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种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吴会不会改变亲近帝国的立场。两位陛下对于这位可是信任的很,要是知道是我们的操作导致了吴对于帝国的背叛,那么谁也抵挡不住陛下的怒火。如果你早些搞清楚吴的反击方案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先对日本人提个醒。”
虽然对于内务部这种阴谋诡计并不感冒,但是谢尔盖还是立刻撇清了自己的干系说道:“这可不能怪我,我这些天都在帮你引见远东密探分局和沙皇保卫军的人员,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同吴会面。而且吴的反击军队不是从哈尔滨调去的吗?这条消息您不是早就收到了吗?”
戈尔斯特金马上打断了谢尔盖的话语道:“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我今天并不是来和你讨论,由谁来负责的问题。不过局面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我也无意在远东呆下去了。所以,我今天就想要告诉你,接下来和阿穆尔沿岸总督府、中东铁路管理局、驻哈尔滨总领事馆的交涉事务就由你来负责,三天后我就启程返回彼得堡去了。”
谢尔盖只是迷糊了一下,心里就大骂了起来,对方这是打算把远东的烂摊子丢到自己头上了。正如戈尔斯特金刚刚所说的,如果中国人和日本人打个两败俱伤,那么这位说不定就可以趁机分享一份吞并北满地区的功劳,所以对方才留下不肯离去。
但是随着革命委员会在战场上取得的优势,想要毫无风险的吞并北满地区的时机就失去了。接下来这里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麻烦,如果吴真心是忠诚于帝国的,那么他们就要同吴争夺吞并北满的功劳,对于一个手握军政权力的异族人,天知道对方会不会再次改变立场,转而变为帝国的敌人。这种事例在帝国吞并中亚的过程中并不少见,因此戈尔斯特金显然不想陷入到这样的麻烦中去。
而他现在虽然返回了彼得堡,但是这位同阿穆尔沿岸总督府、中东铁路管理局、驻哈尔滨总领事馆沟通过的事务却不会消失。因此事情顺利发展下去,他完全可以分上一份功劳,如果不成功则是他们这些人做事没有能力。
谢尔盖心中迸发的怒火就是源于此,对方拍拍屁股走人了,但是却把得罪人的事和风险都留给了自己。和吴川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位是什么人。对方要是会忍气吞声,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第443章
就在戈尔斯特金试图把自己的麻烦推给谢尔盖的时候,军事委员会所在的小楼内也正热闹着。隶属于军事委员会的各个部门成员,随着四平前线和奉天省的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后,原本心情沉重的众人一下就欢快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将日军第五师团围困于公主岭,一半靠的是运气,另一半靠的则是预先的谋划,颇有胜之不武的心虚。那么本次革命军干净利落的击溃清军,将日军围困于四平到毛家店一线,可以说是实打实的战绩,足以放在台面上说道说道了。
而最让人开怀的还是,只要这次能够重创日军,那么革命委员会不仅距离和平不远,也能够彻底将东三省掌握在手里了。比如朱和中就觉得,哪怕这次不能从日本手中收回旅大租借地,起码南满铁路和安奉铁路的利益总能收回来了。
如果革命委员会真能借着这个机会从日本手中收回一部分满清割让出去的权益,那么革命委员会就达成了众多革命党一直念兹在兹的,收回利权捍卫国家的理想。有这样的功绩在手,不管是同盟会还是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府,都难以同革命委员会相提并论了。
带着如此声望挥军入关,革命委员会想要进入北京几乎就是水到渠成之势。过去让他们颇为忌惮的北洋六镇,在这一战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如果说军事委员会对于日军的坚韧和组织度还颇为钦佩的话,那么清军在这一战中暴露出来的外强中干已经让他们鄙夷不已了。
虽然北洋军的普通士兵和下级军官还颇有可取之处,这些人被俘后经过转化补充入革命军后,极大的提高了革命军的战斗力。但是对于北洋军的中、上级军官的能力、军队内部的组织度、后勤补充能力等方面,在开阔了眼界的军事委员会眼中,大约北洋军还处于克里米亚战争中的俄军程度。
对于敌人的敬畏之心一去,对于自己这边将士的信心就上升了。这种信心的提升不仅可以极大的激发军事委员会及革命军官兵的士气,也增强了军事委员会和军队的凝聚力。
因此当吴川返回军事委员会之后,朱和中等军事委员们就跃跃欲试的想要向他建议,在日军增援没有抵达满洲之前,是不是把公主岭、郭家店的主力调动到四平前线,对四平的日军发起一次突击,打乱日军想要逐步收缩阵线的企图。
吴川扫视了一眼面前站立的委员们,沉思了片刻后方才说道:“之前总参谋部已经讨论的很清楚了,我军现在只要咬住日军的前沿部队,不让他们脱离接触就好。只有当日军完全放弃抵抗实施全线后撤的战术时,我军前线部队再发起全面进攻,才是损失最小的进攻办法。为什么才过了一天,你们又想着改变主意了?”
