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各位领事过来,其实就是想要通知一声各位。原本今天应当进入各租界的搜查行动将会延后48小时,48小时之后天津将会实施全城戒严,军方将会派出精干的武装部队清剿天津城及租界内的武装匪徒,天津警察厅将会配合军方的行动。
除各领事馆外,租界内的一切建筑、人员都将进行全面的核查。不过为了防止出现误判导致的冲突,各领事馆应当向我方报备馆内的人员及武器装备,我们将会颁发特殊的人员及武器许可证。对于那些没有获得外交证件及武器许可证件,出现在领事馆外区域的人员,我们将会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
至于各租界内的驻军,除了保留20人以下守备领事馆内部区域外,其余驻军必须在48小时内迁移到鉴水轩内,并交出所有重武器予我方保管。48小时之后,领事馆以外发现的非中国军队我们将一律解除其武装…”
卜格斯目瞪口呆的听着翻译翻过来的话语,觉得这个天津市长一定是发疯了,这种擅自进入租界武装搜查的行动和宣战有什么区别。
站在他身边的韦礼敦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稍稍平息了下胸中翻上来的怒火后,方才打断了夏阳的话语,盯着他的眼睛冷静的问道:“夏市长,您这是想要向各国宣战吗?”
夏阳并不避让他的视线,神情淡定的说道:“怎么会,只有北京政府才会有宣战权,我当然不会越权行事。另外,租界不过是租了片土地给各国进行贸易,并不是让各国拿着这片土地破坏我国司法主权及进行颠覆我国政权的行动的。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我不明白领事先生为何如此激动。”
边上的卜格斯顿时忍不住反驳道:“《北京议定书》中规定,中国军队不能进入天津城周边20公里。而且租界拥有独立的司法和行政权,和我国的领土并无区别,你们派出军队进入我国的领土就是宣战,法兰西共和国决不忍受这样的屈辱。”
王葆真立刻警告道:“革命委员会早就声江浙浙湖浙明过,我们不承认任何满清所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未经过全国民众确认,北京政府擅自签署的各项条约也一样无效。卜格斯领事先生,请不要试图把不平等条约强加到革命委员会头上,否则我们会认为法兰西共和国正试图向革命委员会宣战了。”
韦礼敦不得不拦住了气急败坏的法国人,生怕这位法国领事冲动下把事情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不过他还是严正的向王葆真告诫道:“王委员,你的声明在我看来,和主动的挑衅也没什么区别了。难道说革命委员会打算完全否认民国政府对于各国所作出的庄重承诺了吗?”
王葆真面不改色的回道:“革命委员会效忠的是中国人民而不是某个中央政府。辛亥革命的目的是推翻一个骑在中国人民头上的独裁政权,而不是让另一个独裁政权取代它。
民国政府对于本国民众的承诺应当优先于某些独裁者对于外国政府的承诺。贵国究竟是打算和中国人民缔结平等庄重的承诺,还是想要通过哪些出卖了中国人民的独裁者继续延续对于中国人民压迫的条约,并不能限制革命委员会的行动。”
王葆真的话音刚落,那边德国领事已经起身说道:“我认为王委员说的很对,德意志帝国一向都试图和中国人民缔结友好平等的关系,就好像我们把胶澳租借地归还给贵国一样。我们愿意接受贵方提出的要求,不过如果我们把多余的武器交给贵方之后,是否就不必让我国的士兵入住鉴水轩了?”
