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日子,甚至让不少村民心生羡慕。
欧藏华在猪棚里转了一圈,即便是通风的,那个味道依然直冲脑门,让人难以忍受,他只能对孟昭吩咐道:“多招些帮手,每日把猪棚里的粪便收拾一下,既能保证猪棚的环境,也能为庄家提供些肥料。”
“是!”孟昭应了一声,随便就把这一条记录了下来。
“我们去看看造纸厂吧!”
言毕,欧藏华身形一动,仿佛被风轻轻托起,脚尖轻点地面,身影轻盈,眨眼间已远离众人视线。
众人见状,皆是面面相觑,只得飞快的赶上来。
直至那股源自猪棚的特有气息渐渐淡去,欧藏华方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去,众人还隔着一些距离,他干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边喝水一边休息。
等到大家都跟上来了,才一同前往造纸厂。
这一回,欧藏华带着孟昭,砍了一捆竹子扔进水塘里浸泡。
接着,两人配合着老师傅,将先前处理过的竹子放入称为“徨”的桶中,与石灰一起蒸煮,持续时间长达八天八夜。
当然欧藏华不可能等这么久,两人跟着老师傅直接进入第三步春捣加工。
他们将匠人蒸煮后的竹子取出,放入石臼中,使用石碓持续敲打,直到竹子被打烂至类似泥浆的状况才停手。
走到这一步时,孟昭敲打了几十下,就感觉双臂酸软坚持不下去了,欧藏华则依靠深厚的内力,应该敲打了一下午。
随后就是第四步制浆捞纸。
把打烂的竹料倒入水槽之中,利用竹帘在水中搅拌,使竹料形成薄层并附着在竹帘上,同时让多余的水分从竹帘四周流回槽内。
接下来就是第五步压榨干燥。
大家配合着将竹帘翻转,使湿纸落在平板上,这便是纸张最初的模样。
可以把多张湿纸累积在一起,然后在上面加压木板,挤出大部分水分。待湿纸稍稍干燥后,逐张展开并进步焙干。
焙干的设备也很有意思,欧藏华以前还以为是直接晒太阳,却没想到古人玩出了新花样。
他们用土砖砌成通道,然后通道内生火,等土砖受热后,就把湿纸逐张贴上进行干燥。
之后揭下来,就能得到最终的纸张了。
整个过程很是繁琐,按照老师傅的说法,一批竹子从砍下来到变成白纸,要近一百天的时间。
欧藏华用这种取巧的方式,也耗费了四天时间才走完一套流程。
他点开自己的外挂,上面果然出现了‘造纸’这项技能。
只不过让欧藏华比较意外的是,这一回的造纸术初始便是中级了。
他果断花费五点声望,将其拉到了高级。
在一阵光芒之中,欧藏华的目光穿越了时空,落到了两百年后的杭州。
这里的百姓留着金钱鼠尾的丑陋发型,却依然对先祖留下的东西进行着改进。
他们的造竹纸技术与明朝基本相同,但在制纸料时减少一道蒸煮,增加两次曝晒,纸料用水碓春捣而非人工踩踏。
传统造纸术中,主要用竹帘作为抄纸工具,但这些人却是用铜网抄造。
欧藏华脑筋一转,便意识到用铜丝编成的铜网,要比竹帘坚牢,使用寿命也较长,并且能造出较薄的纸张。
除此以外,他们还会用青檀皮掺入适量的楮皮或稻草,制造出来的纸张洁白柔韧,吸墨和韵墨性能良好,很适合用于书画、拓印和印刷。
不知过了多久,欧藏华才缓缓睁开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旁都快累瘫了的孟昭见此,关心的询问道:“大人为何事忧心啊?”
