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51节

  只是库铂一直有些担心,作为一个木材出口大国,美国真的有必要从中国进口木制品吗?这正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不过两人的讨论很快就被电报收发员送来的一封电报给打断了,白礼安看了一眼手上的电报,便递给了身边的库铂,语气有些释然的说道:“库铂先生,看起来我们终于发现了一处中型以上的油田,S-18号井在974英尺的深度打出了石油,初步估计约每日能够出产2000桶以上。”

  库铂同样松了口气说道:“这倒是件好事,至少我们可以不必担心洛克菲勒先生的问责了。唔,我得尽快把这个好消息传给哈尔滨…”

  于此同时,在美洲的马拉开波湖畔的东岸,中国石油公司委内瑞拉分公司打下的第三口油井,突然发生了剧烈的井喷。

  看着源源不绝从地底喷出的黑色原油,李四光觉得自己是一辈子都难以忘却这样壮观的景象了。他此次过来不过是调查马拉开波湖畔东岸的地质状况,好进一步对石油勘探所需的地质条件做进一步分析。

  只是他没有想到刚刚来了不到半个月,就能撞上这样的原油井喷盛况。看了半天原油喷泉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不由向身边的钻井队长问道:“这一班能喷多久?”

  这位队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少的话半个小时,普通的话三四个小时,还有能够喷上一天的。”

  李四光不由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么你看这口井能喷多久?这块油田叫什么来着?”

  看着快要5、6米高的油柱,队长踌躇了一下说道:“这个,至少半天以上吧。当地人叫这里拉罗萨…”

  事实上这口井一直喷了10天,喷出了超过10万桶原油。这一消息很快就传播了世界,如果不是战争这一新闻肯定能够占据各大报纸的头条。

  英荷壳牌集团美洲负责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是最为愤怒的,他们只是差了一点就能从委内瑞拉人安东尼奥阿朗古伦手里买下这片土地的开采权了,如果不是美国人横插了一脚。

  此时英荷壳牌集团也拿中国石油委内瑞拉分公司毫无办法,因为这间公司有美孚石油50%的股权,他们不可能让对方把这片土地的开采权转让给自己。

  洛克菲勒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一愣,他只能赞叹这些中国人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如果是在战争爆发前,他大约会动用收购权把拉罗萨油田转入美孚石油公司的名下。

  但是现在洛克菲勒家族和革命委员会之间的利益纠缠已经太深,光是一个原铝的定价采购,去年就让家族净赚了1500万美元。今年原铝的价格还要上升,而他从中国采购的原铝数量可能超过3000吨,比去年多了50%,他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革命委员会闹僵。就算他想,老洛克菲勒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因此只是稍稍考虑了数分钟,他就把自己的秘书叫了进来,对他吩咐道:“发一封电报给库铂,让他和吴谈一谈。如果革命委员会愿意在战争期间以固定价格把委内瑞拉的石油出售给我们,那么我们愿意放弃收购拉罗萨油田的要约权力。另外,我们愿意把加州的石油份额以相同的价格出售给革命委员会,这样双方都可以减少运输费用…”

第698章

  东京都江东区涩泽荣一的府邸内,这是一座和式两层住宅配上西式草坪花园的和洋折衷豪宅。东京的三月依然还是很冷,室外还需要穿上厚外套,屋外的树木也没有发芽,不过积雪是没有了,只有一片枯黄的草坪,看起来倒像是秋暮,不过草坪中隐约可见的那点绿意又提醒着你,春天快到了。

  涩泽荣一府上最为出色的还是庭院一角的数株腊梅,这个时节的腊梅还保留着最后的芬芳,虽然没有了积雪添加颜色,但是却也是极有可观之景的。这个时节前来府上作客的客人们,必然是要过来赞赏一番,然后再去客厅内喝茶的。

  不过今日么,前来涩泽荣一府上作客的企业家们显然是没有这种闲情雅致了,他们抵达府上之后,就匆匆拉着主人在客厅内关门长谈了起来。

  号称日本企业之父的涩泽荣一,是明治时期最为出色的大实业家,同时也是日本大藏省的缔造者之一。他对于日本的财政、金融政策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又创办了多家企业,涉及到了铁路、轮船、渔业、印刷、钢铁、煤气、电气、炼油和采矿等重要经济部门。

