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井市之进这才收敛了笑容回道:“我们受了贵国肃亲王的拜托,帮他联络满蒙志士恢复大清国。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失败了。还请张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要是被俘虏,恐怕对于张将军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土井大佐话语中的威胁,张作霖仿佛没有听出来,他脸上笑容不改的说道:“大家都是朋友,这点忙我怎么可能不帮。你们有多少人?川岛先生也在吗?”
土井市之进回头看了看说道:“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了,川岛先生这次另有要务,并没有过来。张将军的高谊,我会记得的,日后必定有所回报,那就请张将军让条路出来吧。”
听到川岛不在这里,张作霖心里颇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说道:“土井先生不要这么着急,你们这20多人难道要徒步走回关内去吗?我看至少得要弄上几匹马和几支防身用的枪吧。”
看到张作霖这么热忱,土井就更安下心了,他于是点头说道:“能够给几匹马和枪的话就更好了。我们打算往西南去,从张家口入关,有马的话就安全多了。”
张作霖看了下左近,就说道:“南边有条小河,那里有只辎重队伍,我带着你们过去弄几匹马出来…”
土井市之进回到自己人中把张作霖的话转告了同伴,满蒙独立团的骨干成员青柳胜敏、木泽畅、入江种矩三人顿时松了口气。只是青柳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场,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此次失败可真是天不佑我,也不知下一次还能不能再召集到这么多满蒙志士了。”
入江则是忿忿不平的说道:“要不是巴布扎布这个蠢货不听劝告,非要在路过白城的时候抢一把,又怎么会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原本按照我们的计划,在集合了各路人马之后再去突袭通辽、郑家屯等地,必然会让支那人来不及防备的。现在可倒好,好不容易从蒙古各地聚拢来的队伍,什么都没干呢就被支那人一口吞了下去。”
青柳只能劝说道:“巴布扎布虽然是个固执的蠢货,但除了这样的蠢货,谁又会想着去和支那革命委员会为敌呢?咱们还是祈祷他能逃出去吧,要不然今后想要让蒙古人支持满蒙独立,就少了一面号召的旗帜了。”
一直沉默的木泽却突然插嘴道:“我看巴布扎布应当逃不了,开战之后就在天上盘旋的飞船一直在跟踪着巴布扎布的大旗,除非他聪明一些丢下大旗自己跑,否则我们大约是见不到他了…”
虽然三人为巴布扎布的命运感到惋惜,但是想着自己总算是可以逃脱被俘虏的羞辱,却又让他们庆幸不已。因此在张作霖的指示下,一行人都朝着南边走了过去。
只是当土井市之进等人绕过了一座小丘陵,看到了一条无名小河却没有看到任何马匹和营地的踪迹,土井顿时疑惑的停下了脚步,正打算找张作霖问个究竟。只是他刚一回头,就看到张作霖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已经落后了他们十余步的距离。
望着土井转过来的目光,张作霖只是朝着他笑了笑,便用力挥了一下手,数只冲锋枪顿时响了起来。当子弹打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土井市之进的脑海里还在思考着,“张作霖怎么敢对自己下毒手,自己可是大日本帝国的现役大佐。”
看着这些日本人都倒下了,张作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拿着手枪走到跟前为每人都补上了一枪,这才回头对吴俊升说道:“二哥,把他们都处理了吧。我去看看政委那边的状况…”