朱和中代表着其他军事委员向吴川解释道:“我们现在就是担心,好容易才把日军围困下来,要是让日军增援部队赶到把他们接应回去,那岂不是让煮熟了的鸭子飞了吗?
现在前线日军应该已经基本知道他们被围的事实了,我们觉得四平一线的日军眼下应该没有什么战意了,派出几只生力军分散在近20里的阵线上发起重点突击,也许就可能打破日军现在的防御阵线,迫使他们主动后撤。”
自从决定发起革命开始,吴川就知道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并不会在胜利和牺牲之间过于纠结,在大局已定的局面下,他也不会随意的拿革命者的生命去牺牲。不管是现在的中国还是今后的中国,愿意为革命流血牺牲的人总是不多的,只有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后,全民族发觉已经没有了后路时,觉醒的人民才前赴后继的不断投身于革命之中。
只是当前的大局并没有完全定型,要是不能重创四平前线的日军,战事还是有反复的可能。所以吴川也陷入了犹豫之中,他又想答应朱和中等人的请求,但又担心在日军没有泄气的时候出击,反而会让革命军一头撞到铁板上去。
就如同之前他们对付日军的战术,就是想要耗尽日军进攻的勇气和动能,然后再发起一次反击。如果日军拿同样的战术对付革命军,那可就真是不妙了。耗尽了体力和鲜血的革命军可拖不住得到了增援的日军,最终只能看着日军从容撤回安全地带。
反复思考了数十秒后,吴川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对着朱和中等委员说道:“战局发展到现在,公主岭的日军已经失去了作为诱饵的作用。我想这一战之后,日军应该是不会再想着救援这支被我们围困的孤军了。
而公主岭日军被我们围困了这么久,想必士气也相当低落了。公主岭处于长春和四平之间的铁路线上,实乃是我军的一处要害之地。既然这里的日军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反而开始妨碍起我们同前线的交通了,那么也就是时候拔掉它了。
各位不是觉得我军已经能够突破四平日军的防御阵地了吗?那么我相信公主岭日军的防御阵地就更挡不住我军的进攻了。所以我建议,军事委员会可以先集结部队进攻公主岭,拿下这一要点打通原有的铁路线,顺便也可以拿这里训练军队的进攻能力。
如果我们连公主岭的防御阵地都突破不了,那么就说明现在转入对四平日军的反攻还不到时候,大家且继续忍耐吧。”
只是朱和中此时也不是柏林时期单纯的革命青年了,听了吴川的想法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犹豫了一下后问道:“攻打公主岭到不是什么问题,但是那位关东都督大岛义昌大将也在那里,我们不管活捉了他,还是得到一具尸体,会不会都太过刺激日本人了?我们想要的是结束战争,并不是给日本人找借口把战争继续下去。”
其他几位委员也都默不出声,显然他们也不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抓在手里。当前革命委员会已经占据了足够的优势,实在没什么必要再俘虏一个日本陆军大将,或是弄一具日本陆军大将的尸体回来。若是因此激发了日本国民的自尊心,从而被日本政府借题发挥扩大战争的话,这场战争的走向恐怕又要变得模糊不清了。
吴川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可以先采取政治攻势,先把当前满洲的局势找人透露给公主岭的日军官兵,然后再采取边打边招降的模式,看看这些日军是不是真的软硬不吃。至于大岛义昌的问题,我再考虑考虑。”
朱和中同其他军事委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岔开了话题,向吴川汇报起了当前战局的简报。虽然日本陆军一些高层人士错误的判断了本次中国革命的规模,导致他们轻率的向革命委员会挑起了战争,但是日本陆军在战术上却几乎没犯什么大错。
比如在清军溃败之后日军没有采取全面撤退,而是采用了逐步收缩防线固守待援的战术,使得日军并没有丧失士气和蒙受较大的损失,还能够阻止四平以北革命军向南的进攻。
但是日军战术上的正确选择并不能抵消革命军在战略上获得的优势。在张绍曾率领的新建第五师团突破第三协的防线后,日军整个西侧都处在了革命军的威胁下。而叶声率领的骑兵旅突击了开原到铁岭一线,东路师切断了安奉线,奉天以南革命党人的不断起义,使得四平一带的日军完全失去了后方。
朝鲜这边的日本驻军虽然抽调出了一个联队跨过了鸭绿江,但是在大半个奉天省都宣告光复后,这只日军联队便停在了鸭绿江和凤凰城之间,并不敢继续西前进了。而南满铁路沿线的日本居留民和军警也因为奉天省的大规模起义,选择了大步南撤,逃到了大连地区方才停下脚步。