  和其他同时期崛起的日本财阀不同的是,涩泽荣一并没有专注于一项事业进行垄断经营,从而建立起自己的财阀集团,而是在每个行业中做起了先行者和技术传播者。正是这种探索精神和对于后起企业的帮扶,使得他获得了日本企业之父的称号,也令其成为了日本企业家的领袖。

  今日上门来拜访他的,是大日本纺织联合会的各位代表,成立于去年3月的大日本纺织联合会,拥有42家纺织公司,总资本达到了8582万日元,差不多占据了全日本棉纺织业近七成的纱锭。而棉纺织业又是日本当前最重要的产业,几乎已经超过生丝产业,因此这些代表们站在一起,几乎就能代表日本企业界的声音了。

  涩泽荣一所开创的大坂纺织会社在去年和三重纺织会社合并为东洋纺织会社后,便继续领导着日本的纺织业。因此这些代表前来拜会涩泽荣一,实质上就是关于日本棉纺织业的未来,同这位日本企业的领导者进行磋商。

  东洋纺织会社的山边丈夫是召集这场集会的主要发起人,在众人抵达之后,他便首先发言说道:“今日把大家邀请到涩泽先生的宅中聚会,主要就是想要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欧洲大战对于我国纺织业的影响,和我们应当如何利用欧洲大战发展我国的纺织业。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我们要群策群力,才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三井物产的山本条太郎是第一个响应山边丈夫发言的,“我支持山边先生的看法,此次欧洲大战对于我国纺织业来说确实是天佑。

  兰开夏一年生产的棉布近80亿码,其中对全世界出口的数量是69亿码。但是因为这场战争的爆发,现在兰开夏不仅不能向外出口棉布、棉纱,反而要开始进口棉布和棉织品了。这一来一去,就让世界的棉产业供应出现了大紧缺。

  到1910年为止,我国国内的棉制品市场已经趋于饱和,所以到了1913年国内的纱锭增长到240万锭后就很难继续增长下去了。

  但是,兰开夏至少有5570万纱锭,如果再加上德国、荷兰、法国的产能,世界突然就减少了近亿枚纱锭的产能。即便减去欧洲自身所消耗的棉制品需求,世界各地也至少出现了5000万纱锭产能的空缺。

  因此,只要战争继续下去,棉纱、棉布、棉花,甚至是棉纺织机器都会出现紧缺的现象。谁能更快的增加棉纱、棉布产能,掌握住棉花的供应,那么谁就能在这场大战期间获得最大的好处…”

  不过就在山本条太郎说的口若悬河的时候,和田喜多却打断了他,冷冷的说道:“山本先生说的很对,但这些话说的好像已经晚了。

  只要看一看我们的邻国就知道,他们早在1912年就开始对棉纺织业进行全面的整顿了。除了新建工厂并提供更为廉价的原动力外,他们一直在对棉花种植方面下手。

  拜陆军的无能所赐,中国人现在已经控制了辽东半岛和胶东半岛的棉花种植,现在正向着河北、河南的棉花种植施加影响。中国的北方出产了中国一半以上的原棉,当他们控制住了这些棉花产出之后,我们还拿什么同中国的棉纺织业竞争?

  更何况,在大战爆发之后,中国人就加快了对于棉纺织业的投资。上海的鸿源纱厂拥有48200枚纱锭,200台织布机,是德国、美国和华商共同投资创办的。大战爆发之后,德国人和美国人的股份就全部落入了中国人的手里,在整个交易过程中我们甚至都没能得到这个消息。

  到去年底为止,中国的纱锭拥有量已经达到了120万只,其中外国人占有的还不到30万只。再这样发展下去,不用两年他们的纱锭数目就会超过我国了。如果再加上他们控制住了本国的棉花产出,那么这场大战中获利最大的必然是中国人。”

  本内外棉会社的川村利兵卫同样点头说道:“当前在我国生产一包棉纱的成本,比在上海生产一包棉纱的成本,足足要高出80%。除了两国的人工差异外,最重要的就是中国才是我们当前最大的棉纱、棉布出口国。

