黄巾兵将,一起被可怖的剑气风暴绞成了碎片,迸溅的血肉如同被分开的海浪一样,向着战车两方泼洒!
青铜战车如入无人之境,笔直的向前冲锋!
驾车的短兵亢奋得头发根根竖起,嘴里嘶吼着意义不明的咆哮声,将一根平平无奇的马鞭挥出了残影,一鞭接一鞭的疯狂抽打七匹战马的臀部,打得七匹战马撒开四蹄不要命的往前冲,车轮碾过“障碍物”,战车都飞起来了!
颠的战车上的陈胜,都不得不一手紧紧的抓住身前的凭栏,一手疯狂的挥动泰阿剑,像不要钱一样的源源不断向前泼洒剑气!
一道道十数丈长、数十丈长的锋锐剑气落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掀起片片残酷的猩红浪潮!
所过之处,密密麻麻的黄巾兵将,就如同农夫镰刀下的蒿草,大批大批的倾倒。
陈刀所率的三千短兵,跟在战车后方,顺畅的切入敌阵,麻利的大砍大杀,将战车撕出来的裂口扩大。
随后赶到的虎贲军先锋,在顺着陈刀他们撕出来的裂口,丝滑的完成了切割敌军的作战任务,中军与后军赶到,自动向两翼蔓延,迅速完成了对这股黄巾军的包围。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巨鹿所在的华北平原,乃是九州四大平原之一,地势一马平川,极其有利于大兵团作战。
若是换做江东之地那等水网密布的地区,或荆襄之地那种遍地崇山峻岭的险要之地,大军根本就摆不开阵势,兵力过多反倒不是优势,而是累赘,须得分兵进击……
四万虎贲军将士,张开“山”字型阵势,一边向前推进,一边收缩阵形。
本就全无战意的数万黄巾军,在虎贲军三面合围的屠杀之下,且战且退的支撑了不到一刻钟,便败如山倒了……
大批大批的黄巾溃兵,亡命向巨鹿方向奔逃,哪怕挥刀劈死挡在自己面前的袍泽,也在所不惜!
其表现之不堪,连邯丹黄巾大营中的那五万老弱病残都远远不如!
只能说,陈丢下后军断后,自己带着前军中军逃之夭夭的不齿行为,给这支黄巾军带了一个极其不好的头。
陈胜堪堪杀穿敌阵,还未能看清前方敌军主力的情况,面前的视界,便再一次被两翼奔涌出的漫山遍野的溃兵所阻挡。
“陈刀!”
他毫不犹豫的高呼道。
陈刀挥动佩剑砍翻一个被袍泽挤到自己身旁的黄巾溃兵,扯着喉咙高声回应道:“末将在此!”
陈胜头也不回的爆喝道:“坐镇军中,统领兵马全力追击,绝不可给敌片刻喘息之机!”
言罢,他再次拍了拍身前驾车的短兵肩头,短兵会意一甩缰绳,再次驾驶战车前驱。
“唯!”
陈刀向陈胜的背影一抱拳,而后对周围的诸多短兵一挥手,厉喝道:“尔等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跟上大王,大王若有任何差池,某与尔等一同领死!”
“喏!”
一众短兵高声回应着,向前跟上青铜战车。
陈刀回过头来,招来传令兵:“擂鼓,追击!”
……
虎贲军驱赶着黄巾溃兵,往巨鹿方向急行。
数以万计的黄巾溃兵,在死亡阴影笼罩下,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他们丢掉了沉重的辎重、旌旗。
丢掉了碍事的兵刃、甲胄……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的向前发足狂奔。
不到半个时辰,这些溃兵竟然就追上了先一步逃窜的陈部!
而陈在接到后军三通鼓都不到就被汉军击破的消息,哪还敢下令停步列阵迎敌?当即只能硬着头皮下令,中军屠杀冲击本阵的溃兵,“且战且退”!
这道将令在当是时的局势下,并不能算是错。
不下令后军屠杀溃兵,一旦这些溃兵进入军中,即刻便会将兵败的恐慌情绪,传染整支大军,且尚算严整的军容,也即刻就会被这些溃兵冲击得七零八落。
届时,追击的汉军趁机杀至,他剩下的这七万多兵马也将一败涂地……
陈笃定,这就是那汉王的险恶用心所在!
但他陈的对。
与那些溃兵何干?
他们只知道,是你陈丢下我们垫背,自己带着主力逃窜的!
现在我们九死一生才从汉军的屠刀下捡回一条命,你陈非但不放我们入军中归建,还要杀我们?
汉军都没能杀死我们,你陈却要杀死我们?
在越来越近的战车轰鸣声的逼迫下,在歇斯底里的愤怒支配下,这些面对虎贲军的枪矛时不堪一击的黄巾溃兵,在面对他们曾经的袍泽弟兄们时,却发挥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即便他们在逃命的过程中遗弃了兵刃,遗弃了甲胄,他们依然凭借着赤手空拳,前赴后继的打得阻拦他们回到军中的往日袍泽弟兄们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就强行撕开了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防线,前赴后继的冲入军中,将“且战且退”的阵势冲击的七零八落……
适时,陈胜率领三千短兵杀至,再一次对陈本阵发起了冲击!
这一次,比先前冲击那断后的那三四万兵马更加容易、也更顺畅!
就被溃兵传染了恐慌情绪,且阵势也被溃兵冲击得七零八落的陈本阵,可以说是连突袭自身的汉军到底有多少兵马都还未看清楚,就溃败了……
就如同陈所预料的那般,溃败之势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由南向北的迅速席卷了他整支大军,原本即便是奔逃,也还算是逃得有零有整的七万大军,不一会儿就乱成了一锅粥,兵找不到自己的将、将找不到自己的兵,七万人马齐心协力的一起向巨鹿方向逃去!
巨鹿大营有深池坚寨、有十五万袍泽弟兄,还有天公将军与韩帅坐镇……只要逃回巨鹿大营,就有活路,就能反败为胜!
逃窜与溃败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理成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