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453节

  陈被乱军裹挟,纵然是心杀敌,也无力回天了!

  他连道了三声“罢罢罢”,暗道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加入到了溃逃的行列中……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陈胜的战术目的已经达成八成!

  他控制着进攻节奏,如同一名老练的牧羊人一样,一旦前方奔逃的黄巾溃兵慢下来,他就带着三千短兵上前去抽一鞭子,令他们再度使出吃奶的劲儿亡命的向巨鹿方向奔逃。

  中途他甚至还有时间,召集赶上来的主力师团长们,开上一个简短的战前军事会议!

  如此反复多次后,七八万黄巾溃兵残余的那点士气和戾气,也被陈胜给磨得一干二净,如同一群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向着巨鹿方向前进……

  夕阳西下、皎月东升。

  夜幕……降临了!

  ……

  皎月初上。

  十万虎贲军顺利的渡过漳水,抵达巨鹿。

  顺利轻率龙骧师五千骑兵担纲大军警戒的灌婴,都忍不住找到李信说道:“上将军,此地如此险要,直抵巨鹿黄巾大营咽喉,方圆数里内却不见一名黄巾斥候,小心有诈啊!”

  半渡而击,乃是极少数可以直接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进攻战术,在汉军之内乃是营连级的军官都知道的兵家常识。

  “当然有诈!”

  李信嗤笑道:“若不放我等渡河,他韩信如何将我等尽灭于此?”

  半渡而击,自是极为有利。

  但一旦渡河作战的军队有了防备,半渡而击也就没那么有利了。

  就像红衣军攻打河内王翦部那样,有了防备的红衣军,愣是将渡河作战的劣势,硬生生遍地开花的优势!

  如此死板的破敌之策,也只配用来欺负欺负宋义、陈那样的庸将!

  用来对付他李信?

  看不起谁呢!

  灌婴听言却悚然一惊,当即大声询问道:“上将军此言何意?”

  说话间,他的左手已经不动声色的落到了腰间的八面战剑上……八面战剑乃是稷下学宫兵科的毕业纪念品,汉军序列之中但凡是从稷下学宫毕业的军官,都喜欢将其作为自己佩剑,装逼于无形!

  李信也醒悟自己失言,却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伸手从腰间取出白天收到的那一方绢布,交给灌婴:“这是正午时分大王从邯丹传来的急信,你自己看吧!”

  说完,他转身向着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传令后军,凿沉舟楫,此战三军有进无退,不成功便成仁!”

  传令兵领命,四下奔出。

  灌婴接着火光浏览完绢布上所载文字,心头才感觉到一阵阵发寒,挥手一抹额头,尽是冷汗!

  好险、好险……

  我们竟已踏足韩信那奸贼的陷阱而不自知!

  李信举目眺望西北方,似乎看到了七里之外的那张血盆大口!

  “后怕吧?”

  他轻声询问道。

  灌婴点了点头:“后怕!”

  “后怕就弄死韩信!”

  李信沉声一句一顿的说道:“太平道不允许有这么狡诈的将帅存在!”

  灌婴不假思索的回道:“那就弄死他!”

  李信垂下目光看他:“此战你龙骧师肩负引蛇出洞之重责,你有可信心将敌军逼出敌营?”

  灌婴略一沉吟,抱拳道:“我龙骧师上下,盼战久矣!”

  火光在他年轻的面容上跳跃,他沉稳的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锋锐无畏!

  李信生性桀骜,一生不弱于人,但此刻他注视着这张年轻得过分的无畏面容,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衰老之意……

  他拍了拍灌婴的肩头,轻声道:“多用点心,大汉的未来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莫要令大王失望!”

  灌婴恭恭敬敬的抱拳道:“谨遵上将军将令!”

  李信颔首:“速去准备吧,一刻钟后,擂鼓进军!”

  灌婴再抱拳,转身上马匆匆离去。

  李信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用力的抿了抿嘴角之后,猛然一伸手,大喝道:“取某家大枪来!”

  ……

  一刻钟后,雄浑的鼓声,击碎夜幕。

  十万虎贲军,兵分三路、势成犄角,徐徐向巨鹿黄巾大营推进!

  五千龙骧师骑兵,先一步奔向巨鹿黄巾大营。

  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伴奏一般,将鼓声一路拔高、拔高……直至响彻夜空!

  适时,安坐在巨鹿黄巾大营帅帐之中的韩信,陡然撞翻身前案几起身,失声道:“为何是步鼓?”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既生良、何生胜

  鼓,作为冷兵器战争的重要指挥工具,从材质、形制,再到节奏,可以细分为很多种。

  战场上最常用到的两种鼓,就是战鼓和步鼓!