  我们从中国购买原棉,加工好棉纱之后还要再度贩卖回去,因此我们的棉纱、棉布不仅人工高于中国,还多了进出口关税、运输费用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在日本办厂获得的利润已经远远低于在中国办厂的利润了。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我们把工厂办在革命委员会的管辖地,那么我们就能获得廉价的原材料和运输优惠,但是却要会受到革命委员会制定的劳动法和工伤法的管制。如果我们把工厂放在革命委员会管辖地之外,又不能获得革命委员会提供的这些好处。

  还有就是,现在革命委员会已经开始卡着原料供应的脖子,只有那些愿意接受来料加工合同的厂家才能优先获得棉花的供应,这简直就是强盗的行径啊…”

  其他代表对于川村利兵卫的话语大为同情,不由纷纷出言声讨革命委员会的蛮横无理,但是很快他们的声讨就被山边丈夫给打断了,“各位,今日请大家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聚在一起抱怨的。各位在这里抱怨的再久,革命委员会也听不到,对于我们的事业也没有好处,我觉得没必要浪费大家的口水。

  刚刚和田和川村两位先生说的状况确实是危害了我国在华投资的利益,但是这种危害还没有完全妨碍到我国从对华投资中获取的利益。

  我想请大家注意眼下这样几个事实,去年虽然因为战争的印象,我国对华出口贸易受到了影响,但是我国对华出口的棉纱还是超过了150万担,棉布制品则占到了中国进口的12%。

  去年中国进口棉布突破了2.9亿两,比1913年增长了50%以上。其中英国布占了进口总额的50%,美国布占了进口总额的25%,德国布占了进口总额的9.5%,加上我们差不多瓜分了中国的棉布市场。

  而英国的殖民地印度,一年进口棉布超过31亿码,其中从英国进口的棉布就超过了30亿码,我们前年对印度出口的棉布只有9百万码,但是去年就几乎增长了10倍。

  是的,中国现在对棉纺织业采取的种种措施,不,应该说是革命委员会所采取的措施,虽然对于我们的棉纺织业造成了一点妨碍,但是在英国人空出的巨大市场面前,这点妨碍简直不值一提。而美国人为了全力支持欧洲各国的棉布所需,暂时也只能从亚洲地区撤退了。

  所以,即便中国正快速的增加对于棉纺织业的投资,当前欧美列强撤退让出的亚洲市场也足够我们一起分享的。中国作为世界第三棉花出产国,我们当前应当帮助其进一步改良棉种,扩大棉花种植的能力,这样才能在这场大战中获得超额的利益。

  否则一旦战争结束,等到欧美列强的棉纺织产能重新返回亚洲,那么我们依旧还是处于被排挤的对象。相比起中国对于粗纱的生产能力,他们的细纱产能简直不值一提。我认为我们应当趁着这个时候,尽快抢夺英国人的细纱市场,然后把粗纱产能向中国转移,利用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制造的粗纱去和印度人竞争。

  我国的棉纺织业因为缺乏棉花产地,因此不可能依靠量来取胜,只能依靠质来取胜。而如果能够和中国的棉纺织业及棉花产地达成合作,那么我们至少在大战之后能够和英印、美国的棉纺织业建立起竞争,否则美国以世界第一产棉国,英国依赖印度这个世界第二产棉国,都可以轻易的把没有稳定棉花供应产地的日本挤出世界市场…”

  山边丈夫的中肯言论虽然有些不大入耳,但是除了少数技术上不占优势,只想着依赖于国家对外霸权压迫外国人获得超额利益的实业家来说,其他人还是承认了山边的主张是当前最适合于日本棉纺织业的道路。日本在棉纺织上的技术虽然还不及英美,但是却已经领先于亚洲各国,凭借着这一步领先优势,日本还是能够从欧美空出的亚洲棉纺织品市场中分到最大一块蛋糕的。

  1915年3月1日在涩泽荣一府上的聚会,算是给日本的企业界制定了大战期间的发展道路。日本的企业界开始寻求同中国进行深入的合作,而不是试图同中国在经济上进行对抗,从而错过欧洲大战创造出的制造业黄金发展期。

