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133节

  吴川慢慢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三位日本外交官,咧了咧嘴后语带嘲讽的说道:“松冈先生,从这幢小楼跳下去和从富士山往下跳,那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如果你想要用战争的后果来威胁革命委员会,那么就应该先想一想,究竟是谁站在富士山上。

  另外,有时候战争的目的也许并不是为了索取什么好处,而是让双方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上。到目前为止,开启这场战争的选择权依旧在你们手上,要不要战争该问一问你们自己,而不是在这里质问革命委员会。”

  吴川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把脸色难看的日本人留在了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听着中国人的脚步渐渐远去,日本驻长春领事木部方才冷静的说道:“支那革命党人蛮横无礼,和抱有日支亲善想法的清国官吏完全没有共同之处,帝国是很难同他们心平气和的进行交涉了。”

  松冈满怀不忿的说道:“说到底还是陆军在战场上的失败给了这些支那革命党人勇气,要不然他们怎么敢公然否定满清政府和我国签订的各项条约。如果我们不在战场上给支那革命军一个令他们难忘的教训,就不能指望从这些支那革命党人口中听到让步的声音。

  只是英国人究竟怎么了?明明是我们日本的盟友,可是在这场会议上却尽是偏袒支那人。难道他们打算出卖我国的利益,去讨好那些支那革命党了吗?”

  川上俊彦却叹了口气说道:“对于英国盟友的态度,我们直接去问一问领事先生不就好了么,何必在私下胡乱猜测。不过你们不觉得有些担心吗?美国人已经开始对帝国在南满的特殊利益跃跃欲试了,而法国人似乎也对南满铁路颇有兴趣。若是真让南满铁路问题国际化,我担心帝国就算之后击败了支那革命党,帝国在南满的特殊地位也未必能够保得住啊。”

  松冈洋右只是沉默了片刻就说道:“从会议上俄国领事的表态来看,俄国人其实也不希望其他列强插手满洲的事务。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这一点,联合俄国人反对把南满铁路问题国际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搞清楚我们的英国盟友的态度…”

  作为日益重要的南满铁路和中东铁路交接处的城市,长春城的发展可谓是相当迅速的,虽然还比不上奉天城和哈尔滨、大连等交通枢纽中心城市,但已经初步呈现了成为大城市的雏形。因此长春地区的客栈旅馆还是相当密集的,老城区内的中国旅社和满铁附属地内的日式旅馆都有着相当干净卫生的住所。

  不过这些旅社、旅馆还是难以同俄国、日本领事馆内的客房相比,只是限于领事团的中立立场,除了俄国和日本领事之外,其他领事还是选择了满铁附属地内的日式旅馆下榻。和设施上落后的中国旅社相比,日式的高级旅馆已经引入了许多现代设施,住起来更符合这些欧美人的生活习惯。

  而英、法、美三国领事共同下榻的这所日式旅馆,估计主人过去是在国内开设江户式情人旅馆的,旅馆内设置了不少隐秘的通道,下女带着川上和松冈两人穿过昏暗的廊道走到英国领事居住的房间前时,居然没有惊动过其他客人。

  对于两位日本外交官的造访,吴理斯倒也并不惊讶,吩咐自己的秘书守住外间之后,他便坐下向着两人问道:“川上先生、松冈先生,两位今晚过来拜访,应该是为了下午的调停会议吧?”

  松冈洋右立刻接话道:“是的领事先生,我们正是为了下午调停会议上领事先生您的表态而来的。作为日本的盟友,您今日下午的发言是不是太过偏向于支那人了?”

  吴理斯把全身埋没于沙发中不动声色的回道:“我并不这么觉得,我以为这是当前最快平息争端,让和平重新降临满洲最好的办法。还是说,日本对于和革命委员会的和平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你们不过是想要借此拖延时间,好争取时间动员起一只大军抵达满洲?”

