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父亲大人,去岁统兵河内之际,还只感春秋鼎盛、年富力强吧?如今呢?是不是一晃神,都看见那桥了?桥上是不是还有个老相好儿的在冲您招手?”
“再不起复,父亲大人还能见着重孙降生么?”
“儿子天资愚钝,绞尽脑汁、拼尽全力,也难保我王氏门楣不堕,再加上父亲大人先前在陛下心头埋下的那个刺儿,父亲大人若再不振作,想方设法与陛下和解,我王氏一门,怕是真要就此沦为富户商贾之流了……”
“陛下心怀宽广、重情重义,自是不会与咱家计较这些陈年旧事,可旁人呢?据儿子所知,朝中最受陛下重用的李斯、范增、陈风几人,可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
王贲念到“李斯、范增、陈风”这三人的名字。
每念一个,王翦的眉头就跟着跳一次,话到嘴边的喝骂言语,都被他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狗儿子这是在望父成龙、请将不如激将……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狗儿子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就他这天资,能维持得住王氏门楣?
没见着他带着二十多万大军南下,都没能混上一个统兵大将的位置吗?
若是就此将王氏交到这狗儿子的手中,王氏三代之后的子孙,能不能吃上一口饱饭都两说。
王贲见老父亲没有再接腔,心头就知道有门儿了,当下也就不再催促,自顾自跑进厅堂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后拎起一把椅子回到庭院中,挨着老父亲坐下……
王翦这一次沉思的时间,格外的长。
王贲手里的清茶都续上一杯水了,才听到老父亲说道:“玄武军区不能去!”
他捧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没急着回话。
然后就听到老父亲又说道:“幽州军中明明有陈骜,却还是拖到开国大典前夕才正式归附大汉,足以说明,幽州军中必有异议!”
“那李牧去得,是因为他原是燕王府部将,与幽州军诸将有旧怨在前,他去玄武军区,只会与幽州军诸将相互制衡,甚至还会主动替汉王殿下扫平幽州军中的异心,因为他在玄武军区的根基,不在北疆,而在金陵!”
“但为父处境本就敏感,若是再北上玄武军区,必会令汉王殿下疑心为父北上的初衷,若是为父北上之后,幽州军再有个风吹草动、三病两苦,为父立时就如同黄泥滚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王贲听后大感有理,心头赞叹‘当爹的就是当爹的,就是想得比做儿子的周全、长远’。
但旋即,他就又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的说:“那就是只能去南疆了,只是陛下既然已经委任白起那老匹夫全权负责南疆战事,没有什么大差错,陛下恐怕不会临阵换将……”
“去什么南疆!”
王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去白虎战区!”
王贲愣了愣,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王翦自顾自的说道:“白虎战区的主战军团乃是虎贲军团,虎贲军团是什么跟脚就无需乃公赘述,再加上李信、陈刀两员汉廷旧将统兵,为父去白虎战区,可将汉王殿下对为父的忌惮消弭至最低!”
“正好河西走廊,近期也有胡人兵马作乱。”
“只消为父能统兵击溃河西走廊之胡人,乃至提兵杀入西域、开疆扩土,吾王氏光耀门楣便指日可待!”
“这岂不比去啃犬戎、百越这两块硬骨头,更为稳健?”
王贲目瞪口呆的看着老父亲,情不自禁的挑起大拇指,赞叹道:“爹,高还是您高啊!”
只是您不是闭门不出、居家摆烂、混吃等死么?
怎会对九州的形式,比我这个现役汉将还清楚?
关于有些人表面上对大汉军务不屑一顾,暗地里却早就已经想好了去哪儿领兵,连打谁的连招都已经想好了这件事……
知子莫若父,王翦一眼就看穿了狗日子的口蜜腹剑,并表示不屑一顾!
燕雀之辈,安知鸿鹄之志!
那名将的事,你懂个牛子!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王贲见老父亲板着张脸不吭声,知情识趣的主动说道:“如何才能令陛下准许您去白虎军区……”
王翦沉默不语。
他也知道这事儿并不容易。
王贲想了想,试探着道:“如若不然,请月儿入宫,代为陈情?”
“不必了,月儿与汉王殿下是血亲,咱家人与陛下可不是,总是劳烦月儿去向汉王殿下求情,只会令汉王殿下越发的厌恶咱家人……”
王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为父亲自走一趟金陵吧,正好还可以顺道瞧一瞧月儿。”
王贲一听,觉得这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爹,以后不能再称汉王殿下了,陛下已经登基称人皇,号为皇帝,您再称汉王殿下,旁人会误以为您老还有反心的!”
王翦听后,心头觉得言之有理,面上却挂不住脸的喝道:“逆子,给乃公滚犊子,一见着你,乃公都得短寿几日!”
王贲心下偷笑,起身放下茶盏行礼道:“那儿子就告退了,待到安排好入京事宜,再前来禀报父亲大人!”
王翦闭起双眼,权当听不见。
第四百九十六章 华夏浩劫
华山之巅,云遮雾绕。
陈胜与庄周相对而坐,中间的案几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华莱士包装纸。
二人皆是一手汉堡炸鸡、一手可乐的作态,左一口又一口的,吃得是满嘴流油。
“啊!”
