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必了，欧卿留在京城，才能更好的为朕分忧。”
正德皇帝站了起来，惆怅的问道：“欧卿啊，这内功还需要多久才能练好呢？”
“陛下且看京营，想来也快了吧！”
“好，那朕且等一等！”
几天后的廷议之中，当梁储提出花钱雇巴里坤的卫拉特蒙古人去打哈密时，被正德皇帝叫停了。
杨廷和与费宏两人面上均掠过一抹讶异之色，显然未料到前几日还誓要严惩不贷的正德皇帝，今日竟突然转变了立场。
不过这对内阁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毕竟四川之乱平定才半年，花了老大一笔钱呢！
也就是费宏把礼部、鸿胪寺、詹事府三个部门的开销给裁了，不然他们现在更加紧张。
当然，除了钱财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多数古代绝大多数君臣的心中，西域不重要。
总共就那么点人，提供不了经济。
军事上，自帖木儿帝国崩溃后也基本没有威胁。
再加上距离中原大地遥远，风俗不同信仰不同。
打下来也捞不到好处，全是亏本买卖，得到的只有名义上的大哥称号，来纳贡就行，连税都不用交。
所以大明历代帝王之中，也就成化皇帝对西域稍微上心些。
正德皇帝要不是遇上拜牙这个秀操作的，不见得能重视几分。
第391章 类英宗
一片雪花含有无数的结晶，一粒结晶又有好多好多的面，每个面都反射着光，所以雪才显着那样的洁白。
杨府后院，几个貌美的婢女挎着蓝，掬起树梢表面那一层新雪，放在甑里融成水，再将雪水过滤后，这才送进了书房之中。
书房之内，一缕袅袅轻烟自香炉悠然升起，缭绕于空气之中，带着淡淡的香氛，为这静谧的空间平添了几分雅致与超脱尘世的气息。
杨廷和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平静的翻阅着。
坐在他对面之人，正是吏部左侍郎蒋冕，而蒋冕带来的账本，是从礼部得来的。
“皇庄……皇庄……”
杨廷和轻轻放下手中的账本，眼神中闪烁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赞叹，“这欧玉，果真有经世之才，即便是与民争利的皇庄，到了他手中，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杨阁老，此事可不简单啊！”蒋冕接过话茬，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忧虑，“陛下重整京营以固国本，而这笔庞大的开支，竟有四成之多，源自皇庄。关键是这个占比还在上涨，因为皇庄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起初，只有京城一家。现在郑州府、应天府、苏州、杭州、福州、广州六地都有了分店，除此以外，武昌、南昌、长沙、成都、西安五地也在计划之中。”
“一旦鸿胪寺完成了这些布局，我预计仅靠一个未央宫皇庄，就能养活京营。而仁寿宫皇庄和清宁宫皇庄，虽然只是卖纸，现在还看不出成效。但欧玉花费大半年的时间布局，想来也不会太差。”
杨廷和听后，神情凝重了几分，以一个皇庄就能养活京营，这是他曾经没想过的，可现在却正在发生。
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随着京营整顿初有成果，内阁对陛下的影响开始下降。
如此情景，杨廷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掌控着巅峰京营的太宗皇帝.
而太宗皇帝有仁宗、宣宗打底。
可陛下呢？
杨廷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在他心里，陛下就是一个从小长于后宫、荒废学业、心比天高的年轻人。
所以陛下哪是类太宗，这分明是类英宗啊！
而大明朝可经不起一次‘土木堡之变’了。
“多谢敬之提醒，我会对诸事皆加留意，以策万全。”杨廷和看向蒋冕，平和的说道。
蒋冕见杨廷和心中有数，也就安心了下来。
其实不管陛下是类太宗还是类英宗，对于朝臣来说都不是好事，他们内心期盼的是能够遇到如同仁宗、孝宗那般仁德兼备、宽厚爱民的天子。
但陛下显然无法满足他们的心愿了.