“没什么,是时代的错.”欧藏华摇了摇头,没有过多的聊这个话题。
回到未央宫皇庄,他将脑海中的造纸术以及宣纸秘方写了下来,交给了孟昭,让他返回清宁宫皇庄,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改进版本。
做完这一切,欧藏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之中,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他感觉自己似乎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望着那渐渐沉没的日轮,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迷茫。
这时,一阵敲门声将欧藏华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扭头看去,只见刘箐在书雁、怀微的搀扶下,神情温柔的走了进来。
“箐箐,你怎么来了?”欧藏华看着刘箐,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起身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我来看看夫君啊!”刘箐挥了挥手,书雁、怀微便了然的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了两人。
刘箐歪头看着自家夫君,刚刚那种迷茫的神情,她好像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过。
那时候夫君每天都想着练功,可以说充满了干劲儿,直到某一次与二师兄比试了一场,虽然夫君赢了,却并没有多开心,而是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刘箐只觉得那会儿的夫君不开心,所以小小的她也爬了上去,陪着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只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后来听母亲说,是夫君把自己抱下来的。
“夫君,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一首诗呢!”刘箐握着欧藏华的手,笑眯眯的朗诵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不知道夫君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我想着,现在的夫君解决不了,不代表日后的夫君解决不了吧?所以不妨先放一放,等一段时日,说不定就灵感爆发,一下子解决了呢?”
欧藏华微微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谢谢箐箐,我只是一时有些恍惚而已,不碍事的。”
“那就好,我相信夫君。”
刘箐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欧藏华,笑嘻嘻的问道:“夫君,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二十来天了,能不能回京城啊?”
“就这两天吧!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第373章 东瀛使节到来
“这便是大明的京师么?果然热闹非凡啊!”
一行数十人,为首者竟然是一名僧人,其中两三人是中原发型,其余人的发型看起来跟中原发型有点类似,又不一样。
若是欧藏华在此,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元结一髻。
这款发型的塑造颇为简洁,只需将一头青丝优雅地垂落至肩后,再以独特的“元结”手法,于头顶高处精心编织,束成一束挺立而上的棒状发髻。
最初的时候,这元结可以通过颜色和长度来分辨身份高低。
紫色元结,专为身份显赫、位高权重之人所佩,象征着尊贵。而白色元结,则代表着地位低下者。
这种发型存在的时间也很长,从奈良时期流传到了江户时代,甚至到明治维新时,依然在公家中存在。
此刻的东瀛,正是战国风云初启之时,岛国被一股不可遏制的野心浪潮席卷,大名们竞相逐鹿,即将掀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不过这一切都跟欧藏华无关,他在礼部坐班的时候,鸿胪寺左少卿曹毓走了进来,递上一份折子后,拱手后说道:“欧客卿,东瀛使节远渡重洋而来,现在已经到了鸿胪寺,我们先前给他们准备的会馆现在.已经被改成了皇庄专店。所以,我等不知该以何等规格安排这些东瀛使节。”
欧藏华打开折子扫了一眼,东瀛使团正使桂悟、副使光尧、居座云卫、土官胜康、通事沈运等。所谓的居座和土官,就是实际掌管全船及载货的负责人。
再往下看,是这个使团进入大明之后的经历。
欧藏华看到他们竟然在宁波见过王阳明,不禁微微一愣,询问道:“这个桂悟是什么人?”
曹毓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桂悟是奉东瀛国王之命,出使我朝的。此人是一名僧人,已经八十有三。”
“八十三岁还能远渡重洋.厉害啊!”欧藏华有些惊讶,他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此刻的大明底牌正在应天府担任吏部考功司郎中和太仆寺少卿,以他的性格,跑宁波玩也不是没可能。
思索一阵,欧藏华才开口道:“我记得去年安南使节离开,他们的会馆正好空着。你安排人去打扫一下,让东瀛使节住着吧!”
“是!”曹毓连忙应了下来。
等鸿胪寺安排东瀛使团住下没多久,在朝会之中,一条捷报传遍了京师。
正德八年三月十五日,春和景明之际,太子少保兼右都御史彭泽,统率精兵锐卒,于剑州之仙鹅池畔,一举斩贼首廖麻子于马下,安定民心。
随后,廖麻子余孽喻思俸等贼众,企图负隅顽抗,却在盐亭县花牌楼遭逢重创,大败而逃,遁入通、巴等偏远之地,其势如秋后之蚱蜢,众叛亲离,众贼寇纷纷乞降。
彭泽与巡抚马昊、藩臬副使张时敏等人商议安抚与剿捕事宜,最终在汉中巴县地方擒获并斩杀了喻思俸,其余党羽依照圣谕,安抚后让他们回归本业。
哪知内江又有叛乱,于是彭泽派遣官兵进行剿捕。骆贼被旗牌官吴祥用计擒获,其余党羽全部平定。
自此,四川之乱彻底平定,彭泽整顿军务之后,才会动身返回京城。
正德皇帝很是欣慰,当即颁布圣旨,升彭泽为太子太保、左都御史,同时下令将通、巴二县及简县都改为州治,在附近要地设立四个县,以方便管理。
欧藏华与文武大臣站在一起,不少人都默默的看向站在前排的兵部尚书陆完,这老小子真是定力十足,这种情况下依然稳如泰山。
下朝之后,欧藏华跟几位同僚寒暄了几句,便坐上马车回到了鸿胪寺。
东瀛正使桂悟、副使光尧、通事沈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当欧藏华身穿绯袍走进来时,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其容貌之俊美,整个东瀛都找不出一个能与之媲美的。
曹毓言语中带着几分骄傲的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鸿胪寺卿、礼部右侍郎、詹事府詹事欧藏华欧大人。”
“日本国より来た使が、お先生に参上いたします!”正使桂悟和副使光尧立即起身,鞠躬行礼道。
一旁的通事沈运赶紧翻译道:“东瀛使节拜见欧大人,这位是东瀛正使桂悟,这是副使光尧。”
“免礼。”
欧藏华点了点头,随即坐在了主位之上,微笑着说道:“两位应该都会官话吧!不然怎么能在宁波与阳明先生交流呢?”
