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484节

  有了兵有了粮有了物资,西边还有嬴政的雍州军遥相呼应,他还惧汉军?

  是汉军该惧他韩信!

  这绝非他异想天开,他会做出这样的部署,是有他的道理的!

  早在巨鹿之战时,他就曾研究过李信、陈刀的履历,至今记忆尤深。

  汉镇北将军陈刀,虎贲军团二军军长,出身陈县陈家,世为汉王家臣,行事惯以汉王利益为重,昔年汉王尚为陈郡守,其人便斩杀姬周魏王使臣以明志,深得汉王倚重,以曲将之姿一路升迁至汉虎贲军团中将军长,地位之高,百万汉军之中仅次两大上将蒙恬、李信,亦乃汉王家臣之中官位最高者。

  似这等汉王心腹中的心腹,岂会眼睁睁的坐视他韩信崩坏大汉北伐大计耶?

  若不是为了迷惑陈刀,令陈刀相信他是打定主意要南下,他又岂会白白牺牲两万忠勇儿郎于井陉关下?

  而现在,陈刀紧守井陉关不出,项羽那匹夫又率生力军赶到……

  再想强攻井陉关,明显已经是不现实的事!

  顺势南下,若项羽没有赶到,他还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击穿李信部,赶在汉平西军团封锁滏口陉之前,成功突围。

  现在项羽已经赶到,再强行南下,那就是前拦路虎、中有平头哥、后有掏缸狼,他就算是壮士断腕,也决计突不出去。

  为今之计,唯有趁着当下项羽主力尚未赶到、陈刀闭关不敢出、李信孤军难挑大梁的三路合围将成未成之际,强行跳出从未、断尾逃生……

  韩信翻来覆去的思索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怎么好好的反败为胜局面,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一败涂地的局面呢?

  他艰难的合上赤红的双目,不甘的浅吟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

  “什么?”

  李信愕然的猛地站起身来,将身前的食案都撞翻在地:“韩信收拾行装,退回去了?”

  下方禀报的传令兵达到:“回上将军,据斥候回报,吾大军营寨北方那一路并州黄巾军,确是正在拔营向北移动!”

  李信弯腰从地上拾起滚落在地的烤羊腿,也不嫌干净的烤肉上裹了一圈尘土埋汰,将其横在门面前血盆大口一张,就撕扯下一大块羊肉来。

  ‘韩信突然往回撤,只有三种可能!’

  他一边大口大口的咀嚼,一边绞尽脑汁的思索韩信突然撤军的原因:‘第一种,井陉关告破,赶着回去接手井陉关。’

  ‘第二种,放弃南下,改为北上或退回九原。’

  ‘第三种,项羽的斩妖军到了。’

  ‘会是哪种呢?’

  李信沉思了许久仍旧无法确定,直到行惯性的翻转手里的羊腿,却发现羊腿已经变成一条光溜溜的腿骨之时,他才突然醒悟道:‘嗨,管他是哪种呢?他就算是回去做寿呢?某家也必不能令其如愿啊!’

  一念至此,他一把扔了手里光溜溜的羊腿,就大步冲到帅帐外,扯着喉咙高声呼喊道:“传某家命令,全军即刻拔营,摆一字长蛇阵,追击逃窜之并州黄巾贼!”

  周遭的一众虎贲军军官听言,无不双眼猛然一亮!

  追击?

  上将军你要聊这个,我们可就不困了啊!