  面对吴理斯明知故问的说辞,松冈洋右眨着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觉得此前和这位英国领事沟通时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运输国内的军队,从而对革命委员会进行一场严厉的报复行动。

  但是现在对方却睁着眼睛说不能理解日本的行动,这无疑是在松冈洋右的头顶上泼了一盆冰水,让他心头冒起了一阵寒气。因为英国领事的这种态度就等于是在警告他们,日本如果要继续战争的话,也许会被认定为是在破坏英日同盟的约定,英国有可能不履行同盟的义务。

  随着松冈洋右的沉默,站在他边上的川上俊彦领事却态度诚恳的向英国领事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领事先生您不得不作出下午这样的表态?作为协助英国维护东亚和印度地区和平稳定的盟友,我觉得我们有权力得到一个解释。

  毕竟在之前的冲突中我国受到了极大的损失,而支那人还公然在调停会议上质疑了我国维护东亚秩序的权力,我认为这显然是不符合英日同盟所要维护的东亚秩序的。即便是为了英国自己的利益,您现在都应当支持我国维护自身在华利益的行动才是。”

  吴理斯叹了口气,从宽大的沙发椅子里坐正了身体,然后盯着川上俊彦说道:“川上先生,我们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因此我就和你说上几句实话吧。

  既然你知道英日同盟的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维护东亚秩序,那么如果贵国的行动将会破坏东亚秩序的话,那么我国自然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而我现在判断,贵国试图维护自身在华利益的行动,将会造成东亚力量平衡的失序。所以我认为贵国应当同革命委员会妥协,以尽快恢复满洲的和平。”

  松冈洋右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吴理斯,完全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川上领事倒是比他沉得住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情,转而心平气和的问道:“吴理斯先生,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但我以为这个结论是错误的。

  支那革命委员会可不是单单对我国抱有敌意,按照他们所宣传的反帝反封建口号,他们对于所有的帝国主义可都是抱有敌意的,只不过我国是他们选上的第一个目标而已。以我看来,支那革命委员会的排外程度可能不会低于义和团,只不过他们隐藏的比较好而已。

  我国针对支那革命委员会开展的军事行动,不单单是为了维护我国的在华利益,从长远来说也是为各国在华利益去除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果您是担心我国会以此为借口扩大在华利益,那么还请您大可放心。我可以向您做出保证,我国军队在惩戒了支那革命党之后就会撤离,绝不会增加在华驻军的规模。”

  吴理斯认真的听完了川上俊彦的解释,这才摇着头说道:“我所担心的不是战后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当下的问题。

  之前我们在哈尔滨听说了贵国陆军遇到了一个挫折,但是直到我们来到了长春之后才知道,贵国这个已经不能轻描淡写的称之为挫折了。老实说吧,根据调查小组的了解,贵国驻扎于南满的15000余人,现在除去被国民革命军歼灭俘获和公主岭的被围残军之外,剩下的还有没有2000人?

  而国民革命军的实力几乎没怎么受到损失,那么贵国想要教训国民革命军要从国内抽调多少个师团?抽调一两个师团恐怕根本不济事,抽调的多了,俄国人难道不会有所动作吗?我国并不希望看到协约国之间的成员发生冲突,特别是当下这个时间段。

  再说了,以现在中国革命风潮的狂热,贵国针对革命委员会的军事行动恐怕会激怒中国南、北的革命者,从而推动革命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我国不想见到中国革命变成一场民族主义的大革命,这对于各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所以我建议,日本当前应该暂时忍耐,等错过了这一段时期,我国自然不会再干涉贵国对于满洲利益的声索。”

  松冈洋右压抑着不满说道:“这恐怕不是我国暂时忍耐就行的吧。在下午的会议上,领事先生难道没有听吗?支那革命党的代表要求的可不是和平,而是对于帝国在满洲特殊地位的全面反对。如果让帝国答应了支那革命党的要求,那么我国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所牺牲的十余万生命,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没有那个日本外交官敢做出这样的让步,因为没有谁能承受数千万国民的愤怒。”

  吴理斯重新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在了沙发上,然后注视着松冈洋右的眼睛冷漠的说道:“那可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们日本人的问题。我会把自己的意见整理后发往北京,我相信朱尔典爵士和格雷子爵会和日本政府好好沟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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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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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英国领事下榻的旅馆返回的两位日本外交官一路沉默无语,留守在领事馆内的木部领事听了两位同僚带回的坏消息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看起来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解决的范围,我建议还是尽快向外务省汇报,由东京来做最后的判断吧。”

  川上俊彦正想点头同意,松冈洋右却抢先反对道:“我不同意现在就把问题上交给外务省,让东京了解了英国人的态度之后,只会让他们束缚住陆军的手脚,从而让我们在满洲变得更为被动。