吴俊升答应了一声,就指挥着警卫把这些日本人的衣服都剥了下来,把尸体拖到了一边的低洼处。草原上的狼群多的很,只要把这些人的衣服都烧了,到了晚上野狼或其他动物就会替他们处理掉尸体,甚至连掩埋都不需要了。
张作霖这边则神清气爽的带着人跑回了战场,他心里还在想着可惜川岛没在,要不然过去他和日本人之间交往的经历,就没有活的人证了。
对于土井的下场,张作霖心里也是唏嘘不已,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对方一见面的威胁却让他意识到,接受了这一次威胁,那么下一次对方估计只会变本加厉。如果是2、3年前,他当然愿意和日本人留一个善缘,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但是这2、3年在革命委员会任职的经历却让他明白了过来,不管革命委员会今后会变得如何,他肯定是用不上日本人这个善缘了。以革命委员会对于军队思想教育之重视,就算他想同日本人再来往,底下的士兵也是不会认同的。因此还不如来个一了百了,想来那些日本人也不敢公然追究这些日本军人消失的原因。
张作霖的坦然报告果然没有引起政委李春的怀疑,他对着张作霖说道:“几个想逃跑的俘虏,毙了也就毙了,算不得违反纪律,不过下次你可不能这么鲁莽了。
另外,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匪首巴布扎布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这下咱们的任务算是圆满结束了。回到突泉镇我们商议下本次作战的有功人员,也好向上级汇报。”
张作霖也很高兴的说道:“总算干掉了这个龟儿子,这下东蒙古地区总算可以安静个十几年了。这剿匪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是不是也该让我们去东面打一打日本人了?我听说朝鲜那边我们打的不错啊。”
李春点了点头,看着周边一望无际的草原,却又摇头说道:“是的,开战不过两天,我们已经在朝鲜包围了日军两个步兵联队,重创了日军两个步兵联队和一个重炮兵联队,也不知道今天的战事会有什么新的进展。不过我们恐怕是不可能被调过去的,蒙匪的主力虽然被消灭了,但是东蒙古各盟、旗还需要安抚,驻扎在热河的毅军也要我们加以防范啊…”
沈阳总领事馆二楼的总领事办公间内,站在窗前的落合谦太郎忧虑的看着窗外明晰可见的雨线,显然陆军在龙口的登陆是不大可能会顺利的了,这一场台风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默默的转回身,向着坐在沙发上的满铁交涉局干部佐藤安之助问道:“革命委员会对于满铁职员、日本侨民和关东州的地位等问题可有什么回复吗?”
佐藤安之助端坐在沙发上回道:“川上局长和革命委员会的外事委员会、铁道部、辽宁革命委员会等部门进行了沟通,这些部门给出的统一回复是,只要在华日本人、日本企业没有卷入到日本对华侵略的战争中去,那么工作和商业活动不会受到干扰。
但是为了防止双方民间人士因为误解而冲突,革命委员会将会对日本人居住区和日本企业实施必要的监控保护。他希望我们能够说服日本侨民、企业配合革命委员会的工作,以免造成双方的不愉快。”
坐在佐藤对面的领事馆武官小矶国昭少佐甚为不满的批评道:“这不就是集体软禁吗?我们应该向革命委员会提出严正抗议,他们的行为侵犯了我国侨民和企业的正当权利。”
佐藤安之助瞧了一眼这位刚刚升任少佐的后辈,立刻反驳道:“清醒一些吧小矶少佐,这里是满洲不是汉口、上海、天津。如果我们在军事上不能取得对于革命委员会的优势,就别想让对方像满清政府和袁世凯政府那样向我们屈膝服软。没有力量的抗议,不过是自取其辱。”
落合谦太郎也接过了佐藤的话说道:“我赞成佐藤课长的话,自从满洲驻屯军撤离,满铁的地方警察所、地方公所被撤销,我们在满洲就失去了许多耳目。支那革命军往凤城、通化运输了这么多物资,我们居然没调查到这是为了进攻准备的物资。
由此可见,我们的力量在满洲已经衰落到了何种程度。革命委员会前年和去年在辽宁发起的迁移运动,把辽宁的地方大户搬迁一空,搞得过去亲近我们的本地人都对我们敬而远之,生怕跟我们扯上关系。
