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泼留希金家要比纳吉长老富裕的多,但是在招待客人的伙食上却极为普通,显然这位泼留希金先生对于自己的钱财要比自己的名声更为看重。
接下来的一周里,吴川陪着佩奇走遍了从包尔基村独立出去的富农家里,虽然这些富农离开村社时带走的土地不能同泼留希金家相比,但是他们从村子里占有的好处却只有多少的差别。比如这19户富农从村子里带走的自己的份地,加上他们购买的其他村民的份地,差不多拿走了包尔基村70%的良田。
这些富农把自己的新房子建造在从村子里窃取的好地上,就像是一座座吸引村民仇恨的纪念碑一样,让原本只是对朝廷和腐败官吏不满的村民,转而将自己的怒火转移到了这些窃取了村子公共财产的小偷身上。
而这些富农们却对此毫不在乎,还不时的公然嘲讽这些村民自己没本事,才只能呆在村社里吃大锅饭。似乎在他们心中,只要朝廷和沙皇还在,这些村子里的懒汉和坏蛋就休想对他们的财产指手画脚,他们的财产完全是他们的智力和辛勤劳动的结果。
采访完了这些富农,这天回到庄园用完晚餐后,佩奇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向着吴川认真的说道:“吴,如果今晚你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想就这几天的采访和你聊一聊。”
吴川一边拿起餐巾擦着嘴,一边示意小伊万上来收拾碗筷,这才对着佩奇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我看今天的月色不错。不如就在廊台上一边欣赏月色,一边聊天好了…”
第八十六章
在头顶橘黄色灯光的照射下,吴川和佩奇各自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二楼的宽敞阳台上。虽然才进入十月不久,但是夜晚的图拉温度已经能够降低到零下了。如果不是这座阳台是用双层玻璃密封的,吴川还真没兴趣同佩奇坐在这里谈话。
不过这座阳台本就是二楼起居室的一部分,因此想要避开待在一楼的庄园男仆,他们也只能选在这里进行谈话了。有着室内的盆栽作为阻隔,全封闭式的阳台倒像是一个独立于起居室的半开放空间了。
因此两人坐在这里谈话,倒是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佩奇递给了吴川一只雪茄后,颇有心事的向他问道:“你觉得斯托雷平大臣推动的土地改革计划,究竟对这个国家有没有好处?”
吴川取过雪茄剪,一边小心剪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这位大臣有一只精明能干且毫无私心的官僚队伍,那么他就成功了一半。”
佩奇停下了烤雪茄的动作,向着吴川望去,不免有些疑惑的追问道:“那么另一半呢?”
吴川思考了一会,方才向后靠在椅子上说道:“那么他就要祈祷上帝保佑俄国了。”
“这话怎么说?”
“这位大臣的土地改革计划其实并不难以让人看懂,无非就是从传统的村社中解放劳动力,从而把俄国的乡村分化为两个阶级,拥有土地的富农和一无所有的贫农。
我们这些天的下乡采访,基本那些村民都没有说什么实话,但是看着这些村民的家中就能知道。拥有财产或关系的农民从村社中独立出去时,他们总是能带走村社中最好的土地,甚至在测量师和村长、长老的帮助下,获得比该得的份地更大的土地。
而那些没有财产、没有关系的农民,留在村社中他们就要缴纳越来越重的共同税,毕竟村社的人数少了,但是国家的税收却没有减免多少。而想要从村社中独立出去,没有马匹、先进的农具和肥料,他们就无法依靠变小的份地养活家人。
俄国落后的三田制是无法和先进工业国的农业相竞争的,这些小农因为落后的农业种植技术和小块的土地难以生产出足够的向市场出售的粮食或作物,就无法获得足够的资本去改善耕作方式,就会进一步被外国或本国的农业资本家给打败。
他们要么亏本出售田地的产出,要么就只能卖掉土地,或是迁往东部边疆开发西伯利亚的荒野,或是进城务工成为无产阶级。