  如果我们没有同支那革命委员会发生武装冲突,我们的军队没有被国民革命军所围困,那么我们还可以寻求以外交手段解决帝国同支那革命委员会就满洲问题的分歧。

  但是在当前的这种状况下放弃武力,这无疑就是在向支那革命委员会投降。我们和支那革命委员会接触了这么多次,大家难到还不够清楚那位支那革命委员会主席吴川的秉性吗?此人一向狂妄自大,就是身处劣势都敢公然和帝国对抗,一旦了解了帝国不能动用武力解决问题,这只会刺激他更大的胃口。

  这样下去,帝国不仅将会丢掉在满蒙的特殊地位,甚至连南满铁路都无法保住。那些白种人在今天下午可已经表现出了,要将南满铁路国际化的意思。不管是陆军还是我们,都承担不起丢失满州的责任。”

  木部守一沉默不语,川上俊彦则皱着眉头说道:“支那人在会议上提出满铁的归属问题,不过就是在讨价还价而已。只要我们接受了英国盟友的和平建议,那么英国盟友自然会在满铁问题上支持我们。有了英国人的支持,其他列强自然就会缩回去。

  没有了这些列强的支持,支那革命委员会就无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挑事。而且当前支那革命委员会最优先的敌人并不是帝国,只要我们向他们伸出橄榄枝并放开入关的通道,那么支那革命委员会必然会设法尽快入关攻向北京。

  支那革命委员会的主席吴川虽然狂妄自大,但并不是一个蠢人。而且革命委员会内部也并不是革命党人一家说了算,否则就不会有人来联系我们了。只要帝国表露出和平的意愿,我相信大多数支那人都会尽快和帝国达成和平,以入主北京为第一目标的。吴川是不可能压制住这些人的意愿,一意留在东北同我们纠缠的。

  而以支那革命委员会的力量,龟缩于东北一角,背靠着俄国人的支援,我们要收拾他确实不大容易。但是一旦支那革命军入了关,他们的力量就分散了。以满清在北方的力量,只要能够同支那革命军相持一段时间,那么接下来主动权就重新回到帝国手中了。”

  木部守一也点了点头附和道:“以俄国人的贪婪,一旦帝国作出退让,他们必然是要将帝国退让出来的利益吞下去的。那么支那革命委员会现在同俄国人缔结的互信关系毕将遭受破坏,而一旦支那革命委员会向俄国人作出让步,他们在支那民众中的信用也就破产了。

  那么到时候,不管帝国是联合俄国人对付支那革命委员会,还是联合支那革命委员会对付俄国人,就有了操作的余地。我以为川上君的想法是正确的。”

  作为外务省的精英,松冈洋右自然听得出两位同僚提出的这个谋划是具有极大的可操作性的,而且外务省也将在解决这一事件中发挥出重大作用,可以说是一个公私兼顾的方略。

  只是这样一来,在支那革命军身上蒙受了重大挫折的陆军不仅不能接下来的行动中挽回颜面,还将成为衬托外务省官员英明果断的反面角色。这对于陆军高层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计划,这样的计划是不可能得到陆军的配合的。

  而且这个计划真的成功了,对于松冈洋右也没有什么好处。虽然他也是外务省的一员,但却隶属于近乎全军覆没的关东都督府,他的前途实际上已经同关东都督府绑在了一起。因此他不可能从这个计划中分润到什么功劳,倒是会和蒙受羞辱的关东都督府一起沉入到深渊之下。

  已经和陆军坐在一条船上的松冈洋右自然是不能认同这个计划的,他相信陆军是有能力解决满洲问题的,不过耗费的资源要大上一些。但是由陆军来解决这个问题,却能够拯救很多人的政治前途,包括他自己。

  因此松冈洋右明确的反对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向支那人示弱以求得和平,国民难道会理解我们的苦心吗?请不要忘记了日比谷烧打事件。这个消息一旦传播开去,外务省将会成为国民攻击的对象,签订了《朴茨茅斯和约》小村君当初所受到的责难,将会加诸于我们身上。我可不希望成为国民眼中的国贼。”

  松冈洋右的话语顿时让川上和木部沉默了下去,虽然他们并不介意为国家奉献自己的一切,但是在奉献之后还要遭受国民的责骂,并让自己的家人也遭受到威胁,这样的奉献就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