夏阳点了点头说道:“只要贵国士兵外出时身穿便装,且不携带武器,那么我们可以开给证明。”
奥匈领事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国也接受贵方的要求。”
美国领事踌躇了一下后说道;“我国并不想同贵方冲突,不过我们也不想让士兵入驻鉴水轩。这2天内我会安排他们前往菲律宾…”
原本想要说点什么的意大利领事,看着这个场面顿时又默默的坐了回去。比利时领事则是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不管是英法还是美国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美国人的表态实质上就造成了天津各国内部的真正分裂。
德奥两国就不说了,欧洲大战爆发之后,这两个国家其实已经被在华外交界给排除了出去。但是剩下的各国外交官其实就剩下了两派,以美国为首的中立国和协约国一派,美国的表态意味着中国对上的就只剩下协约国一派了。
虽说大家处于协约国内部可以抱团取暖,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中国人如果真的想要对上协约国,那么就不必找其他借口了,只要对上一个就是对上全部。而比利时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保护自己的在华利益,事实上比利时现在已经处于亡国的边缘了。
比利时领事相当担心,革命委员会拿自己第一个开刀,在美国置身事外之后,他可不确定其他协约国家会为自己出头。事实上不管怎么看,当前在东亚能够出手的,也就剩下个日本了,其他国家现在都在欧洲和德、奥流尽了血,那里还能腾的出手来在东亚再开一个战场。
不止比利时领事有这个见识,英国领事和俄国领事同样看的出美国领事的倒戈,将他们放置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两人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了日本领事,但是松平恒雄此时却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丝毫没有了前两天帮衬法国人的劲头。
对于英、俄两国领事的疑惑目光,松平恒雄现在也是有苦难言,煽动法国人出头没什么,但是他一直都是把美国计算在他们这一方的。现在美国摆明了要置身事外的话,那么他便不好发表什么强硬言论了。
当前东亚能够出手的无非就是日本,之前两次挫败日本都是败在了站在革命委员会身后的德国和美国。现在德国虽然已经无力出手相助革命委员会,可美国还站在河岸上呢,他可不觉得协约国现在能够给日本什么支援,毕竟协约国现在还求着日本出兵欧洲呢。
因此在没有搞清楚美国的真正立场之前,他只能保持沉默,等待着国内发来指示。日本领事的不出声,让英国和俄国领事也难以真正强硬起来,而法国领事也从沉默的气氛中发现自己这方其实并不占据优势,他虽然看起来骄狂,但脑子并不傻,自然也就紧紧的闭上了嘴。
夏阳和王葆真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倒是没想到这些洋人真的这么虚了,听到革命军真的进驻天津了,反而不肯再说什么了。夏阳于是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么就请回去尽快提交外交人员及武器清单。至于其他事情,等我们剿灭了天津的武装土匪之后再说。”
韦礼敦也觉得留下来没什么意思了,当下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这需要北京公使团去同北京政府和革命委员会去商议了。不过他临走的时候还是对着王葆真、夏阳说道:“不要以为欧洲战争拖住了大英帝国的脚步,贵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里挑衅大英帝国的荣誉了。你们难道就不考虑战后了吗?”
第783章
英国公使朱尔典和法国公使康德听到了天津传来的通报之后都感到了愤怒,但是两人在会晤之后却又感到束手无策。此时西线被英法寄予厚望的索姆河会战并没有打垮德国人,反而英军在首次进攻就遭到了德军马克沁机枪的强大火力杀伤,一天内损失了近 6 万人。
虽然凡尔登战役和索姆河会战还没有完全降下帷幕,但是英法两国政府已经差不多有所明悟,光凭借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结束这场战争了。在这个时候,谁能获得新血力量的加入,谁才能彻底击溃敌人的士气,从而真正的结束这场战争。
英国政府内部已经有人提议应当同德国议和了,如果不是英、法的投入实在太大,也许这种声音很快就会成为上层的主流意见。但是和英国内部的议和声音相比,英法政府此时更为担心的是东线的俄国,中亚农民的暴动已经通过逃亡新疆的难民传到了北京,又从北京传回了伦敦和巴黎。