西伯利亚虽然广袤但却寒冷,并不是美国中部适合耕作的大平原。而西伯利亚地区的俄国官僚,也不是毫无力量的印第安人。美国西进时只要赶走印第安人就可以了,但是这些俄国农民却需要听从俄国官僚的命令前往指定的地点。
以我们这些天来同本县的俄国官僚接触,我相信你一定已经足够了解俄国官僚的腐败、无能和低效率了。俄国的工业化程度远低于欧洲各列强,从本质上来说它就是一个农业国,只不过在欧俄地区发展了一些工业而已。
在这样一个拥有庞大人口的农业国家,想要把数百万人口从欧洲迁往亚洲地区,这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完善的组织和方便的交通。但是显然斯托雷平先生一个也不具备。
失去了移民边疆拓殖这个平息农民不满的方式后,那么斯托雷平先生只能寄希望于俄国的工厂能够完全接纳这些被他从乡村赶入城市的数百万贫苦农民家庭了。
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俄国工业化的速度必须能够保持目前势头的增长。但是我个人以为,这也是不太可能之事。所以,斯托雷平先生只能向上帝祈祷了。”
佩奇依然难以理解吴川所说的内容,身处于这个时代的他,并不能如吴川这等从时间之河下游返回的人那样,对照着已经发生的历史进行追溯原因。更何况,好歹吴川也是学习过政治经济学和看过毛选的,过去所用不到的知识,在这样一个时代,却真正是看清世界本质的利器。
只要有足够多的信息,参照已经发生的历史,吴川完全可以分析出关于一战前的大部分政治和经济问题的根源。
对他来说不过是偷窥了未来,但是对于佩奇来说,未来却是不确定的。因此在采访了俄国乡村几天之后,他很难相信斯托雷平推动的土地改革,会招致失败。
虽然这场土地改革打击了俄国大多数贫苦农民,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些贫苦农民虽然有些反抗,但还不足以让这场改革彻底破产。毕竟大多数俄国农民还是畏惧于官府的,虽然他们对于土地改革极为不满,但终究还是服从了官府给予的出路,要么入城当工人,要么跑去边疆拓荒。
据说有些农民因为等不得俄国官僚的拖沓作风,甚至连官府颁发的迁移证都不要了,自己驾驶着马车,带着家当和家人跑去边疆了。当然,这些农民大多是听闻了官府指定迁移的地方太过荒凉,所以决定自费前往环境好一些的边疆区,如西西伯利亚的南部和中亚等地。
从彼得格勒而来的佩奇,自觉比吴川这个中国人更了解俄国这个国家的政治动向和经济状况,好歹他也同俄国的高官和富豪们面谈过,所以他并不认为俄国持续保持现在的经济增长势头是一件难事。
至于农民迁移到远东的事情,也许吴川说的对,毕竟他是同豪斯教授从东方而来的,应该更为了解俄国亚洲部分的状况。但是,只要俄国向东迁移人口的计划能够做到美国西进运动成果的一半,或是更少一些,佩奇以为俄国的工厂也是能够将剩下的农民给吸纳掉的。
因此在仔细考量了之后,佩奇还是充满疑惑的向吴川问道:“吴,为什么你会确定俄国的工业化速度会放缓?我感觉这并没有理由啊。我国同德国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高速发展时期,以我对俄国经济状况的了解,我并不认为俄国不能复制我国和德国的过去,毕竟现在俄国到处需要建设,它没有理由停下工业化的脚步啊。”
吴川只是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毫无隐瞒的解释道:“我记得前几天男爵先生的晚宴上有一位来自德国的客人,虽然他对于东方人的态度令人难以忍受,但是他对于欧洲文明的夸耀倒并不是盲目自大,起码他给出的数据还是很确实的。”
佩奇想了一会,方才回忆着说道:“你是说那个德国人说的,只有欧洲才是世界的中心,巴黎代表着过去,伦敦代表着现在,而柏林将会代表着欧洲的未来。至于东方只能拜倒在欧洲文明的脚下…我还以为你会对他的话耿耿于怀呢。”