  看到两位同僚有所动摇,松冈洋右又继续说道:“而且现在这个计划是建立在满清政府能够抵挡住支那革命军进入北京,和俄国人同支那革命委员会的关系出现裂痕的基础上的。

  但假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怎么办?满清第一军此前对上支那革命军的迅速溃败,已经证明我们面前的这支军队和帝国陆军一样,也是一支具有民族主义信仰的武力,他们并不畏惧于牺牲。

  如果支那革命军入关后迅速占领了北京,并确立了其对于中国的统治地位,那么俄国人还不会轻易的和支那革命委员会翻脸?

  请大家不要忘记了,以英国人的自私性格,为了防止俄国把力量用于远东,必然会改变立场支持支那革命委员会对于中国的统治的。那么英国人就更不可能支持我们在满洲问题上和支那人发生冲突,以防止俄国人趁机东进了。

  以支那革命委员会现在表现出来的反日情结,让他们坐上了统治中国的地位,对于帝国的在华利益,甚至于帝国在东亚的地位,都会迎来一个全面的挑战。而这种黄种人之间的内斗,也必将是白种人所乐于见到的。

  哪怕这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帝国也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形变成现实。这不仅会破坏帝国保全东亚的全盘计划,也会让我们失去抵抗俄、美两国所需要的资源地-满洲。”

  川上俊彦看了一眼木部守一,发觉对方的眼睛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心知这位同僚是被松冈所动摇了。他只能叹了口气说道:“那么松冈君,你打算怎么做?就算我们不上报外务省当前满洲的局势,很快外务省也会从我们的英国盟友那边得知一切的。倒时没有准备的外务省就被动了。”

  松冈沉思了一会后说道:“我并不是说不向外务省进行汇报,而是希望能够先向陆军通个气。说到底,眼下的僵局都是陆军失败所致。如果陆军知耻的话,他们自然应当尽快弥补自己的过错,在战场上拿回失去的尊严,我们才好在外交上挽回局面。

  英国人的态度改变,美国人想要对满洲事务插手,不就是对我国军队的战斗力产生了怀疑,认为在兵力相当的状况下,我国并不能击败支那革命军的么。因此只要陆军在战场上赢得一场毫无质疑的胜利,那么我们所面临的困境也就消失了。”

  松冈洋右的话令川上、木部都皱起了眉头,良久之后,川上打破了沉寂说道:“陆军总要等国内的派遣军抵达之后才能发起进攻吧?英国人恐怕未必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啊。”

  松冈洋右神态自若的说道:“我们只需要把话传达给陆军就可以了,如何策划作战这是陆军的问题。如果陆军丧失了取胜的信心,那么我们再向外务省提出计划,也就能够得到国民的谅解了。”

  川上和木部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都觉得松冈洋右确实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如果陆军自己不能为自己擦屁股,那么外务省接下来主导事件的解决也就是出于无奈的妥协了。国民哪怕再有怒火,也要往丧权辱国的陆军身上发泄了,外务省倒是不用直面国民和陆军的夹击了。

  两人随即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就照松冈君的意思吧,我们可以把报告压上几天,你先同陆军通报一声,希望陆军能够作出一个明智的决定。”

  月2日上午,吴理斯再次召集各方开会讨论时,突然发觉革命委员会这边出席的人员少了一位,他不免有些惊讶的问道:“贵方的吴先生怎么没有过来?”

  王葆真起身向英国领事点头致意后回道:“吴主席今日南下视察前线去了,在他返回长春之前,我将全权代表革命委员会和各方进行讨论。”

  英国人沉默了一阵,便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么,我们就继续昨天的会议吧…”

  此时坐在南下列车上的吴川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向边上的张云荣问道:“革命卫队对于日军俘虏和普通平民的阶级宣传和教育,有没有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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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坐在吴川斜对面椅子上的张云荣谨慎的回道:“我昨日和长春的革命卫队分队进行了沟通,暂时好像没取得什么进展。日本居留民大多是日本满洲开拓政策的受益者,他们对于我们的宣传无法产生共鸣,不过对于革命军在战场上的胜利倒是有所敬畏,能够接受革命委员会颁发的各项命令,并无什么明显的反抗行动。