考虑到1905年俄国革命使得俄国不得不中止了俄日战争的先例,伦敦和巴黎都在担心中亚的农民暴动会引发又一场俄国革命,从而使得俄国不得不退出大战。战争发展到今日,只要是个人就能看的出来,虽然俄国军队已经不再是碾压欧洲的压路机,但是如果没有东线俄军忘我的牺牲精神,西线早在1914年就被德军给击破了。
假如现在德奥和俄国握手言和,那么德国就可以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西线,英国和法国的上层精英们都不会乐观的估计西线能够抵抗住德国人全部力量的进攻。更何况,以现在英法两国的财政状况,就算西线能够和德国人对抗下去,两国迟早也要被这场战争拖垮的。
不管是朱尔典还是康德都隐约猜中了伦敦和巴黎的心思,当前最为重要的是阻止俄国崩溃,拉拢美国参战和防止其他国家加入同盟国一方。天津事件的爆发,显然是不符合协约国最大的利益的。
而且革命委员会突然表现出来的强硬姿态和美国的暧昧态度,正使得事件滑向了某个不可预测的方向。虽然朱尔典和康德在远东可以对着中国政府指手画脚,犹如太上皇一般,但是两人在本国却并非位于政治的核心,毕竟中国实在是太弱了,两国驻美大使才是两国的外交重心。
在一定程度上,朱尔典和康德可以自由的发挥国内赋予的权力,只要他们能够完成国内交付的政治任务,但是一旦他们无法完成国内交付的任务,还要自由发挥,那么等待他们的也许就是身败名裂了。
因此,一直试图教训革命委员会的英法公使在会晤之后,很快就默契的认识到,当前并不是教训革命委员会的好时机,如果因此引发了革命委员会或中国和协约国开战,他们反而要负上难以承担的责任。
特别是法国公使康德,在国内每天都有成千上万法国青年死去的时候,他却为了一些法国商人的利益而激怒了中国倒向同盟国一方,他可不认为法国人会像英国人宽恕丘吉尔那样宽恕自己。
因此在会晤的最后时刻,康德终于软弱的向朱尔典说道:“也许我们应当向中国人获取谅解,比如让卜格斯领事撤销对于老西开地区的声索权力。”
朱尔典虽然在心里生起了退缩的念头,但是他并不希望这件事损害到自己在中国花费了几十年树立起来的威望,因此他摇着头说道:“公开撤销对于老西开地区的声索权力,只能让革命委员会以为我们确实拿他们没办法,他们要是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我们怎么回答?
别忘了,他们现在已经把军队开进了天津,并要求搜查各国租界,让各国租界内的驻军撤出租界,我们要是答应了这些要求,就等于是把天津租界的实质权力都交还给了中国人,今后只挂了一个租界的名义。一旦让革命委员会创造了这种先例,今后他们抵达上海和汉口时,我们难道也拱手把这些地区的租界交还给他们吗?”
康德此时已经心慌意乱了,“但是,我们继续强硬下去,革命委员会真的放纵军队冲击租界,到时我们岂不是更难和他们交涉了?”
朱尔典望着庭院内透过树冠落在地上的日光许久,方才说道:“现在看来,在北京交涉这件事是不会有结果的了,我们应当联合俄国、日本,在哈尔滨向革命委员会联合施压。另外就是和美国公使进行交涉。不管这位公使先生多么和我们格格不入,他总不能站在中国人那边对抗我们这些欧洲表亲吧…”
远在哈尔滨的吴川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江浙浙湖浙可没想到有人在北京这么的记挂着他。从葫芦岛返回之后,他就重新陷入到了忙碌的公文生活当中。
为了准备明年即将开始的无产阶级运动新纪元,他不得不开始进行了大量的预备工作,首先就是扩大军队规模。在这个经济蓬勃发展的时期,只要能够生产出东西就能卖出去,因此各处都在大量的需要人手和经费,几乎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扩军并增加军费支出的。
光是为了说服宋云桐等同志,就足足花费了吴川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不过好在今年的对外贸易实在是太红火了,截止7月底,本年度的对外出口贸易数额和进出口贸易总额已经都和去年持平了,这也就带来了大量的财政盈余,即便大幅度的增加军费支出,也不会打断目前的经济发展势头,这才勉强让宋云桐等政府部门的负责同志松了口。
而吴川提出的扩军理由也确实说服了不少同志,他向党内的一些负责同志说道,“现在我们在东三省干的还不错,经过几年的辛苦奋斗也确实攒下了一点家当,但是这点家当并不足以让帝国主义敬畏我们的力量,反而有可能刺激他们消灭我们的野心。
请大家想一想吧,在我们看来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财富来自于我们自己的辛劳工作,但是在帝国主义者看来,这是我们趁着他们在欧洲大战无暇顾及中国时,我们截取了本该上供给他们的财富。他们又怎么会甘心,让我们尽情的享受自己的劳动所得。
为了打开中国的大门,帝国主义者不惜发动了两次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帝国主义者为了争夺奴役我国的权力,还在内部爆发了日俄战争。这些帝国主义者为了获取财富,从来都是不惧怕发动战争的,看一看欧洲大战死伤的人数,难道大家还想着不武装自己吗?
