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476节

  周勃与樊哙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却也不好追问。

  只得耐心的等待刘邦吩咐。

  好一会儿后,刘邦突然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的沉声道:“朕欲起兵反汉,尔等可有胆同往!”

  二人闻言,同时变了脸色!

  樊哙欣喜若狂的高呼道:“末将愿往!”

  周勃却又惊又怕的连忙道:“往请大将军三思啊!”

  刘邦与樊哙齐齐看向周勃。

  “勃可是怕了?”

  刘邦作色曰。

  “不是怕……”

  周勃连忙解释道:“而是汉王对我等早有防备,大将军此时起兵,无异中正汉王下怀,殊为不智啊!”

  他不承认,但事实上,他的确怕了!

  堂内三人中,只有他亲眼见过汉王,见过汉军,见过汉民!

  主事之人不及,军队不及,连百姓都相去甚远……打?拿什么打?

  “若只有吾益州军独立抗击大汉,自是独木难支、势单力薄!”

  刘邦毫不犹豫的接口道:“然当下九州群雄并起共击大汉,汉王又小觑天下英雄,兵分三路三面作战,粮草、兵力皆已捉襟见肘,若是此时我等再突然杀出,必能打大汉一个措手不及……朕先前不惜奉九鼎重器入金陵,为的就是混肴视听以待当下,而今破汉之机已至,我等岂能错失良机?”

  这一番分析,却是有理有据、鞭辟入里,引得樊哙为之大声叫好!

  世人大都以为,刘邦能得天下全靠三杰辅助,他自己就是个混子。

  却忘了,在韩信崛起之前,刘邦是凭他自己的本事,从一介籍籍无名的沛公,混成大名鼎鼎的汉中王的!

  或许论内政他不及萧何,论谋略他不及张良,论用兵他不及韩信……但论综合水准,他却算得上是当世少有的五边形战士。

  样样稀疏,那也是样样精通!

  但周勃听后,心下仍是顾虑重重。

  他承认,刘邦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

  他很清楚汉王对他们这票丰沛乡党的提防与忌惮,那是压根都不屑于隐藏的。

  既然摆明了不放心他们这一票丰沛乡党,以汉王之谋,岂能不作任何布置,就这么空门大开的等待他们去偷袭?

  怎么可能!

  这哪是天赐之机?

  这分明就是取死之道啊!

  周勃满心无力之感,就像是明知前方是坑,却拉不住至交好友们往里跳。

  他站起身来,郑重的一揖到底,言辞恳切的劝解道:“末将斗胆,再请大将军三思而后行,末将前番入金陵,汉王于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毫不避讳的提及我等乃是崛起于微末的草莽之辈,乃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投大汉,而非心甘情愿投靠大汉,言大将军难保不会听信他人撺掇,起兵反汉……运筹帷幄如汉王,既都说出这样的话语了,岂会没有任何防备?”

  那日陈胜在晏清殿上所说的话语,以及他挨廷杖的始末,他返回成都后便原原本本、巨细无遗的禀报给了刘邦。

  而今却又不得不再度提起,好令刘邦打消心头不切实际的想法。

  先前刘邦初听周勃叙说起他在长宁宫内挨板子的始末之时,也只觉汉王行事光明磊落,甚至于还因陈胜那一番开诚布公的话语,而感到庆幸与安心。

  但同样的话语,此刻再听,他却只觉得异常的刺耳,尤其是那句“崛起于微末的草莽之辈”,此刻一落入刘邦的耳中,他的眼前就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小白脸,倨傲的高坐在虎座之上,满脸轻蔑的俯览他的画面!

  心头怒意更甚!

  ‘嘭!’

  刘邦一把掀了面前的案几,按着佩剑豁然而起,怒声咆哮道:“够了!尔一口一个汉王、一口一个朝堂,眼中可还有朕这位大将军?可还有二三子这一众伴当?尔何不效仿萧县曹,三拜九叩入金陵投效汉王耶?”

  话说到这份儿,也算是将周勃逼进了死角。

  周勃来了脾气,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大声道:“大将军看轻勃耶,左右不过一死,大将军尚且不惧,勃又有何惧之……末将周勃,请问讨汉先锋!”

  刘邦大为满意,朗声道:“很好,我等兄弟齐心,何愁讨汉大业不成!”

  周勃、樊哙齐声高呼道:“末将愿为大将军效死力!”

  世事就是这样的奇妙。

  若非刘邦昨夜与百越使者寻欢作乐到半夜。

  若非吕雉既怒气不争,又担忧这厮连累了娘家人。

  若非陈胜将唯一能劝阻刘邦的萧何,强留在了金陵。

  甚至若非陈胜先前为了警告刘邦,命特战局暗中斩杀百越使者,将头颅递交刘邦……

  只能说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

  雍州,咸阳。

  传令兵退下州牧大殿,嬴政轻叹了一声,移动目光望向魏缭:“夫子,令白起兵出函谷关罢!”