雪的迷人之处在于它那无垠的胸怀，温柔的拥抱着每一寸土地，万物皆被其纯净的银装所覆盖，无一遗漏。
冬夜拥被而眠，觉寒气袭人，蜷缩不敢动，凌晨张开眼皮，窗棂窗帘隙处有强光闪映大异往日，起来推窗一看，便是白茫茫一片银世界。
竹枝松叶顶着一堆堆的白雪，杈芽老树也都镶了银边。
朱门与蓬户同样的蒙受它的沾被，雕栏玉砌与瓮牖桑枢没有差别待遇。
地面上的坑穴洼溜，冰面上的枯枝断梗，路面上的残刍败屑，全都罩在天公抛下的一件鹤氅之下。
雪就是这样的大公无私，装点了美好的事物，也遮掩了一切的芜秽，虽然不能遮掩太久。
欧藏华的马车压着雪，“吱呀吱呀”作响，听着就很解压。
这种天气，即便是常年生活在塞北的木高翁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免得车轮打滑，吓着了车里的贵人。
今日是正德八年的最后一天，正德皇帝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所以这大早朝得安排上。
在等待入宫的时候，欧藏华抬眸扫视一圈，立马就发现了礼部尚书田景贤，不过看老人家面色中透露出几分疲惫，显然是强撑着身体来的。
欧藏华便走了过去，承担起了照顾老尚书的事情。
这一幕倒是让太常寺卿刘恺、太仆寺卿彭礼、光禄寺卿杨潭等小九卿面面相觑，随即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谁能想到去年还针锋相对的鸿胪寺跟礼部，今年就心心相惜起来。
之后的大早朝中，欧藏华也一直站在田景贤身边，时不时出以援手，帮老人家分担一些。
随着一项项事件得到解决的时候，一名御史突然举起手，表示有事上奏。
在等到允许后，那名御史走出队伍，跪倒在地拱手道：“微臣巡查御史宋琏启奏陛下！由于仁寿宫皇庄与清宁宫皇庄近半年在周边县城大肆收购猪崽、雏鸡，导致大兴县、宛平县、通州、涿州等诸多县城肉类价格暴涨近一倍，使得今年年底，大量百姓面临无肉可供的境，一度引起百姓悼心失图。”
“微臣斗胆进言，鸿胪寺之职，重在司掌外邦来使之礼遇及朝会之庄严仪轨，于内政之繁复细务，或有所不及，此番情形，或正源于此。“
“为求皇庄管理更为妥帖，兼顾民生与国计，微臣恳请陛下圣裁，将皇庄之管理权责，转托于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素以治理地方、体恤民情著称，定能使皇庄之经营更加井然有序，既彰皇家恩泽，又利百姓安康，实乃两全其美之策也。”
站在不远处悠哉的顺天府尹杨廉听到这番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宋琏。
虽然他杨廉是个学术派官僚，文必《六经》，讲必《大学》。
对于朝廷之中的弯弯道道，他向来秉持避而远之的态度，不愿深陷其，但要是莫名其妙把火烧到他身上来，那他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宋琏话音刚落，杨廉便站出来，鞠躬拱手行礼，开口道：“启禀陛下，臣管辖大兴县、宛平县、通州、涿州等二十四个州县，护佑一方安宁，滋养百姓，从未懈怠。今在朝上听闻百姓家中，竟至无肉以祭先祖之境，此乃微臣治理之失，罪责难逃，微臣恳请陛下责罚。”
原本准备站出来开喷的鸿胪寺左右少卿听到杨廉这话都愣了一下，接着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人家顺天府尹都不知道百姓没肉祭祀祖先，你特么一个御史，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同时，杨廉也是在跟欧藏华表态，此事他全然不知，纯属无辜受累，但事已至此，这个锅他背了。你们要干就干这扑街背后的人，别找他。
欧藏华站在田景贤身侧，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现在着急的人又不是他。
果然，通政司参议刘经就站了出来，指责宋琏罔顾事实、望风而奏，不应该再担任巡查御史一职，将火苗又给烧了回去.