旅大地区虽然还有一个日军联队,但这只武装力量也只能用来守卫大连-金州一线,想要北上救援四平日军是力有未逮的。
朱和中最后总结道:“朝鲜这边的义兵起义我们已经安排妥当,从我国的延吉府开始发动起义,然后是朝鲜境内的罗津、清津地区、咸镜南道附近,发起连续呼应的起义,打击这些地区的日本木植公司、日本军警和亲日分子。
时间是从今日到12月1日前,务必让日本在北朝鲜的兵力疲于奔命,然后集结主力消灭日军在北朝鲜的机动力量。接下来就要趁着冬季把日军和伪军分隔于北朝鲜各城镇的机会,一处处的把他们拔除,从而建立起义兵在北朝鲜的根据地,背靠我国的鸭绿江地区同日本人打一场持久的独立战争。
这样一来,日本驻朝鲜的兵力将会为这些朝鲜义兵武装所拖住,短时间内我们大约不必考虑日本驻朝部队进入我国作战了。那么接下来就剩下了旅大地区这一处,接应日本国内援军登陆的地点。
短时间内我们恐怕还无法动员南满地区的革命武装去夺取旅大地区,甚至于也不能指望这些革命武装替我们挡住日军增援部队的北上。因此军事委员会认为,这些革命武装在当地的存在和掩护我军在南满地区的活动,也许意义更为重要…”
第444章
再一次确定了退向山海关的清军并无反扑的动静之后,吴川算是放下了一个心思。从退走的北洋第三镇的行动来看,这只部队已经有了一些其他想法了。结合袁世凯数日前回京组阁的消息来看,当前对于北洋军政集团来说,把可靠的兵力调回近畿,控制住京城局势才是首要之务。
而同样的,在袁世凯把北洋军调回关内之后,满清宗室也不可能再把可靠的满人武力放出京城,于是双方在近畿就形成了互相牵制的势态。这样一来,在京城的权力争斗没有落下尘埃之前,满清已经没有什么能力派出军队出关平乱了。
虽然清军的战斗力和日军相比较为低下,但是鉴于其代表朝廷的正统性,使得清军可以从当地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并给予日军在满洲行动的正当性,当这只武力退出关外之后,日军也就被陷入孤立了。即便当前奉天省还有一些忠诚于满人的力量,跟随着赵尔巽逃往了锦州,但是已经不能再如此前那样调动各地官府配合日军行事了。
望着沙盘上敌我力量的对比,吴川沉思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在短时间内,我们同四平日军的正面对决恐怕是占据不了上风的,所以我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先解决掉日军有可能的助力和我军背后的隐患。
日军最大可能的助力,不外乎逃往锦州的赵尔巽、被我们赶去辽河西面的奉天巡防营主力、奉天省内的亲日势力,然后是北京公使团。
赵尔巽逃离奉天城固然使得他这个东三省总督已经名存实亡,但至少他还有这样一个名义,一旦日本人利用其名义建立起本地的伪政权,那么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还是具有一定欺骗性的。
虽然现在日本人还无暇顾及他,但是我们不能留下这样的隐患。我以为我们应当派人前去说服警告锦州的赵尔巽等人,如果他们现在自行返回关内或家乡,那么革命委员会将撤销对于他们战犯的控诉;如果他们不肯离去,那么战后他们和他们的家族都将受到人民的审判。另外调集一部分有经验的老兵,混入锦州制造几起爆炸事件,震慑这些满清官吏,驱赶他们离开锦州。
其次是奉天巡防营的主力,这只部队是当前奉天除我军和日军之外最有实力的一部。冯德麟、张作霖、吴俊升三人又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这只部队如果放任不管始终都是我军侧翼的一大隐患。
不过在清军败退入关,满清在东三省统治瓦解的现状上,这只武力现在正处于寻找新的出路阶段。我建议派人去招抚这只武力,愿意接受改编的就纳入到革命军的体系内进行改造;不愿意接受改编的,就把山海关到锦州地区分给他们驻扎。只要能够让他们在我们同日本人作战时期保持中立,就是胜利。
至于奉天地区的亲日势力,事实上也就是协助日本对本地进行经济掠夺的商人和地主,对于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们本身就在当地积攒下了不少怨恨,又依靠着日本人聚敛起了不少财富,对于这些人进行打击,既能让我们获得当地民众的支持,也能获得一笔收入。
因此,我们接下来的作战应当有所调整,和日军的正面战场作战要放缓,主要以围困和切断铁路线等牵制战术为主。集中力量打击奉天地区的亲日势力,我要确保在铁路线两侧没有任何亲日势力存在的基础。对奉天各地起事的起义军进行甄别,暂时我们不需要他们服从革命委员会的领导,但是对于那些试图帮助日军反对我军的武装,则必须坚决加以消灭。