所以眼下我们能做的,不是为陆军收集更多的情报和扩大帝国在满洲的权利,而是维持帝国在满洲的势力不彻底崩溃,并保护住满铁和在华侨民的经济利益。如果不保住这个基础,那么陆军即便攻入了满洲,也无法从本地汲取战争资源的。”
小矶国昭终于沉默了下去,他不是因为赞成落合总领事才沉默的,而是他根本想不到如何打破目前满洲局面的方法。陆军在朝鲜战场的失利,很快就在支那革命委员会的广播电台内公之于众了,这一消息不仅打击了原本期待陆军有所作为的日本侨民,更是让满洲的民众从战争爆发之初的惊慌转向了支持战争的狂热。
这种场景小矶国昭并不陌生,就如日清战争开战之前,日本的民众也是很惊慌失措的,唯恐一觉醒来大清的舰队开到了日本的海边,宣告日本战败了。但是随着日清战争中日军不断的高歌猛进,日本的国民立刻就成为了战争最为狂热的支持者,连过去一直反抗政府重税的农民也开始为战胜祈祷了起来。
支那,不,中国人不过正在重演日清战争的过程,只是这一次饮下苦酒的却是日本了。现在不管对革命委员会提交什么要求,只要在战场上不能扭转局势,那么这些要求都不过是中国人丢进故纸堆中的一份文件罢了。
无心同落合总领事继续争辩的小矶国昭,此时只能祈祷朝鲜战场上陆军能够站稳脚跟,然后发起一次漂亮的反击了。山东战场,现在反而失去了众人的关注。
第638章
从9月2日中俄志愿军正式跨过中朝边境开始,吴川就忙的连同安娜吃顿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战争爆发导致了许多额外的事务,更重要的是吴川一连签署了数个法令交给了劳动和经济委员会进行讨论。
首先是劳动意外灾难保险法,向全体在岗职工提供保障的法律,不论是内资还是外资企业都必须为职工提供保险,公务员、教师则由政府缴纳保险费用。这一条法律大致内容是根据德国在1884年制定的劳工意外灾难保险法修改而成的。接着是劳动伤残补助及社会保险法,也是照着1889年德国制定的相似法律修改的。
然后是军人优待法及军属、烈属保障法,革命委员会第一次在法律上确定了军人的地位、抚恤金的发放和对军人、烈士家属的照顾办法,使得军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开始上升,法律颁发后极大的激励了民众参军的热情。
最后便是义务教育法,义务教育法首先是规定了小学义务教育,并确定了每年教育经费的比例及最低投入,并把当前的学校教育划分为了5+2+2,将原先的初等小学和高等小学合并成了五年制小学,然后将初级中等教育和高级中等教育改为了初中和高中两个阶段。
这几条法令激发了委员会内部和社会舆论的大讨论,虽然从整体上来看大多数群众都是持肯定态度的,但是也有不少声音持有不同意见。这些不同意见倒也不是反对法令的本身,而是觉得这些法令现在推出的话还太早了些,以革命委员会当前靠着借债支出的财政,再颁发这些需要大量花钱的法令,也许会让革命委员会破产。
党内的反对声音以宋云桐为主,他主张应当分阶段实行这些法令,集中实施不仅会让下面做事的同志忙的焦头烂额,也会对革命委员会的财政造成极大的压力。与其到时难以为继的时候中止,倒不如放缓脚步等待经济发展到能够支持这些法令实施的时候再说。
社会上反对声音最大的是外国的资本家和本国的企业主,虽然在欧洲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中,比如英国、德国都开始用社会福利制度来缓和国内的阶级矛盾,但是这种社会福利制度基本是在英国和德国也没有完全落实下去,更不必提其他资本主义国度了。比如美国虽然工资高于欧洲,但是社会福利方面却没有任何的法律保障。
这些资本家连本国的工人阶级都不愿意提供福利保障,更不必说要给中国的无产阶级提供福利保障了。至于中国的企业主,他们连资本主义的基本制度都弄不明白,更不用说什么社会福利制度了。对于他们来说,既然已经给了工钱,那就没有理由再给一份福利。
再加上眼下革命委员会又和日本爆发了冲突,和协约国之间闹的也不愉快,因此国内外的资本家们都觉得革命委员会难以离开他们,于是他们对于这些优待工人阶级的法令抵制的不可谓不强烈了。而委员会内部,甚至是党内的一些同志,也有些畏惧于这股来势汹汹的力量,不免就向吴川提出暂时避让的策略了。