第392章 乾清宫无了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欧藏华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到留情带笑地走来，在这月色和雪色之间，她是第三种绝色。
“你怎么出来了？”欧藏华快步走了过去，握住刘箐的手，用浑厚的内力为她驱散寒气。
“我见夫君还没回来，就想出来接夫君啊！”
刘箐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夫君，见他眉目之间没有忧虑，才算放下心来。
她拉着欧藏华的手往欧府走去，语气温柔的说道：“爹娘已经到了，青雉已经吃得饱饱的，早早就睡下了”
欧藏华走在刘箐身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微笑。
踏入家宅后院，眼前景象很是温馨。
刘正风与欧阳夫人稳坐主位，两人气质雍容、相得益彰，正与定闲师太、曲洋聊得正开心。欧阳夫人的右手边放着一个摇篮，青雉就躺在里面睡得正香。
另一侧，向大年与米为义相谈甚欢，话语中夹杂着爽朗的笑声，时不时还伴有拍掌称快的举动，刘芹混在两人中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壶甜酒。
而岳灵珊与曲非烟则是另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们并肩坐于一隅，眉宇间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纯真的喜悦。
看到欧藏华和刘箐一同进来，老刘大手一挥，当即宣布上菜，欧府的年夜饭这才开始。
接下来的十余天都是沐休，欧藏华除了几次无法推脱的邀请之外，其余时间都待在府上陪家人。
一直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或许是因为皇庄赚得太多，让正德皇帝有了一种‘终于可以搞一波大的’的想法。
他将皇城装扮得如诗如画，城墙之上，彩灯高悬，映得整个紫禁城宛如红霞漫天，璀璨夺目，还真有几分盛世气象。
除此以外，还让锦衣卫当街发放蜡烛，主打一个普天同庆。
一时间，京城内外，灯火阑珊，各式花灯竞相绽放，争奇斗艳，将夜色装点得如梦似幻，可谓热闹非凡。
然而正德皇帝还觉得不够，他直接就在自己所居住的乾清宫里面“依檐设毡幕”，其实也就是说在乾清宫里面支起了一个很大的帐篷，并且将蜡烛带了进去，殿内烛光摇曳，与外面的灯火交相辉映，营造出一方既温馨又神秘的私密空间。
正德皇帝命人将准备的酒肉都端了进来，他半卧在其中，对着夏皇后激昂的说道：“皇后你且看着，用不了几年，待朕的大明将士内修外攘，武功大成之日，必能挥师所向，席卷四海，让大明之光，再度照耀天下！”
夏皇后柔美的脸上露出笑容，柔声说道：“臣妾相信陛下。”
“哈哈哈”
正德皇帝大笑起来，随后握了握夏皇后的手，乐呵呵的说道：“待到那一天，朕定要携皇后之手，共赴广袤无垠的草原，在那蓝天白云之下，真正的蒙古大帐之中，让皇后体验一番草原的豪迈。”
夏皇后眼眸亮起，配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啊，臣妾也想去看看草原呢！”
“哈哈，不用让皇后等很久的。”
正德皇帝笑着给夏皇后画饼，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不慎踢倒了一根蜡烛，火势迅速蔓延，无情地吞噬了周遭的一切，连庄严的乾清宫也未能幸免。
霎时间，烈焰腾空而起，如同狂暴的巨兽，将夜空撕裂，绽放出妖异的红光。
欧藏华正在自家后院，陪着刘箐、岳灵珊点灯笼，看到皇城大火之后，神色一变，立即说道：“箐箐，所有人待在府里，那都不去！”
“好。”刘箐应了一声，扭头就看到欧藏华已经走出了后院。
剑宗三大高手、丹青生、秃笔翁一同出现，还没开口，就听到欧藏华说道：“五位待在府上，有不法之徒潜入的话，格杀勿论。”
“是！”五人同时拱手应了下来，随后分成了四组，封不平一人守着后院入口，丛不弃、成不忧游走在外围，丹青生守着前门，秃笔翁看着后门。
欧藏华让木高翁牵来一匹马，翻身上马之后，朝着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除了欧藏华以外，居住在紫禁城周围的朝廷大员都收到了消息，一时间各家人马纷纷出动，骑马的骑马、坐轿子的坐轿子，还有人靠着一双腿狂奔。
欧藏华赶到午门时，发现杨廷和居然也骑着马狂奔而来。
“杨阁老！”
“欧侍郎！”
两人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又有不少朝廷官员赶来了，大家自觉的跟在杨廷和身后，等待着大佬发话。
杨廷和看到费宏与梁储都到了，三人凑到一起，商量了一阵，决定先让杨廷和、欧藏华两人通过吊篮先入皇宫。
之所以选择他们两人，是因为杨廷和能镇住场子，欧藏华够年轻且有一身武艺，关键时刻能发挥的作用比一个纯文臣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