第699章

  对于利弗莫尔来说,1914年是大有收获的一年,除了从革命委员会那里收到了50万英镑的报酬外,他自己私下的投资也为他带来了相当的收入。不过中国的金融市场还是小了一些,如果是在华尔街的话,他的收入恐怕还在后面加个零。

  不过利弗莫尔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这两次和革命委员会的合作,他贡献的不是判断而是操作,这可比他自己的投资要省去了许多精力。而在中国钢铁期货上的投资,让他进一步明确了自己的判断,这场欧洲大战将会极大的抬升世界钢铁市场的价格,于是在听说美国股市重新开放之后,他就跑到了哈尔滨来向吴川进行告别了。

  利弗莫尔来到哈尔滨自然不是仅仅为了告别,事实上他还想说动吴川,从而获得革命委员会的支持,在美国股市上再投机一把钢铁行业的股票。

  吴川听完了利弗莫尔对于美国工业股票的判断后,不置可否的说道:“利弗莫尔先生,老实说我并不认为你的判断是错误的,但是像我们这样的组织,是不可能去别人开的赌场下注的,否则我们就会成为了别人的目标。”

  利弗莫尔很想反驳吴川,但是他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华尔街和赌场也没什么区别,或者说华尔街比赌场更没有下限,至少赌场不会发虚假的筹码和你对赌,而华尔街的银行却能发虚假的股票让你破产。

  不过就在他失望之余,吴川却又说道:“不过鉴于你是我们革命委员会的老朋友了,我可以借给你1000万美元的短期借款,年息只要5%。”

  利弗莫尔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您确定只要5%的年息,没有其他的条件吗?”

  吴川看着他坦然的说道:“条件么,当然是有的。不知道你对于当前的白银和黄金的比价怎么看?”

  利弗莫尔低着头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回道:“我对于这一块的资料收集的不多,不过我倒是知道,我国的不少人认为白银的价格目前是偏低的。”

  吴川点了点头道:“我的看法也是如此,去年伦敦大条银1盎司还值25.3便士,但是现在1盎司白银居然只剩下23.7便士了。

  我认为这个价位是非常不正常的,英国人正有意打压白银的价格,以压低从亚洲进口物资的价格。虽然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和波斯还在采取银本位,但是包括印度在内的许多亚洲、非洲国家国内还是存在着用白银作为货币的贸易。

  英国人通过人为的手段压低白银的价格,实质上就是为了抬高金价,从而更加方便自己收割海外殖民地的经济,也包括中国这种银本位的国家。

  但是黄金和白银的比价是建立在国际贸易上的,黄金的高价值是建立在亚非国家无法制造的工业品必须要从金本位国家进口的基础上的。为了获得这些工业品,亚非国家不得不接受金贵银贱的不正常比价,而金本位国家用黄金换取白银购买亚非国家的原料或劳动,然后再用工业品收回黄金,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循环。

  假如金本位国家不能用工业品收回黄金,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通过贸易的手段获得大量廉价的白银,那么金本位国家的财富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入亚非国家。那么亚非国家也就没有必要再出售白银换取黄金,他们只需直接出售原料和劳动就可以了。

  亚非国家囤积白银的后果就是,白银和黄金的比价将会重新恢复到一个合理的价位。现在欧洲爆发的大战,让欧洲主要工业国家都丧失了出口工业品的能力。而唯一的工业大国美国,因为要首先供应给欧洲的需求,也无法再对亚非国家提供足够的工业品。

  因此我认为,白银将会迎来一个世界范围内的上涨期。作为一个银本位国家,我自然是希望在这个趋势后面推上一把的。但中国毕竟不是一个产银国家,而我们的工业产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偏低了些。因此想要引导白银的价位走向正常,我们需要一些帮手。

  我希望你此次回国之后,能够联络美国国内的白银党,然后大家一起推动白银上涨,我相信这对于中美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这对革命委员会来说当然是有好处的,你从美国购买的白银可是超过了两亿盎司,哪怕每盎司上涨1美分,就赚了200万美元了。”利弗莫尔立刻反应了过来,对着吴川默默的在心里吐槽着。