吴川并不认为这些资本家的反对是坚决一致的,随着一战的开启,两大工业集团的拼杀很快就会让世界尝试到什么叫做商品短缺。所以,很快谁掌握了生产能力谁就掌握了财富之源,那些资本家再怎么反对也不可能和金钱过不去,他们迟早是要向工人阶级投降的。
但是错过了这个时间窗口,等到战争结束各交战国的工业能力恢复生产,再让这些资本家把到了嘴里的利润吐出来,那才是不可能的事。当然,想要让资本家们低头,光凭借金钱利益的引诱也是不够的,革命委员会还必须在战场上证明自己,让他们知道动用武力是无法奈何革命委员会的,他们才会用正常的头脑去理智的思考。
所以对于铺天盖地的反对声音,吴川只是置之不理,等到着战场上传来一个足以改变时局的胜利,再继续推动这些法令获得委员会的认可。
不过9月5日这一天,他又多了一个新的麻烦。负责教科书编撰、审核的教育学会成员章太炎、赵必振,两人就小学、中学教科书的编撰一事争执不下,最终跑到了他这里要求他做出一个裁定。
吴川请两人坐下喝了一杯茶,这才让两人心平气和了下来,就教科书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吴川听了几句,算是明白为什么会争吵不小了。
章太炎是觉得赵必振学问不足,只会往教科书内塞革命理论进去,完全不顾及学生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作为党内翻译马列著作的主要译者,赵必振则觉得章太炎架子太大,身上旧文人的习气太重,对于革命理论又一无所知,完全不明白编撰、审核中小学教科书的政治意义。
吴川听了几句之后,就对赵必振批评道:“太炎先生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革命理论并不是只有干巴巴的道理,革命应该是有血有肉的,是让人心生向往的。作为中小学教材,考虑到学生们的想法,让他们学习之后主动去追寻革命道路,才是我们的目标。
总不能因为学了我们编撰的教材,反而让人开始厌恶革命,那就是真正的政治事件了。我看你确实应该向太炎先生认个错,认完错就回去重新修改教材,确保文章能够让太炎先生满意,到时也给我送几本,我要翻一翻。”
虽然挨了吴川的批评,但赵必振却是心甘情愿向章太炎道这个歉的,反倒是章太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勉强的接受了赵必振的道歉。当赵必振离开之后,章太炎正想和吴川开口,却不料吴川已经先行出声向他说道:“太炎先生,我知道在学问上不要说东北,就是全国也是没有几人能够及的上你的。
您对于教科书的编撰有意见,我听了听认为这些意见都是无伤大雅的。如果教育学会的同志们有更多的精力,修改一下也行。要是时间上确实来不及,那就只能等二版再去修改了。不过赵必振同志的意见是正确的,教科书内必须体现出革命的历史观和文学观,以确保中小学生从一开始就竖立起正确的人生观、社会观和世界观。这也是革命委员会究竟能否把革命理念传递下去的根本,没有这些后来者的加入,革命就会成为无根之木。”
章太炎依然不能认同这样的主张,不过对于吴川他的态度就显然柔和的多了,他压制住自己的脾气说道:“可教书育人首要在道德,其次在学问,怎么能够把革命理论作为首要的教育内容?这样教育出来的学生,心里充满了暴力,恐怕不是社会之福。”
吴川伸手取过茶盏饮了一口茶水之后,这才整理了思路开口说道:“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听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谁掌握了现在,谁就能塑造我们的过去;谁塑造了我们的过去,谁就能决定我们的未来。
我认为这句话用在教育上,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了。教书育人首要在道德,其次在学问,我并不否认这种主张是美好的,但却并不是革命委员会所需要的道路。
再谈到教育问题之前,我想请教太炎先生您,您以为未来的中国应当建立起一个什么样的政权,才能赢得国家和民族的独立,收回被满清出卖的各项领土和利权?”