  战鼓雄壮且密集,如狂风骤雨。

  其作用。

  一是传达统帅的进攻号令。

  二是作为激励士卒奋勇杀敌的战歌。

  久经沙场的老卒,甚至能通过战鼓,判断出敌我双方的态势。

  比方说己方战鼓节奏稳健、鼓点整齐,而敌军的战鼓却乱作一团、只恨不得将鼓皮都锤破。

  不消说,肯定是己方大军已经占据上风,这个时候就当奋起余力,一波彻底冲垮敌军的军阵,这就是“一鼓作气”的由来。

  而步鼓则不然。

  步鼓是作为统帅指挥大军推进的工具,一来可以通过步鼓把握大军推进节奏。

  二来,可以通过步鼓稳定军心,将大军拧成一股绳。

  有点类似于“一二一、一二一”这样的口号。

  须知冷兵器战争,双方数万、数十万大军面对面的列阵厮杀,对底层士卒造成的心理压力,足以将一名训练有素的成熟士卒活活逼疯。

  这种时候,若没有一个声音替他们顶住心头的巨大压力,告诉他们下边该怎么做,极大可能就是统帅的进攻命令一下达,麾下的兵将就将平日里反反复复训练的军阵、配合、指令等等内容,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如同乌合之众一般全部一窝蜂的冲上去。

  这既打乱了大军的统一部署,也会令士卒将宝贵的体力消耗在毫无意义的冲刺和奔跑上。

  试想,正常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两三里地,手软脚软得连吃饭的家伙都抓不稳了,那是去杀敌的吗?那是送上门给敌军屠杀!

  战鼓、步鼓细说起来或许有些复杂。

  但战场区分这两种鼓声却十分容易。

  战鼓的鼓点是:‘咚咚咚咚咚……’

  而步鼓的鼓点却是:‘咚、咚咚、咚……’

  哪怕是初次上阵的新卒,都能在十夫长的提点下,明明白白的区分两种鼓声。

  而现在令韩信面色大变的,显然不是虎贲军的步鼓本身。

  李信部迂回二渡漳水,本就在他的掌握之中,连李信大概率会在今夜发起袭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汉军的步鼓,在自家大营外响起而面色大变?

  韩信为之面色的,是李信部擂动步鼓,背后的含义。

  谁人袭营会用步鼓啊?

  用步鼓的袭营那还能叫袭营吗?

  袭营袭营,袭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袭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等你用步鼓稳扎稳打的推进到敌营辕门前时,营中敌军早就披挂整齐、列阵以待了。

  这不叫袭营。

  这叫攻营!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但似李信这种高段位的奇兵大家,又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既不是错误!

  那就说明,李信早就知道他们巨鹿天军大营中有埋伏!

  否则,解释不通李信为何会大费周章的迂回数百里,二度漳水运动至巨鹿天军大营前,却在临门一脚之际,放弃袭营,转为攻营。

  如此这般,他与张良绞尽心机、费尽周折为李信准备的“接风宴”,立刻就报废大半。

  而当面锣、对面鼓的交战,纵然邯丹那十万天军能如期回转巨鹿,配合巨鹿本部兵马,前后夹击李信部,也顶多杀得李信大败,甚至连李信部的主力,都极有可能留不下。

  毕竟李信也是当世一流的战将,而汉军的兵马又是九州出了名的精锐之军,想要一战打沉一支兵力超过十万的汉军,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这还是往好的方面想。

  若是往坏的方面想……

  李信又不是什么死心眼的蠢物,若无应对之策,他岂会在明知他天军大营中有异后,还敢领军来攻?

  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一子错、前功尽弃,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李信的应对之策,是什么呢?

  韩信极力保持冷静,踱着步子在军帐之中来回的思索,但大营之外一阵高过一阵的步鼓声,却搅得他烦不胜烦,难以聚精会神思考问题。

  他知道,那是李信在向他示威、在嘲笑他:‘哈哈哈,玩砸了吧后生崽儿?’

  “呵,杀人诛心?”

  韩信停下脚步,遥望向步鼓声传来的方向,眼神似乎穿越了空间,与李信森冷的目光相对:“就凭你李信,也配堪破某韩信的计策?”

  他轻蔑的喃喃自语道,言语之中的强大的自信,犹如千仞绝壁,任尔狂风骇浪,我自巍然不动!

  话音刚落,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下悚然一惊,失声道:“汉王到了?”

  此念一生,他心中的疑团顿时迎刃而解。

  可旧的疑团刚刚解开,新的疑团却更多了,心头积郁的危险感,也成倍的暴增!

  汉王的战绩,韩信也琢磨过。

  或者说,当世的统兵大将,少有未琢磨过汉王战绩的将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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