  ……

  井陉关以北三十余里处,滹沱河河畔。

  上万匹高头健马,分散在蜿蜒的河道两侧饮水歇息,场面蔚为壮观。

  黑底金字的奔马纹龙骧战旗下,项羽用大手捧着黄豆给他坐骑乌骓马喂食。

  他向来耐心极差,连军中的一应军务都是一股脑的扔给龙且打理,唯独在对待他的战戟和战马时,格外的有耐心……

  灌婴也在他的身畔,亲手拧着湿漉漉的汗巾擦拭坐骑,给其降温。

  忽而,一名肩头上立着一只小型鹰隼的兵卒,如入无人之境的穿过周遭的一众短兵,快步行至灌婴身畔。

  项羽见状,有些诧异的多看了这名兵卒一眼,他将他斩妖军中的骑兵与龙骧师合兵一处先行南下,一路上与灌婴多有接触,知灌婴虽貌不惊人、沉默寡言,治军却法度森严、说一不二,这名龙骧师士卒是何人?怎能不经同传,直接走向灌婴。

  灌婴见了来人,却很是和气的对其点了点头,还从腰间的干粮袋里取出了一条拇指粗的肉干,喂给来人肩上的鹰隼,然后才接过这名士卒手中的竹筒,循例先行检查火漆、印鉴……

  “何事?”

  项羽注意到灌婴的异样,心下越发好奇,佯装若无其事的靠过来询问道。

  灌婴看他一眼,略一沉吟,便指着身前尚未离开的士卒介绍道:“项将军,这位乃是随军的特战局中校,咱大汉特战局的大名,将军总该听过吧?”

  士卒毕恭毕敬的向项羽抱拳道:“末将关训,拜见将军!”

  项羽惊异的看了一眼这名穿着寻常士卒甲,容貌也不甚惊人的青年士卒,客气的点了点头……特战局的大名,在九州世家大族阶层内可是如雷贯耳!

  有人说特战局是汉王麾下的鹰犬,专猎饿狼狡狐。

  还有人说特战局乃是汉王手中的短兵,杀人于无形。

  灌婴将手中的绢布也递给项羽:“特战局在我汉军所有营级以上作战单位之中,都配备有特定人员,他们自成体系,除接受该作战单位军事主官的特殊任务委派之外,既不参与沙场征战、也不参与军务管理,一切行动自行决定……项将军可以将他们理解为斥候、传令兵,最强的那种!”

  “就好比现在,假定末将临时请求一支友军作战单位协同作战,又不知那一支友军的驻地、联络方式,就可以寻求特战局代为连络,只要是吾王恩威笼罩之地,特战局皆有联络之法,快则一日、慢则三五日,必有回音!”

  项羽一边浏览手中绢布上的蝇头小字,一边听灌婴简略的介绍,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下却已震惊得好似听天书一般。

  大汉任何地方都可以联络?

  那岂不是说咱现在就可以直接联络项县家中?

  在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通讯网络这种东西带给人的震撼,并不会比电话诞生之时带给人的震撼小。

  “此事如何说?”

  项羽压制着心头惊奇,扬了扬手里的绢布问道。

  灌婴不假思索的抱拳道:“末将谨遵将军将令!”

  “要咱说?”

  项羽回头眺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马群,大笑道:“若要咱说,那就击破黄巾贼,阵斩韩信小儿!”

  他拉过乌骓马翻身上马,一人一马合二为一的瞬间,野蛮、霸道的狂野气息,就如同风暴一样喷涌而出。

  灌婴抬起头,仰视项羽遮蔽了日头的巍峨身姿,暗中吞咽了一口唾沫,正色道:“将军不可小视了韩信,此獠拥兵十万之众,用兵出神入化……”

  “有何惧哉!”

  项羽轻蔑的打断了灌婴的提前,单臂拔起足有水桶粗、高达四丈的龙骧战旗,豪迈的大笑道:“吾斩妖军从不问敌军有多少,只问敌军在哪里……二三子,上马进击!”