  利弗莫尔这才理解吴川刚刚说的,不在别人的赌场下注是什么意思。因为革命委员会投入的资金实在是太庞大了,投资华尔街任何一家公司的股票,恐怕都会被当成阻击的对象。要是有人像铁路大王那样滥发股票,革命委员会可不得亏死么。

  仅仅考虑了不到5分钟,利弗莫尔便向着吴川点头赞同道:“我愿意为这个计划奔走效力,而且我也相信英国人打压白银的计划肯定是要破产的…”

  利弗莫尔在哈尔滨待了三日,然后于3月2日启程南下大连,预备从大连港返回美国旧金山。差不多同一时间,山东革命委员会宣布了胶东三府土地改革试行办法。

  在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调查和数百次各级会议的讨论之后,山东革命委员会终于通过了一份《山东省土地法大纲暂行办法》。其主要内容是:规定彻底废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的土地制度;建立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规定保护民族工商业的发展;规定设立人民法庭。

  这份土地法大纲可谓是来之不易,光是一个如何废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的土地制度,就足足争吵了近2个月。如果不是复员的军人等待着分田,在一些地方开始自行组织起村民剥夺起地主土地来了,估计革命委员会内部还要继续争吵下去。

  在日军没有登陆山东之前,胶东三府的农民对于本地乡绅地主的畏惧,还要超过本县的政府人员和上面派遣下来的委员。因此即便是革命委员会颁行的最缓和的减租减息运动,也是出现了许多反复。

  但是在日军登陆山东,革命委员会开始对地方采取军事管理之后,各地的农民突然就发现,过去他们看的比天还大的乡绅老爷们,在革命委员会和军队面前软的就跟面条式的。而那些过去横行乡里的地主老爷们,因为私通日军被革命委员会说镇压就镇压了,连个气泡都浮不出来。

  特别是那些在战争中投了军的,被军队组织起来打过游击和运输过军需的农民,在这场战争中不仅接受了战争的洗礼,也被军中的宣传员给教育了一番。虽然战争是结束了,但是这些复员的军人和为军队服务过的农民觉得,自己背后现在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了。

  只要他们照着革命委员会宣传的去做,那些乡绅地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们和这些乡绅地主之间可不是一团和气的,不要说灾年被人家一两斗高粱一亩地换了去,就是平日里你想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可要是让人家看上了你家的地,你也一样要家破人亡。

  好比那个栖霞牟氏,当初趁着大荒之年从东北运了一船高粱,号称活人无数。但是他是怎么活的呢?一斗高粱换一亩地,到了后来则是一升高粱换一亩地。至于这一升高粱究竟能够活几天,是从来没有人提及的。

  在满清和民国,牟氏家族都是有钱有势的大地主,他们鼓吹自家活人无数,自然是没有人敢反驳的。等到吴川亲自在中央委员会上点名牟氏之后,就算是想要为牟氏说话的山东士绅名流,也都默默的闭上了嘴。

  吴川此前一向很少做出这样点名批评的事,过去他主要还是讲清楚路线问题,然后大家按照路线去执行中央的决议。这样一来,党和革命委员会的基层就不会无所适从,不需要去揣摩吴川的想法是什么。

  但是今次,吴川毫不客气的在中央委员会点出了栖霞牟氏的名字,这也就意味着他对于山东的土地问题上有所不满了。原本还试图阻扰土地改革的山东同盟会方面的委员,在吴川的明确表态之后也只能放手了。

  在革命委员会击败了日本人,正处于风头火势上时,想要现一番从而让吴川记住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在这些人的推动下,栖霞牟氏很快就成为了土地改革中的一个典型。得到了政府方面的支持和土改工作组的鼓动,原本就对于栖霞牟氏深藏不满的佃农,终于在一次土改工作会上发泄了出来。

  只要有人开了头,自然就会有人吐露出自己心里隐藏的苦处。从3月1日到3月15日,栖霞牟氏一族连续被拉到民众面前接受批判,一开始佃农们还抖抖索索不敢发言,但是随着批斗大会一天天开下去,牟氏一族居然毫无反抗,佃农们的胆子才越来越大,开始打碎了对于地主乡绅的敬畏,毫不客气的对这些过去的老爷们数落、咒骂甚至是殴打了起来。