  至于日军俘虏,军官和资深军士都极为顽固,对于我们的宣传完全不屑一顾。倒是日军的新兵对于我们不许日军军官和资深军士在集中营内压迫普通士兵的政策颇具好感,一些在参加军队前为专业技术人士的士兵,在一定的物质条件下愿意为我方所雇佣,参加到我们的建设和教育活动中去。

  但是日军上下对于明治天皇的尊崇却是一致,我们很难通过简单的接触让他们产生对于皇国体制的不满…”

  吴川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对着张云荣摊开双手说道:“毕竟是日本国民心中把日本从亡国边缘带入到现代社会的伟人,这些日本人对于明治天皇的崇拜倒也并不出奇。不过听说明治天皇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我们只需等待下去就好。

  在他之后的天皇总不可能在平民中有他这样崇高声望的,以日本国内如此沉重的税赋,总会有人对皇国体制进行反省的。我们现在只需要给他们散播布尔什维克主义的理论,然后等待其中有人醒悟过来就好,并不一定要马上看到效果的…”

  火车经过了一个小时多的行驶后停了下来,这里距离公主岭大约还有8公里路程,自然不会有什么站台,因此走到车厢门口的吴川只能顺着最后一阶踏板跳到了铁路边上的泥地上。

  今天虽然多云,但是天气还是比较暖和的,只是当微风从身旁刮过时,还是带来了一丝寒意。铁路的西面是一道蜿蜒的山岭,吴川稍稍数了数,大约有八九个山峰吧。山上林木繁盛,在这个季节却显得有些五颜六色了起来。

  山下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耕地,一眼望去好似都看不到尽头。只是眼下已经过了收获季节,倒是看不到上次坐车经过此处满目青绿的高粱海了。吴川站立在原地稍稍观赏了下风景,就收回了视线朝着匆匆向自己跑来的吴禄贞、蓝天蔚等将官微笑的打起了招呼。

  和在哈尔滨初次见面时颇为沉默的形象不同,此刻的吴禄贞看起来倒是意气风发了许多。他快走了几步超过了身旁的同僚,站到吴川面前停下说道:“吴主席来的可真是突然,要不是我昨日就在季豪这里,还真要和你错过了。”

  吴川先是对着慢了一步的蓝天蔚点了点头,方才对着吴禄贞回道:“我就是来看一看前线的将士,又没什么紧急公务。就算在这里和你错过,也会在郭家店和你碰上的。怎么样,能不能先去前线看一看日本人的阵地,然后我们再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蓝天蔚立刻接口道:“当然可以,不过还容我安排一下。”

  说完就向吴川敬了个礼转身又快速回去了,吴川这才向着吴禄贞笑着说道:“绶卿,你这次和韵农干的可真不错,日本人看起来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多亏了你们和前线将士的奋战,这才让革命委员会在对外交涉上占了一点优势啊。”

  在北洋军中一向目中无人的吴禄贞,今次倒是难得的谦虚了起来,他赶紧摆手说道:“我可不敢贪这么大的功劳,要是没有军事委员会输送来的充足物资,没有之前航空队和第三师的奋战,把关东都督和第五师团主力关进了公主岭,日本人也不可能露出这样一个破绽出来。我还是平生第一次打这么痛快的仗,这得多谢主席你极力支持我啊,要不然我这个败军之将如何能够得到这个机会…”

  吴禄贞对于吴川的道谢确实是出于真心实意,当初他虽然走通关系拿到了第六镇统制的位置,但是作为北洋核心部队的第六镇,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他掌握的。那些北洋系军官对于他这个外来者既不信任也不配合,哪怕他拉拢到了一小部分年轻官兵,但是在奉天城外的一仗还是让他知道,不被部下信任的主官在战场上有多么的无能。

  哪怕他谋略如海深,遇到了这样一群骄兵悍将,那也还是大败亏输。在郑家屯他之所以主动放弃部队前往哈尔滨,说实话就是对于第六镇这些残兵不信任了。这些官兵在他面前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誓死跟从他闹革命,结果跑出了眼皮之外就投降冯国璋这位老长官去了。他很怀疑,要是冯国璋打到了他面前,这些部下是不是就要直接绑了他送人头给冯国璋领功去了。