听到吴川问了这个问题,章太炎几乎张口就想出声,但是他只是说了“当然”两字后就停顿了下来。若是去年他刚到东北,吴川就提出这个问题,他能够滔滔不绝的和吴川说上三天三夜。但是随着宋教仁、陶成章等人的过世,孙文、黄兴的被迫出国避难,袁世凯打着修宪的名义废除内阁、国会,实施了独裁的总统制后,章太炎突然发觉他过去所设想的种种治国之道,在当今的中国都成了空中的画饼,无有一样能够实现的。
虽然光复会、同盟会等革命党人还能在东北、山东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但这都是共和党人建设起来的地盘,根本和他们之前鼓吹的共和制度毫不相干。在这样的现实下,章太炎终究不是孙文,不能昂着脖子死不认错,依然认为只有共和才能救中国。现实就是,共和连自己都保不住,在袁世凯的强权下,共和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犹豫了半天之后,章太炎终于摇着头不怎么甘心的说道:“恐怕还是要走革命委员会的民主集中制,才能建立起一个令全国统一号令的中央政府。除此之外,其他政体恐怕都是难以适应中国的国情的。”
吴川对此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看待的。不过我认为民主集中制必须具备一个基础,那就是要建立在多数人统治少数人的基础上,否则就不叫民主集中而是应当称之为独裁专制了。
何谓多数人的统治,一言以蔽之就是要让工农阶层成为国家的主人,毕竟工农阶层占据了我国9成人口,他们正是绝对的大多数。共和党就是知识分子和工农阶层结合的政党,代表着多数人的利益执掌政权。如果共和党失去了工农阶层的支持,那么我们也就失去了执掌政权的合法性。
少数人对于多数人的统治,自然是要教育民众服从于秩序,因为大多数民众都是被统治者,统治者自然希望被统治者是温顺且柔弱的。多数人统治少数人的政权,自然要首先教育民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道理。因为作为统治者的一员,我们首先要警惕共和党蜕变为少数人的俱乐部。
我们现在要教育的,都是将来的统治阶级的一员,是未来中国的领导者。如果他们不具备反抗暴政的意识,不懂得主动的去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明白如何通过斗争去获得自己应有的权力,那么他们和农地里劳作的牛羊又有什么区别?在当前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能够把国家交给一群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吗…”
第639章
“9月4日,天气晴朗微风少云…”高级参谋久木村十郎次在自己的参谋日志上写下了这惯常的开头之后,便放下了钢笔,对着手下的作战参谋们布置起了今天的任务。
“野野村和木下,你们今日负责会宁和茂山方面的通讯,督促电话班尽快恢复通往会宁的通讯,然后问一问铁道部队,修好昨日被支那飞船炸毁的路段还要多久…
安田,你和骑兵部队联系一下,让他们尽快和罗津方面联系上,问一问珲春到底还在不在我们手上。另外在通往罗津的干道上设置警戒岗哨,从现在开始没有司令部的命令,只准罗津方向往清津方向的商民通过,不准清津往罗津方向移动…”
几名作战参谋接受了久木村大尉的命令后,立刻便紧张的忙碌了起来。第12师团的处境,已经容不得让人偷懒了。9月2日支那军的越境攻击,起初还激起了第12师团将士的愤懑之情,认为支那人越境偷袭是在对大日本帝国的挑衅行动,大家都想着要狠狠的教训一番这些越过边境的支那军人,让他们知道挑衅皇军的下场是什么。
这些12师团的官兵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可不是日本,而且他们之前也正在准备着穿越边境进攻满洲,全然忘记了满洲也是中国的领土。此时的日本就像是个不知规矩的顽劣小儿,认为在东亚的一切都该围绕着日本运转。日本军队进入朝鲜、中国是为了保护日本侨民维护东亚和平,朝鲜、中国敢于反抗就是在挑衅日本帝国,是暴民和匪徒。