  魏缭捋着胡须,迟疑了几息后,才道:“是否再等等?若能得益州刘邦南北呼应,吾雍州军破河洛之地当手到擒来!”

  他也知道,兵出函谷这一战非打不可了!

  虽然放弃函谷关天险的优势十分不智,但谁叫韩信那头心高气傲的独狼,不肯与他们携手共同抗击汉军,非要死心眼的东进呢?

  无论韩信能否突破冀州汉军的阻拦,突进华北平原。

  他们雍州军都必须要趁此机会,东进强攻河洛盆地。

  一则,为韩信分担压力。

  二则,让韩信为他们分担压力。

  两路大军东进,只要任中有一路成功突破汉军的拦截……这盘棋就活了。

  任他汉军再兵多将广、财雄势大,都决计别想再速战速决,一统九州!

  只要拖下去,就有希望缩小与大汉之间的差距。

  只要拖下去,鹿死谁手,就还犹未可知!

  只不过大汉驻守函谷关门户的,乃是名震天下的大汉红衣军!

  就算魏缭再高看白起,也免不得为白起感到忧虑……

  大汉财雄势大,败得起!

  他们雍州军本可小,败一次就得伤筋动骨。

  “夫子不必对那刘季抱有念想。”

  嬴政淡淡的回道:“此人贪财好色、志大才疏,成不了大器,朕遣使者前去,不过是离间之计罢了,些许浮财,哪怕只能换得百十汉军南下防备刘季,朕亦大赚!”

  魏缭听言,心中大感佩服,暗道嬴政对人心的把握,已经完全超越他了。

  他当即起身,揖手道:“白起将军毕竟久未曾与汉军交战,恐难以应对,下臣请命,为行军司马辅佐白起将军!”

  以前总是魏缭出谋,嬴政执行。

  自嬴政坚定争雄到底之念后,他二人的相处模式却突然掉了个,变成了嬴政定谋,魏缭执行。

  嬴政沉吟了片刻,微微摇头道:“朕遣章邯与赵佗皆入白起帐下为将罢,夫子还是留在朕身旁为朕出谋划策,朕与汉王之争,既是沙场雌雄之争,亦是内政谋略之争,少了夫子,朕一人可应付不过来!”

  魏缭心悦诚服的揖手:“下臣谨遵君令。”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两代七杀

  晚风掀动红衣军战旗猎猎作响。

  陈胜伫立在高高的望台上,眺望西方天际火红的晚霞。

  绚烂的晚霞之下,是雄壮蜿蜒的二百里函谷……

  此刻他位于函谷东端的崤函(SMX),在他的身下,就是二十里红二军营寨!

  是的,他自北疆归来,并未再回转恒山郡虎贲军大营,而是搭乘大毛,径直来了河洛盆地,坐镇红二军。

  并州黄巾军……不值一提!

  不是陈胜看不起韩信。

  而是势已至此,韩信的确已经没有与他博弈的资格!

  准确的说,是从项羽归顺大汉的那一刻起,三面接敌的并州,就已经失去了割据的凭仗。

  摆在韩信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西逃。

  要么东进。

  西逃,陈胜就在函谷关外等着他。

  东进,若是李信搭配项羽,统领十五万虎贲军与十三四万项羽军,合共近三十万大军,还挡不住带着十余万兵马的丧家之犬韩信……

  那他们也别带兵了,还是趁年轻回家种地吧!

  所以,相比上蹿下跳的韩信。

  当前真正需要警惕的,其实是函谷关内不声不响的白起!

  反正陈胜是抖擞起精神严阵以待,连进入红二军大营的消息,他都下令特战局全面封锁,决不允许泄漏……谁知道对面那个杀胚憋了一百来年,到底憋出了多少杀招、阴招?

  “大王!”

  身披士卒甲的季布,快步走上望台,向陈胜的背影抱拳行礼道:“冀州战事有消息传来。”

  陈胜头也不回的说:“念!”

  “唯!”

  季布再抱拳,而后压低声音,一句一顿的禀报道:“八月初九,韩信率五万卒,渡过水,列阵攻打井陉关,镇北将军紧守关门不出,鏖战半日,韩信退兵十里,安营扎寨。”

  “八月初十,征北将军率三万部将,向南迂回滏口陉,击溃韩信右翼,斩首八千级,驱赶三万败卒向井陉遁逃……”

  他口中的征北将军乃是李信,镇北将军乃是陈刀。

  陈胜根据季步的汇报,结合恒山郡的舆图快速盘点了一遍恒山郡的战局,慢慢的拧起了眉头。

  这仗打得,不太对头啊!

  以韩信的段位,怎么可能一开局就往死路上走?

  并州与冀州中间,隔着太行山脉。

  其中有八条相互连通的山道,统称为太行八陉。

  而太行八陉之中,有三四条都靠近并州南北,十分接近上党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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