假如我们现在不肯武装自己,那么我们现在所奋斗努力创造的财富,反而会成为我们被帝国主义攻击的借口。古人都知道,过于美丽的鸟兽往往都会因为自己的皮毛而被人类灭绝。空有财富而无武力,就是守着黄金呼唤匪徒来抢劫自己…”
于是在经过了几日的讨论之后,财政委员会终于同意追加今年的军费5千万元,明年的军费预算则比今年再提升5千万元,约为2.39亿元。增加军费中,陆军军费占55%,海军军费占25%,空军军费为20%。
而吴川这边也对军事委员会就扩军事务提出了目标,第一就是成立军一级的野战部队编制,确保战争爆发后能够第一时间投入完整的作战体系进行战斗;第二便是在两年内将野战师扩编到13-14个师,在五年内完成6个炮兵师的编制。
每个炮兵师为四团,每团48门火炮,其中150MM野战榴弹炮一团,100MM加农炮一团,105MM轻型榴弹炮两团,共计每师192门。现在国民革命军不过才能编制两个炮兵师,不过随着青岛和哈尔滨特种钢材冶炼厂的建设完成,革命委员会已经能够自产包括炮钢和装甲钢材在内的特殊钢材了。
至于火炮的制作方面,美国的大型机械和德国工程师的帮助是极大的,不管是葫芦岛造船厂还是沈阳重型机械厂,都具备了生产大口径身管火炮的能力。从欧洲源源不断送往远东的德国和奥匈战俘,现在都成为了革命委员会优秀技术工人和工程师的主要补充。
远东地区其实并不适合放置大型的俘虏营地,因为这里的气候和生活条件对于来自中欧地区的日耳曼人来说过于恶劣了。但是远东地区却又是一个天然的大监狱,任何试图逃离营地的俘虏都等于是自杀,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越过黑龙江或乌苏里江进入到中国境内。
不管是德国战俘还是奥匈帝国的奥地利人战俘,受教育程度都相当的高,特别是德国人基本已经普及了中学教育,因此对于正处于工业扩张期的革命委员会来说,这些战俘都是难得的人才。让这些人在西伯利亚荒原上种土豆或是修铁路,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
因此在同远东三省做出了一系列交易后,大批的德奥俘虏被以租用的方式送到了中国境内的工厂,甚至于在欧洲管理战俘的机关已经开始根据学历的高低来安排战俘的去向了。正因为这些战俘技工和工程师的大量补充,使得1915-1916年革命委员会的工业扩张始终保持了有序的发展。
当然,除了这些德、奥战俘的优质劳动力补充外,革命委员会的技术工人培训体系也逐渐成型了。前期借款大办小学的好处,到了1916年已经渐渐获得了回报,大批小学毕业的年轻人开始进入到工厂或工人技术学校,这极大的提高了工人的素质。
而1914.10-1916.10和美国工厂签订的工人及助理工程师培训计划也获得了极大成功,整个计划已经培训了900余名助理工程师和9000余名技术工人,这些人的回归开始让革命委员会在各项新工厂的技术管理上渐渐占据了一定的主导权。
有鉴于此,在吴川的坚持下,革命委员会决定和美国方面商议,把培训计划延长到1918年10月,并把每月派出受训的助理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分别提升到90人和900人。如此一来,整个受训计划的人数将会达到39570人。
虽然这将会让革命委员会支付高达2000万美元的培训费用,但是这些培训人员归国之后将能够撑起当前革命委员会所建立的一整个工业体系。如果不是在这个战争爆发的年代,革命委员会又是美国资本家的一个优质客户和初级产品提供商,估计革命委员会就是肯出钱,也不可能获得这样大规模的工业技术培训机会的。