正是抱着这种情绪,因此一开始前线各部队不仅没有向后撤退重新集结,反而采取了就地防御的政策。这固然给中、俄、朝军队带去了不少伤亡和迟滞了联军的进攻,但同样也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让12师团的司令部失去了调整部队部署的机会。
作为12师团的后方补给基地,清津城内只剩下了师团司令部、1个日军大队、1个野炮中队、1个宪兵中队和一只朝鲜人组成的辅助部队,虽然日军的总人数超过了3000,但是战斗兵种还不到三分之一,可以说罗南已经没有什么机动兵力用于补充给前线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作战中,第十二师团几乎把朝鲜东北部的朝鲜人民军都压缩到了茂山、惠山等有数的几个据点,夺取了各处的交通要隘,使得人民军和地方游击部队、地方百姓之间的联络渠道被切断,除了少数隐秘的山道还能让他们传递一些讯息外,双方的物资流通渠道已经被切断。
这一功绩使得第12师团的日军将领认为,剿灭本地的人民军需要的只是几个好天气,不必再需要更多的条件了。只是第12师团的各部队也被朝鲜东北部的山岭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部队,从而很难在短时间内集结起来。
毕竟朝鲜东北部的基础建设并不好,除了沿着铁路线有着一路电报线路外,就只剩下几处重要城市通了有线电报。至于无线电报也只配置到旅团一级,因此和大部分部队的通讯还是要依靠人力传递。当然日军不肯把无线电报往下配发,除了太过耗费经费外,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大部分日本将领并不相信无线电这种新玩意,他们更愿意相信通过人手传递的命令。
能够把无线电配置到旅团一级,这还是托了南满事件的福,让陆军省正式的考虑了配置无线电通讯的要求。把无线电从师团一级配置到旅团一级,这对日军来说确实是一大进步,但是对于当前的12师团来说,几乎没什么卵用,从旅团往下依旧得靠着人手传递命令。
如果在联军发起初次进攻时日军各部能够收缩阵线,从而把兵力集结在几个中心地区,那么12师团的司令部还能重新布置防线,从而取得一个较好的防御形态。
但是日军所受到的教育并没有防御战术这类东西,就连此前被日本陆军抛弃的法军战术中也同样不重视防御,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学习的德国陆军,一直朝思梦想着如何打败俄国、如何打败法国、如何打败英国,压根就没考虑过如何防御被其他国家攻击的问题。
就连德国总参谋部派出的参谋对国民革命军进行战术指导,帮助国民革命军建立防御战术原则时,更多的也是考虑应该如何进攻这样的防御体系,而不是把这种防御体系用于欧洲的大战中去。于是日军在遭到联军大举进攻时,第一反应不是如何撤离重整防线,而是采取了坚守作战。
这样一来,不要说师团司令部不知道自己的前线部队到底还剩下多少,就连旅团一级的指挥官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是派兵支援前线,还是要求前线部队撤下来重组防线。
直到和联军接战的第二天,师团司令部才算是对于前线各部队位置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是这一天罗南-会宁之间的轻便铁路又遭到了支那飞船的猛烈轰炸。虽然在南满事件中支那飞机凭借着好运气炸毁了公主岭的弹药库,但是日军在结束战争之后的复盘发现,用飞机轰炸并不容易瞄准地面目标,且难以携带大装药的炸弹,因此也就放弃了对于飞机战术的深入研究,只是给与研制飞机的部门增加了一些经费。
不过9月3日这一天,罗南到会宁铁路的被轰炸使得日军再次尝试到了,当日公主岭同袍们的绝望。对于朝鲜东北部的这种山地地形来说,一旦交通通道被威胁,那么也就意味着军队离失败不远了。
师团长柴五郎和师团参谋长森冈守成于昨晚开了半晚上的会议,终于决定要分批次把前线队伍撤回,在罗南这个海边平原上重建防线。
按照参谋长森冈守成给他们这些高级参谋的布置,茂山、会宁的13、14联队应当在三日内撤回清津;茂山、白岩洞、白岩、甲山的46、47联队则退向春兴里和吉州一带建立防线。也就是说,师团长和参谋长已经做好了放弃吉州以北的地区,这无疑就等于承认了第12师团本次作战任务的失败。