总之,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辽河以东,凤凰城以西,普兰店以北的区域内,我不想再看到有满清残存势力和亲日势力的存在。”
朱和中等了一会,发觉吴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不由追问了一句:“那么北京公使团要是帮助日本人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吴川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暂时我们没有影响北京公使团的能力,但是北京公使团能够使用的也只是外交方面和国际舆论方面的力量,只要我们在战场上保持优势,公使团的影响力就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
虽然吴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朱和中可没有完全相信这一点。从庚子国难以来,北京公使团几乎已经成为了北京的太上朝廷,八国联军的入侵虽然惊醒了不少国人天朝上国的迷梦,但也让许多人得了恐洋病。仅仅在一个月之前,革命委员会中不还是存在着大量鼓吹日中友好的人士么,日本不过是洋人中最低一等的列强,在十余年前大清官吏还把日本当成了自己的属国呢。
在连续取得对日作战的胜利后,眼下革命委员会中的同志们对于日本的敬畏之心是去了不少,但是对于那些欧美大鼻子洋人的恐惧之心还是存在的。若是北京公使团真的倒向了日本,那么大多数人恐怕是要反对和日本继续作战下去了。
只是这种担忧并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提出来,朱和中于是点头接受了吴川的说法,跟着委员们下去布置新的作战任务去了。
吴川并没有参与军事委员会接下来的细节讨论,而是去了一楼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批阅其他行政上的事务来了。虽然当前的军事问题是革命委员会的工作重心,但是随着北满社会秩序的重建,行政事务也开始进入了正轨,许多问题在各委员会讨论完成之后,就开始不断汇总到了他的面前。
即便送上来的文件已经筛选了大部分并附上了专业委员会的意见,不过对于一个新建政权来说,吴川也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批阅,以确保革命委员会在政权建设之初不偏离他想要走的道路。
只是想要安静的坐在房间内审阅文件,以思考革命委员会在各地的施政情况,对于吴川来说也是一种奢侈。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敲响他的房门,进来向他汇报工作。吴川有时候觉得,他现在的生活质量还比不上在图拉乡下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他的时间都是属于自己支配的。
王葆真夹着一个皮包匆匆走进了军事委员会的小楼,他立刻便看到一楼的过道和大客厅内都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等候着同吴川见面的。他们大多是来自各地的工人代表、农民代表或革命者,革命委员会从成立之初就同旧式的起义军不同。
因为吴川主张这场革命不是少数精英阶层的革命是大众的革命,所以革命委员会不仅要发动大众,还要接纳大众的意见,所以各个专业委员会都必须接受人民的监督和听取人民的渴求。当然据说这一点也是接受了一部分俄国友人的建议,在俄国人民群众总是喜欢成立一个代表委员会来发出自己的声音和领导他们行动。
这种方式的好处就在于,革命委员会将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和高高在上的官府和盛气凌人的官吏相比,人民能够自由通行的委员会和愿意听取人民请求的委员们,显然更容易被视为是自己人。这也是革命委员会自革命以来能够迅速在北满各地生根发芽的一个根本原因,甚至于连那些俄国工人们也纷纷加入了本地的革命委员会,转而反对起了中东铁路管理局的俄国官员和军警们。
老实说,即便是如王葆真这些国外留学过的激进革命派人士,一开始也是颇为反感革命委员会的这一制度的。在他们看来,虽然他们革命的目的是要打倒腐朽无能的满清政府,但是建设国家的事务怎么能够让一群见识浅薄的泥腿子和无产者说了算?