第784章
除了以上这些事务之外,吴川还让胡秉柯亲自主抓了一件事务,就是联合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等惨案的幸存者及遗属,在哈尔滨高等法院发起了针对沙俄政府的诉讼案。
这起诉讼案让俄国人极为难堪,不管是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霍尔瓦特、俄国驻哈尔滨总领事特拉乌绍利特还是阿穆尔沿岸总督关达基都试图劝说革命委员会阻止这些幸存者及遗属提出告诉,又或是想要通过人事关系阻止哈尔滨高等法院接受诉讼。
但是他们的企图都被挫败了,革命委员会不仅不肯接受他们的请求,反而公开的在报纸上和广播内纪念起了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等惨案,使得东北民众反而把目光转向了这些惨案。
根据1958年中俄签订的瑷珲条约规定,原来在黑龙江以北的土地划归俄国,但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等地因为居住着大量中国人,因此在划界时特别注明将此地归属于清朝管理,俄罗斯人不得侵犯。
且《中俄瑷珲条约》还规定,黑龙江南岸下游乌苏里江以东的地区归中俄两国共管,但是现在此地却成为了俄国单独管辖的滨海边疆区。因此当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幸存者及遗属发起诉讼之后,革命委员会控制的舆论不仅翻起了旧案的赔偿问题,还提出了滨海边疆区的归属问题。
革命委员会掀开了中俄之间的旧案之后,自然不仅仅只获得了东北人民的支持和沙俄官员的反动,同样也让中国境内的俄国民众感到了恐慌,不仅仅是那些普通的俄国商民,对于远东的布尔什维克们来说,这同样也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随着革命委员会在辛亥革命之后的快速发展,从哈尔滨到满洲里、海参崴都出现了一种急速的繁荣景象,这不仅给那些跑来远东冒险的俄国商民找到了财富之源,同样也让这些俄国人意识到远东的中国人正成为一个新兴的势力。
在革命委员会于山东、朝鲜击败了日本人之后,俄国在远东的官僚们就失去了和革命委员会冲突的信心。特别是在革命委员会掌握了飞机制造的技术之后,俄国远东的将军们就认为远东的俄军在技术装备上已经落伍于中国人了。
只是欧洲大战中俄军在东线倾尽全力也还是屡屡被德军所击败,使得俄国已经没有余力在远东再挑起一场规模以上的战争了。当革命委员会派兵强行进入库伦时,俄国外交部也只敢虚张声势的恐吓革命委员会,阻止革命委员会继续向库伦以北渗透,却不敢真的出兵干涉外蒙古的事务。
六月俄军在东线西南战线发起的布鲁西洛夫攻势,可以说是本次大战中俄军最大的成果,但是俄军的后勤能力根本负担不起这场攻势,进入7月之后俄军就开始习惯的掉链子了,后勤供应不上,友军迟迟不动,使得布鲁西洛夫创造出来的胜势并没有转化为确实的胜利,俄军开始在德奥的反击中死伤惨重。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因为人力不足颁发的征兵令又引起了中亚穆斯林的起义,从而迫使俄军不得不把原本用于前线的军队又运往了中亚平息叛乱。就在这个俄罗斯国内经济和政治局势严重恶化的时节,革命委员会突然纵容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等惨案的幸存者及遗属发起诉讼,并鼓动公众提出了对于《中俄瑷珲条约》内容的大讨论,这显然是一个阴谋。