吴川表情严肃的回道:“我是信奉这样一条道理的,落后就要挨打。既然我们失败了,那么遭受屈辱也是预料得到的结果。挨了打不承认落后,还要辩解自家祖上曾经阔气过,那才是无药可救。而且在我眼中,满清非中国,这样一个外来殖民政权是不可能救得了中国的,它们只会同列强一起欺压中国人,出卖中国之利益以求保全统治。所以我是不会为了这样一个殖民政权割地赔款而抱怨什么的。为满清的屈辱耿耿于怀,就和俄国人把蒙古人当成祖宗一样可笑。”
虽然佩奇觉得吴川心里还是被刺激到了,否则就不会对自己解释这么多。不过他并不在意吴川是否把满清当成自己的祖国,他现在只想知道吴川为何断言俄国现在的经济成长是不可持续的。于是他赶紧拉回了话题说道:“吴,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以为满清政府如此不得中国人心,必然是要被推翻的。不过我们现在并不在中国,所以还是谈一谈俄国的事吧。”
听了佩奇的劝说,吴川终于把心里那股愤懑给按了下去。虽然在后世的历史书上,他已经对于清末这段历史倍感屈辱,但是来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他才发觉后世的那点屈辱真不算什么,这个时代的欧洲人对于清人的蔑视,才是真正的让人屈辱到了心里。
在甲午战争之前,欧人不过是把满清视为同奥斯曼相当的老大帝国。等到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入侵之后,在欧人眼中满清就是第二个印度,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块等待分割的殖民地。
不管后世的历史书对满清如何粉饰,在这个时代当一个中国人,在欧洲人眼中和印第安人、非洲人并无区别,甚至于还不及印度人,起码人家还是有英国人罩着的。
吴川发觉后世居然还有满人好意思说中国的疆土是他们带来的嫁妆,如果没有汉人付出了数千万人命的牺牲,整个东方民族都要被欧洲人灭种了。可见汉人祖宗的话是正确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八十七章
吴川平息了心中的愤怒,仔细思考着组织了下语言,方才对着佩奇说道:“那位德国人当晚是这么说的,从1820年到1870年这50年里,欧洲人所创造的财富是过去一百年整个世界所创造财富的4倍;而从1871年到今日,欧洲所创造的财富又为此数值之5倍。他预计这个财富创造的速度在未来还将进一步提升。”
佩奇对于吴川所说的这一点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认同这个观点的。毕竟在过去一百年里,美国从一个蛮荒之地变为今日的工业之国,身为美国人的他是不难理解这个工业化的发展速度的,这也是他不能认同吴川认为俄国的工业化速度是无法维持下去的意见的原因。
老实说,如果撇开当晚那位德国客人对于东方人和美国人的态度,佩奇以为这位德国人的科学素养还是相当高的。当然,他并不认为德国人对于东方人的鄙视有什么问题,事实上美国人对于有色人种的看法也是大抵如此,只是他们不能忍受欧洲亲戚们把自己也归类为美洲蛮子而已。
吴川却没有再注意他的神情,而是把全部精神都浸入到了自己的思考当中去,“自人类有文字记录以来,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人类创造的财富居然能够丰富到人类自己也享受不完的程度。
当然,这只是一个趋势而不是现实。真正的世界现实是,人类工业文明所制造的工业品数量明显超出人类消费能力的总和。这才让各国的企业家们产生了那样一个错觉,即他们能够生产出满足全人类所需的工业品。
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是统一在一个政府之下的单一国家,那么这个政府还可以通过缩减企业的产能,提高人民的消费能力,从而确保企业不会因为生产能力太高而导致自己破产。
毕竟一个企业生产出来的工业品无法销售出去,就意味着死亡。而一家企业的死亡,将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银行和债权人收不回自己的投资,工人失业,生产原材料的农民卖不出自己的产出等等。