  国民革命军这边虽然没有拍着胸脯效忠长官的部下,开会时也有人敢当面和他争执作战部署,但是开完会之后,倒是没有人敢违背会议决定消极避战的。唯一有些让他不怎么习惯的,就是安插在军中的政委权力似乎大了些,除了军事指挥之外的事务都必须要得到政委的同意,这让过去在北洋第六镇中习惯了一言堂的他颇不自在。

  而官兵空下来就要进行政治学习,连他这个主官也不能例外。那些军中的共和党人还有个单独的聚会,连他都不能参加,但是会议作出的决定却要求全师官兵一体服从。这两件事则令他心中有些发堵,毕竟不管是按照外国的军队条例还是北洋新军的规矩,军队主官才是一军之主。

  只不过看到其他友军也是一般的规矩,而第二师他也是新来乍到,吴禄贞才不得不把这些芥蒂藏在心里。此时和吴川单独相处,他说着说着便不免把这点不痛快带了出来。

  听完了吴禄贞的抱怨,吴川依旧面带微笑,但却用着不容反对的语气说道:“党指挥枪,是国民革命军有别于旧军队的标准,也是确保国民革命军作为一只人民武力的政治基础,这一条是绝不容许质疑的。如果不是保证了这一点,你又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手这只部队呢?

  不过,绶卿你的抱怨也是可以理解的,身为一师之长居然还有你不能参与讨论的会议,确实有些不合常理了。我看这是梁廷栋有些失职了,他本应该多向绶卿你介绍一下我们共和党的主张,让你尽快向党靠拢的。只要你尽快成为党的一员,党的会议也就不会将你拒之门外了…”

  吴禄贞大致是听出来了,吴川并不打算对军中的政委制度作什么挑战,反而要求他服从党对于军队的绝对领导。虽说他知道,只要现在向吴川提出入党申请,对方十有八九会接受,但是他心里总觉得这是一种投降主义,显得自己过于卑躬屈膝了。

  奉天城下的失败虽然让他的脾气有所变化,但是在日本陆士学习时养成的强硬个性,却又让他难以轻易对人低头。日本陆士这所培养军队中下级军官的学校,实际上是残留了许多旧日本武士养成的规矩的。比如为了培养军官在作战时的坚韧,士官生的字典里是没有失败这个选项的,哪怕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也要抱着必死的勇气将自己的选择进行到底,这就是日本陆军需要的军官。

  在这种封建残余思想的影响下,日本的年轻军官开始变得一代比一代更为愚顽,而为了坚持自己的想法动不动就实施下克上,也是日本军队中特有的奇观了。留学日本陆士的中国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这样的毒害。

  吴禄贞虽然承认吴川所选择的革命道路看起来比他成功,但是作为北方军界中的佼佼者,他还是难以承认自己不如一个此前默默无闻的留欧学生的。在此时的外人眼里,吴川就是一个留学德国的学生,否则也不可能得到朱和中这些留德学生的支持。

  至于革命委员会所创造出来的奇迹,外界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吴川在外交上的杰出成就,而不是真正掌握了革命真理。任何人要是得到了这么多德国和俄国的军火,和德、俄两国或明或暗的支持,大家觉得换了自己上也是差不多的。

  当然,也只有靠近吴川的人员才会知道,革命委员会在政治和军事上重大决策,几乎都是吴川盯着众多反对意见才决定下来的。于是这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越是不了解共和党和革命委员会的外人,越是看轻吴川和共和党的作用,而重视外国列强的支持。

  而共和党和革命委员会的核心人员,则越来越意识到,正是因为吴川一直正确的判断,才获得了列强越来越多的支持。吴禄贞则刚好处于这两类人的中间地带,他知道一些决策的背后争议,却又尚未融合进这个革命的团体。

  所以他就显得有些患得患失,他知道吴川过去所作出的决策是正确的,但又怀疑对方是否能够这样一直正确下去。就眼下这样的革命大好局面,他总担心如幻梦一样破碎掉,所以就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吴禄贞坚定的认为,在当前的时局下,军人应当比政治家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比如在军事方面,前敌指挥部应当拥有更多的权力,而不是按部就班的遵照军事委员会的决定去执行。只不过他才刚刚提出了一些试探性的问题,就让吴川给顶了回来,这让他一时也有些茫然了。

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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