不过俄国远东的官僚和上层精英虽然都知道革命委员会在谋划着什么,但是大家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只能随着革命委员会挥舞的指挥棒按着节拍起舞。因为提前捅破革命委员会的阴谋,只会遭到革命委员会更加激烈的行动,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反制的手段。
先不提俄国远东边区的军事力量在抽调之后已经远远不及革命委员会,就是欧洲大战刚刚爆发的那些护国主义者,现在也对战争失去了兴趣。因为2年多的战争已经让俄军伤亡了3、400万,现在的俄国护国主义者谈起战争,也要在前面加上一个该死的副词。
俄国的中下阶层已经为这场该死的战争流尽了血和积蓄,他们已经开始厌倦和试图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了。就算是俄国的上层精英,想要把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因为俄国已经投入的太多,眼下两手空空的退出战争,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养活那些从战场上返回的数百万饥寒交迫的士兵,这无疑是在给自己挖掘墓穴。
这些上层精英只能指望在战胜了同盟国之后,从同盟国身上割上几块血肉来填饱下层民众,从而消弭掉国内蠢蠢欲动的革命风暴。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又怎么会想要再同革命委员会再开启一个战场呢。
此外,现在革命委员会还是俄国最大的物江浙浙湖浙资供应商,光是过去一年内革命委员会为俄国提供的火车机车就超过了500台,20吨货车4500节,60吨货车950节,客车620节。俄国从革命委员会这边进口的物资金额已经超过了从美国、英国、法国进口的物资金额总数。
也就是说,如果俄国和革命委员会爆发冲突,就等于是在自己的动脉上先砍了一刀。在短时间内,俄国几乎别想从其他地方弥补失去革命委员会供应的物资损失。因此,不管是远东的俄国官员还是彼得堡的俄国官员,对于革命委员会这边提出的诉讼和舆论声音,只能采取充耳不闻的姿态,然后把案子拖延下去,直到拖不住为止。
至于远东的俄国布尔什维克们,虽然因为沙皇政府在东线表现出的无能,使得护国主义的声音大大减少了。但是对于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等惨案的幸存者及遗属提出的诉讼赔偿,及中国人提出的对《中俄瑷珲条约》内容的讨论,不少人总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对于那些真正的列宁派布尔什维克来说,他们自然是遵从于列宁的教诲,中国人民反抗沙皇的行动是正义的这一结论。但是对于某些并不纯粹的列宁派来说,虽然他们也接受列宁对于阶级斗争的结论,认为俄国工人阶级应当联合各国无产阶级对抗沙俄政府,但是他们对于中国无产阶级想要通过斗争拿回被沙俄政府所窃取的土地和赔偿则感到不满。
某些俄国布尔什维克就认为,“虽然沙俄政府制造的江东六十四屯惨案、海兰泡惨案对于中国人民来说是一种帝国主义的压迫。但是现在这些地区已经分配给了俄国移民,如果我们支持中国人,不是等于又压迫了一遍俄国人民吗?