这种企业的死亡就如同工业文明的瘟疫一样,是会成片传染的。因为工业文明的本质就是建立在社会化大分工的基础之上,所以一个企业倒下必然会连累一片关联企业,而一片企业倒下就会连累上下行业,最终造成工人失业买不起农产品,而农场主卖不出农产品就无法消费工业品,银行收不回贷款而破产,从而造成整个市场的大萧条。
对于以资本主义理念治理国家的单一工业国来说,这样的工业文明瘟疫就如同中世纪的黑死病一样无法对抗,大家只能龟缩在乡下的田庄之内,等待着这瘟疫的自然终结。
但是对于目前分裂的世界而言,想要战胜这个瘟疫就只有一个办法,用武力解决他国的工业生产能力,从而为本国的企业占有更多的市场,从而以他国企业死亡来换取本国企业的生存。
就如同今日欧洲上层人士认为各国之间必有一战,事实上他们的预测是正确的,唯一的问题只是时间上的不确定而已。
了解了这个前提之后,我们再来看俄国的工业化进程,想要维持俄国目前工业化的速度,就必须要做到两点,资本的注入和一个充满需求的市场。
俄国是一个幅员辽阔和人口众多的大国,这个国家一半以上的工业品都要仰仗外国输入,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俄国似乎已经解决了一个难题。
但俄国同样也是一个资本匮乏的大国,其工业化的资本来源有二,外国资本的注入和本国农产品的输出。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得出一个结论,一旦欧洲发生了战争,输入的外国资本中断,俄国的工业化速度势必是要跌落的。
而以俄国恶劣的地缘环境,一旦欧洲发生了战争,他的货物进出通道就被断绝了,那么农产品的出口也就中断了。
没有了外国资本的注入和本国农产品的出口,俄国的企业就得不到资金生产,而乡村的地主和农民就没有资金消费工业品,最终同样会让俄国被迫的、强制的进入大萧条之中。被斯托雷平先生从乡村赶出来的数百万农民,一旦失去了生存的希望,那么就会成为革命之火药。
所以,斯托雷平先生此刻最能做的只有向上帝祈祷,祈祷在俄国工业化完成之前不要爆发全欧战争。这样他的土地改革才不会变成俄国革命的导火索。”
佩奇久久无语,当吴川替他拨开了笼罩在世界之上的这层迷雾之后,凭借着他的知识储备自然就能得出和吴川近乎一致的结论。
比如这些年来俄国同德国之间的贸易争执。在1879年之前德国进口了俄国农业出口产品的30%,但是19世纪70年代开始的世界农业危机,即农业的生产过剩。为了保护容克地主们的利益,1879年德国政府颁布了法令,对俄国进口牲畜进行检疫措施,从而完全禁止了俄国牲畜的进口。
这一举动大大的损害了俄国地主的利益,并激发了俄国的反德思潮。之后德国又对进口谷物实行征税,其对俄国农业的打击还超过了对进口牲畜检疫的行动。
同样的,1876年起俄国提高了进口税,并决定采用黄金征收关税,按照纸币卢布的汇率,相当于提高了48%的税率。从此,俄国采取了逐年增加保护关税的举措,以保护国内的工业。从19世纪年代开始,德国资本在俄国市场所占的份额开始逐年减少。
过去佩奇不明白,为何俄国和德国明明在政治上结成了同盟,却要为小小的贸易争端起这样的口角,导致两国人民渐行渐远。但是现在套用了吴川的观点之后,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德国想要为本国的企业扩大市场,就不能不如此对待俄国;而俄国为了发展本国的工业,不至于成为德国企业的殖民地,就不能不做出提高关税的举动。政治终究是服从于物质利益的。
而19年缔结的英法协约和19年缔结的英俄协定,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则。三个拥有广阔市场和原料产地的国家,试图毁灭或削弱德国的工业力量,从而让本国的企业获得继续发展的前景。
沉吟了大半天之后,佩奇这才不确定的说道:“所以,一场涉及全欧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而真正危险的其实还不只是俄国,而是被限制了发展空间的德国?”