这些人既没有管理和建设国家的知识,又只关心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他们从来不知什么是国家大事,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还老想着从国家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显然他们并不了解,国家需要人民来养活,但国家并无养活人民的义务。
不过随着革命形势的不断发展,革命委员会这条制度的好处就渐渐开始显露了出来,即便在日军和清军联手的恶劣形势下,革命委员会依然还是得到了广泛的民众支持,每一天都有着新兵应征入伍。正是在这种广泛的民众支持下,即便是畏惧于日本帝国主义的绅商们,也只有少部分人跳了出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观望。
于是革命委员会才能够安定住后方的局势,全力以赴的对付前线的日清联军,最终找到了扭转局势的机会。如果没有革命委员会一直以来始终保持着和普通民众的联系和沟通,将自己的主张直接传达给这些民众之中去,使得那些旧日的地方绅商们无法左右民众的意志,革命能否坚持到今日还真是不好说了。
在见证了这一同群众普遍联系沟通制度的好处之后,王葆真等留学生们也渐渐转变了态度,开始接受这种旧时中国未曾出现过的政府工作方式了。事实上在他们改变了思想之后,也就立刻发现了这种工作方式的好处。
过去清政府制定政策一向只在官僚和满人宗室内进行讨论,连地方绅商在朝廷政策出台前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往往是朝廷出台政策之后就会遭到普遍性的抱怨。比如此前收回铁路国有的政策,仅仅就是因为盛宣怀和一些外国公使的支持,朝廷就选择了默认,结果造成了南方风起云涌的保路运动,最终引发了革命。
但是在革命委员会这边,每一项政策在出台之前就已经了解了各阶层对于政策的支持与否和反对的理由,在这种综合考量之后,革命委员会出台的政策也许不够完美,但至少不会激起民众普遍性的反对。
第445章
就在王葆真站在客厅门口看着济济一室的拜访者陷入沉思时,瞧见了他快速走过来的张云荣对着他小声的说道:“原来是王委员过来了,请你稍稍等候几分钟,吴主席正在和教育委员会的林委员讨论冬学的问题。等林委员出来,我就带你先进去。”
王葆真这才反应了过来,转身对着张云荣微笑的说道:“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要等多久了呢。不过现在来拜访主席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吴主席接见的过来吗?”
张云荣苦笑着摇头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从前线传来了好消息之后,各地的群众就对革命热情了起来。各地的群众都派出了代表跑来哈尔滨表达了他们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支持,原本由副主席接待他们也够了,不过他们都表示希望能够和吴主席见上一面,以向主席转达地方群众的支持。
主席接见了这个县的代表就不能不见其他县的代表,这样一来大家就都跑来拜访主席了。眼下这些人还算是少的,毕竟还有许多群众代表并不知道主席这几天都在军事委员会办公。不过就算是如此,这些拜访者已经严重干扰了军事委员会的正常工作,所以过两日我们打算搬到对面的小楼去单独办公。”
王葆真稍稍思考了片刻就明白了,随着整个满洲局势转向了有利革命的发展趋势,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地方团体现在都试图跑来抱革命委员会的大腿了。虽说吴川一直以来都是支持共和体制的,但是对于许多民众而言吴川现在已经很有人主之像了,大家提前来烧个香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就在王葆真在心里嘲笑着这些民众代表的现实时,张云荣突然向着他说道:“主席已经送林委员出来了,王委员我们快点过去,可别让人抢了先…”
在张云荣的引导下,王葆真迅速挤过了人群,然后在对方的掩护下进了吴川的办公室。虽然只是短短十多步路,倒也让他身上出了点小汗。
他稍稍解开了大衣上的扣子让自己感觉稍稍舒服一些后,就对着吴川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吴川给他倒了杯热茶之后,方才坐回沙发上有些诧异的说道:“英、法两国驻哈尔滨领事通知你,让我们立刻停下追击日军的行动?他们和北京的通讯已经恢复了?”
王葆真双手握着茶杯,摇着头说道:“我已经查问过,不要说和北京,就是和奉天城的通讯都没有恢复。不过日本驻哈尔滨领事昨日连续拜会了两国领事,大约是日本人说服了他们。”
吴川沉思了半响后才问道:“那么你认为如果哈尔滨同北京的通讯恢复之后,北京公使团是否也会支持英、法两国领事的意见?”