眼看着即将剿灭朝鲜东北部人民军,从而赢得阶段性胜利的关头,居然就这么功亏一篑。对于久木村十郎次这些师团中坚干部来说,这确实是一件难以忍受的命令。但是了解更多情报的高级参谋们却又不得不认可这道命令。
12师团在过去一个月的奋战中虽然几乎已经控制住了朝鲜东北地区,但这种控制是有限度的,除了交通要道及交通要道上的城市和重要的矿区外,乡村、山区和远离交通要道的小城市都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只要这些地区没有大股的武装力量存在,日军就把这些地区交给那些亲日派甚至是中立派去管理。
在日军强势的时候,地方治安自然会一步步的好转,毕竟在日军的支持下,亲日派的朝鲜人对付起那些普通的朝鲜民众是有着绝对优势的。而人民军和游击队因为无法获得普通民众的支持,也不得不收缩兵力进入深山中去,这样普通民众就更加无法反抗这些亲日派的朝鲜人了。
但是随着联军的反击,加上支那飞船深入日军后方的轰炸行动,地方上的游击队便立刻活跃了起来,铁杆的亲日派分子大多选择收拾东西跑路,中立派则和游击队眉来眼去,大有借机反正的意思。在日军照料不到的地方,电报线被切断已经是普通事件,对于日军通信兵的袭击也开始零星出现了。
柴五郎师团长和森冈守成参谋长也是清醒的看到了,就当前防线坚持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前景,才断然颁发了这项命令。久木村十郎次虽然感到沮丧,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把森冈大佐的命令布置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这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同会宁、茂山方面联系上,然后想着该如何撤兵的问题,并没有太过关注珲春方向的动静。虽然昨日从罗津传来了珲春口岸受到攻击的情报,但是久木村一直都认为是珲春口岸受到了攻击,根本没想过珲春口岸沦陷的问题,毕竟在珲春口岸的江面可有着日军数只炮艇,还有一艘转门调过去的有明号驱逐舰,他可不认为联军有能和有明号上80毫米主炮较量的江上炮艇。
只是久木村虽然认为珲春方向不会有问题,但也还是派出了作战参谋负责和罗津的联络,希望能够获得珲春口岸更近一步的消息,他自觉自己已经布置的相当周到了。
不过就在他趴在地图上研究了一个上午,刚刚敲定了一个13、14联队的撤退初步计划时,却见安田少尉脸色苍白的跑进了大厅,对着他报告道:“大尉不、不好了,支那的骑兵和我们罗津方向的警戒卡哨交火了,是大股的骑兵部队,不是小股骑兵。”
“啪。”久木村手中的铅笔滑落在了桌面铺开的地图上,他瞪了安田少尉足足数秒,才定下神来向其问道:“你确定是支那人的骑兵?不是别的什么部队?”
安田少尉被问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卡哨跑回来的士兵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自己看到的支那骑兵的足有数百,且队伍后面还有部队,不过小队长令他赶紧回来汇报情况,所以他并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支那兵。”
久木村低下头找到了警戒卡哨的位置,然后拿着比例尺量了一下,立刻从嘴里崩出了一句脏话,他随即铁青着脸对着安田少尉喊道:“不要站在这里发呆了,给我亲自跑去调查,到底有多少支那兵过来了,他们的进攻目标到底是铁路线还是清津城,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这就去向森冈参谋长报告…”
第640章
站在清津城北门城墙上的柴五郎中将和森冈守成大佐两人看着已经切断了通往北面会宁、西南渔郎方向铁路的支那骑兵部队并没有着急攻城,而是先建立起了防御阵地来,两人心里顿时都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