吴川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是,德国人引以为豪的科技力量,还不足以打破英法俄三国给他设下的铁笼子。但是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工业能力,却足够将现有的世界秩序打出一个缝隙来,令一切被压迫的民族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犹太民族和汉民族应当联合一切受压迫的民族,借助这道缝隙破开一个洞口,进一步的动摇现有的世界秩序,从而获得完全的民族独立。”
佩奇甚为不解的问道:“这样一场大战如果一次能够摧毁德俄两个大国,削弱英法两个列强,为什么还不能瓦解现在的世界秩序?”
“是三个,失去了德国的支持,奥匈帝国也是不能存在的。”吴川看着佩奇说道,至于为什么不能瓦解世界秩序,当然是因为还有一个欧洲远亲美国的存在,欧洲的衰落只不过是给了美国崛起的机会,美国人是不会放弃取代英国统治这个世界的,当然这话吴川就不会对一个美国人说了。
他口中接着说道:“在现有的交通方式没有做太大的改变之前,想要统治世界就得先控制海洋。德国人是无法挑战英国在海上的力量的,所以这场欧洲战争的关键必然是陆地之上。
那么只要英国的海军力量不受太大的损失,英国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个由英国人用100年建立起来的世界秩序就不会彻底崩溃。”
佩奇虽然知道吴川不是预言家,但也还是忍不住向他问道:“这么说来,我应当奉劝我那些德国亲戚从德国离开了。吴,你觉得这场战争会在何时爆发?”
吴川当然知道战争会在1914年爆发,但他才不会这么傻乎乎的说出来,徒惹对方的疑惑。因此在一番思索之后,他才说道:“这场战争的爆发时间谁也难以预料,也许明天一早醒来,战争的消息就传来了;也许在过上十年,战争也没有爆发。
但我以为,时间还是站在英、法、俄三国这边的,毕竟每过一天俄国的工业化程度就更增加一些。俄国既是三国中实力较弱的一方,同样也是三国中最具有战争潜力的一方。
这场战争的爆发时间将会取决于德国人对于俄国的焦虑程度,当德国人意识到如果不发动战争就无法再用战争消灭俄国的工业能力时,战争自然就会爆发了。
不过我劝你要慎重的考虑一下,如何劝说你的德国亲戚妥善离开,以目前欧洲各国的反犹情绪,在战争爆发前逃离德国,只会让德国人把犹太人视为背叛者…”
第八十八章
这一晚的谈话,佩奇完全给吴川带偏了方向。要知道他原本是想同对方谈一谈,接下来的采访该如何深入下去的。但是吴川对于欧洲各国渴望战争的原因做了这样一个分析之后,他顿时都忘记了自己同吴川要谈什么了。
即便佩奇也算是美国中上阶层的一员,但是他毕竟没有经历过吴川在后世所受到的教育。在吴川所处的时代,因为一战、二战对于各国精英阶层的打击,和冷战中东西方两大政治集团的对峙,使得这两大政治集团不得不对普通人进行政治教育和思想宣传,以确保本集团能够得到人民的支持,以获取最后之胜利。
在这样的教育和宣传之下,曾经只是存在于贵族和精英阶层之间流传的政治学说,已然为民众所知晓。特别是在中国,在某一危险时期,已经做好了战后重建的准备,因此对于民众的教育尤其深刻,当然随着时局的变化,精英们还是迅速删除了过于直白的政治思想。
民众能不能用得上这些政治思想分析问题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工具去分析事务则是另外一回事。比如现在吴川的分析,就让佩奇大为震惊,这是他过去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个领域。
但是作为一名犹太人,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个结论将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带来多大的好处。一个国家的建立和一个国家的毁灭,都是无数人失去或得到财富的一个机会。作为在欧洲流浪了近千年的犹太民族,没有谁能比他们更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了。
当一个金库摆在犹太人面前时,没有那个犹太人会两手空空的离开的。只是眼前这座金库实在是太过巨大,守卫金库的门卫又太强大了些,这让佩奇感到难以下手。