第四百六十一章 韩信死

  韩信顺利与井陉关外的并州黄巾主力汇合。

  只是比原计划,晚了足足一天一夜……

  ……

  夕阳似火,点燃大河粼粼波光。

  韩信伫立在大河东岸,波光在他硬朗而阴沉的面颊上跳跃着,仿佛他并不是站在一条大河之畔,而是立在一片火海之前。

  他定定的眺望着对岸,眺望着……他们来的路。

  这条大河名叫微水,乃是滹沱河支流,位于井陉关以西三十里外。

  他们来时,曾在河西案安营扎寨,雄心万丈、磨刀霍霍,誓要踏破井陉关、突进华东平原,复天军鼎盛之势!

  如今,他们在河东岸安营寨扎,在被李信死皮赖脸的纠缠了一天一夜后,他们已经失去逃出生天的最后机会。

  想他韩信,自徐州投奔任帅始,南征北战数十,历经千山万水,何成想过,区区一条名不经传的小溪流,竟会成为他韩信的生死界限?

  韩信嘲讽的挑了挑唇角,慢慢的合上双眼,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回望自己这一生。

  败亡已近在咫尺。

  他心头却无有多少歇斯底里的疯狂情绪,唯有些许不甘与苦涩之意,盘旋心头、挥之不去。

  高明如他,纵使局势脱离了他的控制,生死成败也绝非一朝一夕之间易位。

  他全程目睹了,汉王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他置之于死地。

  也全程目睹了,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进了这死地中。

  他只是无力扭转而已……

  技不如人,他韩信愿赌服输!

  “大帅!”

  一名将领战战兢兢的出现在他的身旁,单膝点地道:“贼将李信又开始整军列阵,再不渡河,晚矣啊!”

  韩信没睁眼,淡淡的询问道:“尔等可愿为家禽,俯首引颈受戮?”

  将领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大帅……”

  韩信加重了语气:“某家问你,尔等可愿为家禽,俯首引颈受戮?”

  将领垂下头颅,大声回应道:“回大帅,末将不愿!”

  韩信终于睁开双眼,面色威严的低喝道:“不愿就去整军列阵,某已有布置,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反败为胜……此战,某家亲自为诸君擂鼓助威!”

  将领心有疑虑,忍不住微微扬起脸,用余光偷偷看了韩信一眼:‘我读书少,大帅您可别骗我,咱都落得这步田地了,您还有后手?’

  他本能的不信,但出于对韩信往日逢战必胜的彪悍战绩的信任,他的理智还是选择了信任。

  毕竟韩信还要亲自为大军擂鼓助威,若大军再败,他也逃不掉不是?

  将领领命退下。

  韩信面无表情的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眼神冷硬得就如同冻土中的石砾。

  他的确布置了后手,在撤回埋伏于井陉关外的那八万主力之时,他留下了五千精兵,携带了大量天军旌旗埋伏在山林里。

  但凡陈刀领兵出关,配合李信、项羽合围,那一支精兵就能夺取井陉关,为他们打开一条生路……

  只可惜,他今天收到了很多的情报。

  唯独没有陈刀部准备出关的情报。

  不过他并不太在意。

  这本身就只是一颗闲子,若能建功自是意外之喜。

  若不能建功,局势也不会变得更坏了……

  一切,听天由命吧!

  韩信最后看了一眼夕阳,转身往帅帐行去,没走几步,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一群士卒在偷偷摸摸的跪拜大河,后方还有不少士卒在旁观。

  他心下大感不悦,按着佩剑大步走到这群士卒面前,怒声呵斥道:“尔等岂敢乱我军心!不惧死耶!”

  一干黄巾士卒被韩信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其中一名胆大的士卒见其怒不可遏之色,装着胆子回复道:“大帅,俺们这可不是在乱军心哩,这条河当地人都管它叫太平河,与俺们太平天军是一家哩,俺们这是在求河神爷爷保佑俺们打胜仗……”(背水一战古战场,确名太平河)

  韩信怔了怔,木然的扭头看向这条平平无奇的大河。

  ‘太平河太平道,太平道太平河……’

  他在心里低低的念诵着这两句话,不知怎么的,心头突然凭空蹦出一个念头来:‘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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