王葆真沉默了一会后不确定的说道:“按照常理的话,北京公使团支持英、法两国驻哈尔滨领事的意见是无庸置疑的。
日本人彻底从南满退出,就意味着俄国势力在南满的扩大,这显然是不符合英、法两国的利益的。根据眼下欧洲的紧张局势,英、法两国恐怕不不想见到俄国在这个时候把目光转向远东。
不过眼下德国和奥匈帝国都希望俄国把目光转向远东,因此他们一定会在北京公使团内部捣乱,不令公使团达成一致意见的。所以英、法两国的意见恐怕只能代表两国自己的意思,北京公使团估计不会以公开的形式支持两国领事的主张的。”
吴川于是又谨慎的问道:“你觉得如果我们不接受英、法两国停战主张,他们会对革命委员会采取什么措施吗?”
王葆真思考了半天后说道:“英、法两国恐怕会对俄国施加外交压力,令其放弃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支持,比如不许我们使用中东铁路;进一步加强对于我方的禁运;公开支持日本,并给予实质性的帮助。不过应该不会亲自下场。”
吴川在心里思考了许久,得出的结论和王葆真差不多。于是他终于对王葆真回覆道:“现在停止战争是不可能的,给日本人缓过这口气,我们就别想让日本人让出南满的诸多权益。
只有彻底把日本人打疼,让日本意识到战场上没法解决我们,我们才能同日本达成一个有利于我们的和议。而且现在日本还有着一战的能力,俄国人还没办法在陆地上压制住日本,反而要担心日本海一侧的滨海省受到日本海军的袭击。
所以,如果我们现在接受英、法两国的恐吓停下作战的话,不仅将会丢掉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战场上的优势,也要担心日本和俄国单独媾和,从而出卖我们的利益。
我们继续打下去,大约还能获得德国和美国的支持,现在停手则就会让我们处于孤立无援的外交境地。所以我们不仅不能听从于英、法两国的领事的要求,还要向外界表明革命委员会将战争进行下去的决心,从而获得德国和美国在外交上的支持。”
王葆真许久未能接吴川的话,过了好半天方才踌躇的说道:“主席的判断也不能说不对,但是这会令我们处于相当大的风险之中。
如果我们拒绝了英、法两国领事的提议,他们对于日本的支持恐怕很快就会落实,但是德国和美国对于我们的支持却未必。英、日两国的海上力量足以封锁住东亚海面,德国和美国是不可能为了我们同英、日开战的,那么他们的支持就很有可能落在口头上。
而英、法两国一旦共同出声支持日本,我看俄国人恐怕会退缩。就如主席你所说的,俄国的首要利益在巴尔干半岛和海峡地区,而不是在远东。他们也许会借助我们的力量把日本人从满洲驱逐出去,但是不可能为了满洲放弃巴尔干半岛和海峡地区的利益。可要获得这两块地方,俄国必须要获得英国和法国的支持。这样一来,俄国出卖我们的机会就会很大。”
虽然知道王葆真判断的很正确,但是吴川对此也无计可施。到了这个时候俄国的举动就对革命委员会变得举足轻重了起来,但他也只能见招拆招。
沉默了许久之后,吴川故作轻松的说道:“幸好俄国是一个专制国家,国家的外交政策受沙皇和宫内的影响很大,就算是一项对于俄国有利的政策,彼得堡也不会很快得出结论。所以我们至少还有一些时间作出应对之策。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俄国决定出卖我们之前,我们能够先重创了日军,这样俄国人想要在远东做点什么小动作也要先考虑自己有没有这个力量。
不过这个目标并不容易达成,所以我们需要迷惑英、法两国的注意力,给前线的将士们争取一点时间。所以我希望你代表革命委员会和英、法两国交涉关于停战的问题,但是先拖住他们,不给他们什么肯定的答复。
另外,为了防止德国和美国误解我们向英、法两国屈服了,我需要给他们发出一点讯号。你觉得,革命委员会强行接收海关,解除英国职员的职务,会不会让德国人和美国人认为我们正试图反抗英国在华的控制权力?”
王葆真感觉自己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不过他还是平复了自己紧张的心理说道:“这会不会太过刺激英国人了?英国人对于海关的控制权还是相当看重的,我担心这会令英国彻底倒向日本人。”
吴川思考着说道:“以眼下的革命形势,清政府倒台只是时间问题。海关是中国的海关,英国人不过是受我们雇佣的职员而已,就算英国政府也没有公开声明这些英国职员是向伦敦而不是向北京效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