他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没睡好,导致第二天一早他来到一楼餐厅时,男仆小伊万看到他顿时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询问他是否身体有所不适。两眼充满了血丝的佩奇并没有和他多说,只是迅速的把他给打发了出去,表示今日要在家中休息一天不外出了。
佩奇漫不经心的坐在餐桌前吃着自己的牛奶粥和香肠,一边则不断的向窗外望去,焦虑的等待着学习骑马的吴川的归来。不过他先等待的却是谢尔盖上尉的归来。
显然这次陪着美人前往省城之行,让上尉舒坦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色比他离开时要好的多了。谢尔盖上尉走进餐厅后,一边大声吩咐小伊万给他上一份早点,一边则对着佩奇打着招呼道:“看来我回来的挺早,佩奇先生你还没出门。这是我给你从省城带回的礼物,我还给吴也带了一份,他还没有起床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上尉表现的对中国人如此亲热,但是佩奇还是保持微笑的回道:“感谢您的礼物,上尉。吴可能还在学习骑马。您和伊芙诺娃夫人这趟去省城,可玩的开心吗?”
谢尔盖上尉虽然心里有些急不可耐,但还是保持镇静的坐在了餐桌旁,一边享用着早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佩奇闲聊了起来。
当吴川轻快的从门外走进餐厅时,今天他终于能够骑着马慢跑了一圈,这令他心情极为愉快。不过他一时也没有能料到,自己刚进门,佩奇和上尉就都站起来热切的向他打着招呼道:“吴,你终于回来了。早餐之后我们能聊一会么?”
看着两人异口同声的向自己发出邀请,吴川有些迟疑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这是想要和我一起谈话?还是单独谈话?”
佩奇和谢尔盖上尉互相对望了一眼,马上就一起摇着头说道:“当然是单独聊聊。”
谢尔盖上尉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佩奇,美国记者想了想后,又改口说道:“我是想要和你一起整理下这些天的采访,不算是什么急事。我看上尉先生倒是挺急的,一早就从城里赶了过来,还是你们先聊,我在楼上起居室等你好了。”
佩奇说着向上尉微微点头致意,便转身向着餐厅门口走去了,经过吴川身边时还不忘给他使了个眼色。谢尔盖上尉倒是很满意佩奇的自觉,他邀请吴川坐到自己身边后,便请男仆先离开一段时间,好让他们两人安静的谈话。
随着小伊万脚步声的远去,吴川这才望着上尉问道:“上尉先生到底想要同我谈什么?”
谢尔盖上尉也不说话,直接从马甲的口袋内掏出了一份证件放在了桌上,然后推到了吴川的面前小声说道:“这是上校给你颁发的证件,有了这份证件,整个俄国你都可以来去自由了,不必再担心受到地方警察的为难了。”
吴川好奇的打开了用黑色皮套套着的证件,他扫视了证件里的内容之后,才一脸惊讶的抬头看着对方道:“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吴洛夫中尉,我这就成了你的同僚了?上尉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密探局就这么容易进?不会是你伪造的吧?”
谢尔盖上尉的神情虽然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密探局也许是他们一辈子也难以到达的顶点。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不过是随手填上几笔的事。当然,你这也是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上校手中刚好有一个空额,所以你不用担心别人去密探局查你的档案,完全是确有其人。不过,薪水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吴川沉默良久,把证件重新盖上,然后试探的向上尉问道:“不知您说的那位上校给我发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外国人,现在还仰仗着佩奇先生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