《中俄瑷珲条约》虽然约定乌苏里江以东属于中俄共同管理的地区,但是这些年来中国并没有对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实施过任何管理,是俄国人民在那里建立了铁路、港口、城市、牧场和农场,才有了现在的滨海边疆区。中国人总不能凭借一纸条约,就让俄国民众放弃自己的财产吧…”
这些俄国布尔什维克的言论自然激起了不少共和党人的不满,双方不仅开始就《中俄瑷珲条约》的内容,外东北地区的历史、国际法惯例展开了争论,更是就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中俄党员之间的这种辩论,极大的降低了双方之间的亲密关系,同时也让一部分本就对俄国人颇具警惕心的共和党员,对于马列主义本身也提出了质疑。吴川在辩论的初期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俄国布尔什维克党员这边试图维护沙俄帝国主义同满清条约的合法性,和共和党内部一部分党员提出了对于马列主义的质疑才开始出手整理这场争论。
一方面吴川对于共和党内部分党员提出的对于马列主义质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对为首的一批人员进行了劝退,从而打击了党内的非马列主义信仰者的派系,巩固了党内对于马列主义的信仰。
欧洲战争带来的经济发展机遇期,和美国资本主义过于密切的联合,使得党内一批本就信仰不深的党员更倾向于美国式的自由主义思想。在他们看来,共和党现在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打着马列主义的旗帜走资本主义道路显然有张冠李戴之嫌疑。
更何况,信奉自由主义的美国人仅仅用了几十年时间就发展的这样出色,而所谓的社会主义却丝毫没有先例可循,哪怕是马克思和列宁也是空有理论而无实践,就目前来看俄国布尔什维克组织除了给共和党一个理论和组织方式外,其他的一切都远不如共和党。
于是一些党员就觉得迷茫了,认为有必要舍弃美国这个样板而去跟随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的俄国布尔什维克主义吗?只不过从前斯维尔德洛夫、捷尔任斯基等俄国布尔什维克领袖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说出来,这些人虽然是俄国人但也极受共和党基层党员及工人们的支持。
但是现在这些人都返回了欧洲,加上大量布尔什维克骨干前往欧俄地区,远东布尔什维克组织的声势不免小了许多,再加上某些俄国布尔什维克为沙皇政府辩解,显露出了帝国主义的倾向,自然就引发了这些自由主义者的反击,并带起了一波民族主义情绪。
在清理了党内的自由主义者之后,吴川也并没有放过远东布尔什维克组织中表现出的沙文主义倾向,他对这些试图为沙俄政府辩解的布尔什维克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并将此事件完整记录下来之后发给了列宁及斯维尔德洛夫。
吴川在信件中向俄国布什维克党提出了一个问题:“中国的无产阶级正注视着,俄国革命究竟是要打到沙皇的反动政权,还是打算换一个红色沙皇坐上那个宝座…”
第785章
虽说吴川写给列宁及斯维尔德洛夫的信件并没有公布出来,但是他对于共和党自由主义者及俄国布尔什维克当中的护国主义者的批评,还是让两边都消停了不少。
就在他忙着处理这些事情,都有些忘记关心天津方面的事务时,8月14日上午,英、法、俄、日驻哈尔滨领事终于联袂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小楼内,就天津发生的事情正式要求交涉。
吴川虽然接见了四位领事,但是对于四位领事交涉的事情却不置一词,在听完了四人的发言之后,他便起身冷淡的说道:“各位领事先生传达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那么,如果各位领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这边还有公务要忙,就不留各位闲聊了。”
见到吴川就这么若无其事的想要离开,法国领事梅洛罗忍不住有些失态的起身指责道:“吴川阁下,您对于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还是说您真的是想加入到同盟国那边同我们协约国一方敌对了吗?”
吴川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其他三位沉默着的领事,这才严肃的看着法国领事说道:“天津事件难道不是由贵方挑起的吗?挑起了事端之后现在又倒打一耙,贵国这是把我国当成了什么?软弱可欺的非洲土著吗?
我提请贵国注意,中华民国不是法国的殖民地,别把你们在殖民地的作风带到我国来。我并不认为天津市政府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如果贵国真的想要解决问题的话,就得先承认是你们挑起了天津事件,而不是我方…”
英国领事斯莱达见状赶紧出声劝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看不如双方各退一步,老西开地区退回到6月之前的状态,而贵方从天津撤出军队,这样大家依旧还是朋友。”
吴川不以为然的转头看着英国领事说道:“斯莱达阁下说的可真有意思,那么如果现在德国政府宣布愿意把边境线恢复到1914年8月之前的状况,那么英国是否愿意接受和德国之间的和平,双方恢复到战前的外交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