陈胜打个了饱嗝,陶醉而满足的长出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味儿,爽!”
庄周看了他一眼,习惯性的啃了一口左手里汉堡,不想却一口咬了个空,低头后才发现,手里的汉堡、可乐,包括案几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纸,都在飞速消散。
他一下子就急了,大声嚷嚷道:“哎哎哎,你崽子怎么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
陈胜好整以暇的活动着十指,看着十指上的油渍也渐渐消失:“还想吃啊,那就跟我说点有用的,我请您老吃到吐!”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庄周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先天小武者了。
他如今与庄周一样,都是亚圣!
庄周的“梦蝶”之力,已经不能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影响到他。
相反,只要他与庄周相距不远,他还能不经庄周允许,强行借用他的梦蝶之力!
王道不是霸道。
但比霸道更霸道。
说人道之下、王道最高,也一点都不为过!
只要陈胜愿意,他就能强行借用任何一位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人道亚圣之力!
庄周恼羞成怒的嘟嘟囔囔的说着些“欺软怕硬、得志便猖狂”之类的言语。
陈胜假装听不见,任由这个亦师亦友的圆脸儿老头发牢骚。
当然,这圆脸儿老头也没说假话,他的确是欺软怕硬……开国大典那日,孔老夫子答应得好好的,说回头坐下来好好聊聊,结果开国大典一结束,那老货就扔下一句“你我相妨、不宜相处”,脚底抹油了!
陈胜又怎么能想到,一位以德行称著于世的人道至圣,竟然也会白嫖???
这简直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他是勃然大怒、敢怒不敢言、超小声比比……
最后只能来欺负欺负这好吃贪睡的圆脸儿老人。
“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庄周嘟囔了好一会儿,才揣起双手,有气无力的说道:“还是那句话,能说的、咱知无不言,不能说的、咱半个字儿都不会吐露!”
陈胜正了正坐姿,沉声问道:“我大汉开国大典那日,孔圣人所说‘华夏浩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庄周闻言面色一沉,眉头慢慢皱起,沉默不语。
陈胜也疑惑的皱了眉头:“这事儿也不能说吗?”
庄周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着急。
陈胜只好伸手在案几上一副,幻化出两盏热气腾腾的、橙红透彻的红茶来,端起一盏抿了一口……
这个问题,在他心头憋了好几日了。
初听开国大典之时,他听孔老夫子提起“华夏浩劫”这四个字时,并未多想。
只当是四邻蛮夷入侵,顶多再加上北疆外那些亡华夏之心不死的北冥妖族……
但这些日子他突然闲下来,仔细琢磨孔老夫子在开国大典上说的那些话时,才觉得不大对劲儿!
浩劫?
怎样的劫难,才称得上浩劫?
九州硝烟未散,两百多万王师将士正直战斗力最为彪悍之时,再加上他大汉一统九州、整合四海,战争潜力空前强大。
相较之下,就四邻蛮夷闹出的那点动静儿,看似四面楚歌、声势浩大,实质上却不过只是疥癣之疾!
陈胜自信,他大汉有能力将四邻蛮夷,尽数挡在九州之外!
等到百姓们再修生养息几载后,反攻四邻蛮夷、开疆扩土,亦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再说草原上那一票北冥妖族……这事儿的确是挺棘手!
九州当下最能打的孔老夫子,也只是勉强挡得住帝俊。
真要压制帝俊,非得孔老夫子再加一位顶尖亚圣一起出手,才有可能!
但先前九州大乱之际,北冥妖族都不曾攻入中原腹地。
而今天下大定,却反被北冥妖族攻破北疆防线?
这没道理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孔老夫子冲击人皇境功败垂成,九州内部没了威慑,帝俊以及诸多北冥妖圣能够放开手脚,北疆防线挡它们不住……
可不是还有九州大阵吗?
周平王的九州大阵,挡了犬戎和北冥妖族整整四百多年。
陈胜不求用九州大阵挡住北冥妖族四百年,只求九州大阵能给他争取一百年!
甚至哪怕只有五十年呢,他也能拉着成建制的火炮集群北上,教那些骁勇善战的犬戎和北冥妖族,乖乖的能歌善舞!
至于帝俊和那一票北冥妖圣……五十年的时间,他成不了人皇,难道还成不了至圣?
届时就算他还打不过帝俊,但他和孔老夫子二人一同下场,总能空出一人来!
到时候他或者孔老夫子任中一人拖住帝俊,另一个就能对北冥妖族其余妖圣痛下杀手……
再者说,帝俊好歹也是个妖皇级的至强者,不是什么没皮没脸又不怕死的小痞子,他能头铁到明知打不过还一根筋儿的来九州送?
他要有那血性,当年九州大阵告破之日,北冥妖族就已经冲破北疆防线了!
所以,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北冥妖族也顶多只能算得上是心腹大患……
可陈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得,孔老夫子当初说的就是‘华夏浩劫’,还很正式的向他作了一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