“阿弥陀佛,“桂悟禅师轻声诵念佛号,随后谦逊地回应道:“欧大人慧眼如炬,贫僧虽略通官话,然运用之际,尚难及大人之流畅自如。”
“本官看大师用得挺不错,之后的时日,我等就用官话交流吧!”欧藏华看着老和尚,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那就依欧大人所言,用官话交流。”桂悟没有异议,当即便应了下来。
“甚好。”
欧藏华点了点头,才问道:“东瀛国内最近似乎不打太平,东瀛国王源义澄是失了民心么?”
副使光尧比桂悟年轻了几十岁,听闻欧藏华大人对自家将军的言辞,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服之气,正欲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却被桂悟禅师以沉稳之手按住。
老和尚面带慈悲,语气平和的说道:“欧大人何出此言?东瀛之国,在国王的英明引领下,正如旭日东升,各方面皆呈蓬勃发展之态,天下和谐,百姓安康,实乃太平盛世之景。”
“怕是不见得啊!”
欧藏华那种一份文件,照着上面念道:“从洪武到永乐的五十钱年间,倭患次数共为九十四次,年平均不到两次。永乐以后到正德八年,近百年间的倭患记录次数仅为十四次。”
“尤其是正德二年到现在,记录在案的就是四次之多。”
欧藏华读完,让曹毓拿过文件,递给两位使臣看一看,继续说道:“若是你们国内一派兴兴向荣,这倭寇入侵的记录,怎么会在这几年多起来呢?”
光尧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惊讶,不由自主地侧目望向静坐一旁的桂悟禅师。
“东瀛之地,虽相较于大明而言显得渺小,但置于众小国之林,却也是一方广袤的天地。”
桂悟缓缓开口,语调温和的说道:“正因如此,即便是英明的国王,也难以将治理的触角延伸至每一寸土地,总有那么一些角落,成为了亡命之徒的避风港。他们凭借着几艘简陋的小船,便能轻易出海,逃避国王的惩戒。”
“既然如此,不妨将海防之事交于我等吧!每年交点管理费,让我们的舰队可以在你们的港口休息休息就行。毕竟我大明的舰队,是要保护诸国的海上安全的嘛!”
欧藏华微笑着说道:“你们知道的,身为宗主国,我大明一向都是这么乐于助人。对于这份责任,我们勉为其难担起来,也不求什么回报。”
桂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欧藏华,思索一阵才说道:“欧大人之言,固然彰显了大明之雄浑慷慨,然贫僧斗胆,心中略有疑虑。”
“大师请说。”
桂悟斟酌着说道:“海防之事,关乎国家安危,非儿戏可轻忽。大明舰队之强,世人皆知,然各国海域情况各异,风土人情亦有不同。即便是强如大明,恐怕也难以面面俱到,细致入微.”
欧藏华看着桂悟,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老和尚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挺好听。
就大明水军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他还能说出‘世人皆知的强’,真是难为他了。
所以,欧藏华说道:“这一点大师不必担心,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调整。”
桂悟的额头悄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缓缓言道:“此事牵涉甚广,实非贫僧所能擅自裁断。贫僧会将此番欧大人言辞,悉心携归东瀛,呈交我国国王,以期得出最为妥善之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