  对于栖霞牟氏的批斗,当然不止在乡民之前,陈翼龙和邵飘萍很快就把乡民们对于牟氏的批判列出了罪状,然后向全省进行了广泛的宣传。这一场批斗,使得胶东三府的地主乡绅很快就放弃了对于土地法消极抵抗的姿态,开始积极配合起了各土改工作组的工作。

  当然也有些死活不肯接受土地改革的,或是弃家而走,或是组织家仆反抗的,不过对于掌握了军事优势的革命委员会来说,这些人不管是积极或消极的抵抗,几乎都改变不了胶东三府在春耕前完成土地的重新分配了。

  除了这些强制性的废除封建性土地制度,把地主用非法手段获得的土地交换给村集体外。除了少数土地归还原主外,革命委员会都是采取先建立合作社,然后把土地分配给村集体,由村集体进行统一分配。

  合作社一般由复员军人或是几个劳动积极分子领头建立,几个合作社合成一个行政村,然后几个行政村再组成一个乡,再往上就是镇和县。通过对于地主乡绅的批判,村、乡、镇三级单位的重建,革命委员会开始把自己的力量深入到了乡村。

  而除了强制没收地主的土地之外,革命委员会同样还采取了赎买政策。即在全省固定地价的基础上,在给地主保留一定的土地,人均不低于4亩,不得高出10亩的情况下,剩余土地都必须出售给国家或村集体。

  虽说赎买的对象是国家和村集体,但事实上付钱的还是革命委员会。村集体将会以缴纳公粮的方式抵消购买费用。而革命委员会支付的也不是现钱,而是一张年息为地价3%的土地债券,支付期限为99年。这些土地债券是记名债券,只可被继承,不可转让。

  胶东三府的土地,约被强制没收了三分之一,强制赎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土地则一半保留在私人手中,一半则合并进了村集体中。1915年春的这场山东土改,让原本试图投靠革命委员会的乡绅地主大失所望,使得各地乡绅地主再次倾向了北京。

  不过山东的工商业者对于革命委员会却是印象不错,因为革命委员会放出了大量的低息贷款,用于扶持山东的工商业者,这些贷款的来源正是来自于山东土地债券的再抵押。

第700章

  对于山东土地改革掀起的风波,吴川一直都处于高度关注之中。他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强制推动的土地改革必然是要引发一部分地主士绅的不满和列强的警惕的。

  不过他的判断还是准确的,刚刚击败了日军的革命委员会正处于一种强势状态,各地的地主士绅虽然不满,但是他们并不敢直接出头反对革命委员会的土地改革,而是把责任推卸给了北京政府。

  这倒不是他们对于袁世凯政权还有多少信心,而是当下的中国也只有袁世凯政权能够从法理上否定山东地方发起的土地改革。至于各地的大小军阀们,则在看到了张勋的下场之后,也都谨言慎行了起来,生怕成为第二个张勋。

  张勋一家从徐州逃到天津之后通过荷兰驻天津领事的关系住进了英租界,但是革命委员会可没有就此放过他。不仅继续在报纸上刊登了辫子军自辛亥革命以来的罪行,没收了张勋在革命委员会治下的财产,并向北京施压要求从严从重对张勋等反革命分子进行镇压,还同时向英国提交了引渡张勋一家的申请。

  虽然有遗老遗少出面呼吁,认为张勋不过是“愚忠”,并不是真要出卖中国去当日本人的走狗,革命委员会应当网开一面,不过这种狡辩很快就被共和日报等倾向于共和党的报纸所驳斥。

  而在保张勋的遗老们和倾向共和党的报纸争论不休时,上海一家小报突然刊登了一则小道消息,说某人前去拜访共和党主席吴川时,就张勋一事做出了询问。

  结果吴川主席回道:“按照明末的历史来看,真正愚忠于朱皇帝的,应该全家自尽,追随前朝于地下才对。至于所谓的前朝遗民,不过是想要在新朝待价而沽的伪君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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