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军事生产的高标准,民用工业的制造标准就相当低了,只要拥有足够的机器和人手,几乎就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因为中美之间在经济上的紧密联系,美国资本家显然更喜欢从中国这边订购各种初级产品或加工食品。
和日本人拼命的想要把所有生产环节都放在国内,并大量的偷工减料的行为,仿效美国式大生产模式并设立了标准化体系的革命委员会,虽然质量上不及美国自产的工业品,但是却比日本商品要好的多,也稳定的多。
因此,在美国参战后,革命委员会收到的协约国订单反而在快速上涨。当然,这也同革命委员会手中掌握了一支规模巨大的船队也有关系,向革命委员会下的订单,在航运上不仅可以获得优待,还能节约不少时间。
集装箱在航运上带来的便利,随着德国恢复无限制潜水艇战后,迅速体现了自己的价值。过去几年里,革命委员会在日本、美国、智利、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地修建的集装箱码头,在今年内都获得了超额的回报。
缩短了装卸时间的集装箱,不仅大大加快了码头的使用效率,最重要的是提高了船只运输的效率。于是过去各国货主采用散货轮或客货轮运输的,现在都开始集中于集装箱船的运输上来了。航运价格的不断飞涨,反而使得原本运价较高的集装箱船变得更为廉价了些。
在这样的状况下,国内对于投资实业风潮开始兴起了。而这一波趁着战争景气投资实业的,不再是过去那些出过洋的留学生、归国华侨和买办商人,而是那些较为开明的地主乡绅。特别是沿海地区和东三省境内的地主,在看到了这两年投资实业的回报后,都忍不住动用积蓄甚至是卖田投资实业了。
对于宋云桐来说,这些地主向实业进行投资,就是主动向革命委员会交税,自然也就成为了他眼中的进步人士。因此在听到了河南土地改革爆发的问题,再加上其中一些开明人士向他的抱怨,自然也就让他觉得不能让河南的土地改革坏了革命委员会发展经济的大局。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吴川最终还是抛弃了这些为革命委员会添砖加瓦的开明地主,转而去支持了那些在短期内不能带来收益的农民阶层。面对党内这样强大的压力,他也只好抛弃了那些开明地主,虽然他觉得这有些可惜,但却也无可奈何。
相比起失去这些能够为革命委员会带来财都成四川成汉富的开明地主,他更担心的是吴川会对自己留下什么不好的看法。在这共和党一日强似一日的趋势下,没人愿意被党内同志所抛弃,而大家现在也越来越清楚,党内除了吴川之外,其他人其实都是可以被取代的。
这并不是说吴川过于强悍了,虽然党内都认为吴川同志在大局的判断上几乎无人能及,但是和马克思、列宁两位导师相比还是差距不小的。确立了以马列主义为指导思想的共和党,至少对于马列的文章还是有过系统的翻译和集体学习的。
马克思的理论过于艰深,大多数人都难以理解,但并不妨碍大家感受到这位革命导师在思想上的深邃。而列宁同志的文章虽然写的是俄国革命,但是大家却意外的能够理解列宁同志的思想,因为这位不仅仅是思想家,也是语言和文字上的大师。
而和这两位的天才思想相比较,吴川虽然出色但也还在众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之内。但是和吴川相比,各位委员的才能其实是不大足够的,甚至于后起的那些党员新秀都能够比他们这些前辈更有见识,比如李大钊和邵飘萍等人。
正因为如此,宋云桐知道自己一旦在路线上站错了立场,那么等待着取代他的人不知有多少,基本不会有人会同他站在一起对抗吴川的决定的。正如今日会议上吴川所说的,那些地主乡绅是不可能成为可靠的支持者的,只要他失去了党内的位置,那些人很快就会抛弃他去寻找下一个保护者了。
在宋云桐忧心忡忡的思考着,该怎么挽回自己在吴川心目中的印象时,吴川此时正和吴泰商议着中东路及其沿线城市中的俄国工人的动向。
吴泰拿着一本笔记本不时的看上一眼,向着吴川认真的汇报道:“…随着我军从上乌金斯克撤退后,原本在各地工会中对革命委员会抱有敌意的俄国工人们,现在总算愿意听一听工会对于这场战争的解说和宣传了。
而远东的布尔什维克现在对于我们的工作也较为配合,不再如战前那样对我们的要求推三阻四了。不过我认为,他们并不是真的相信了我们中俄无产阶级应当团结起来的口号,而是认为当前和我们合作有助于我们尽快从俄国领土上撤离。
在我们的建议下,克拉辛同志已经把一批对我们敌意最深的布尔什维克调去了上乌金斯克,去哪里建立属于布尔什维克的苏维埃政权去了。至于工人中的爱国主义者们则被安排去了扎赉诺尔训练营,开始接受军事训练,现在营地里的训练人数已经超过了3000人…”
吴川思考了许久,随即对着吴泰说道:“继续抓紧对中东路和滨海省俄国工人的分流工作,尽量把那些激进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和爱国主义者送去上乌金斯克或训练营。另外,对于北满及滨海区的俄国工厂,愿意搬迁去后贝加尔或阿穆尔地区的,可以给予一定的协助,或者愿意出售的就直接购买下来。我们需要进一步加大中东铁路中的中国工人比例,和滨海地区工厂内的非俄罗斯工人的比例。”
吴泰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假设滨海区的俄国工厂要搬迁,基本只能选择伯力或海兰泡,这两个地方水陆交通方便,虽然比滨海区要差一些,但至少比后贝加尔要强多了。问题就在于,这两个地方今后我们是不是也要收回来?”
吴川沉吟了一会后说道:“这样,我先同临时政府的代表和伯力的代表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和我们谈东北地区边界分割的问题,然后我再通知你该怎么引导滨海区的俄国工厂往哪搬…”
被吴川念叨到的谢尔盖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拿出手绢擦了擦鼻子,这才接着开口对着对面沙发上的马库金上校说道:“你接着再说一说,我们的总督大人和阿穆尔沿岸军区司令别列维杰夫少将,最近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吧。”
马库金瞧了一眼谢尔盖有些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关达基总督倒是挺安分的,这两天都待在自己的别墅内,连办公室都没有来过。倒是别列维杰夫少将最近这几天拼命的和本城的社会革命党成员接触,似乎有想投靠临时政府的意思。”
谢尔盖有些不能理解的问道:“别列维杰夫少将怎么会这么做,之前他出卖了社会安全委员会投靠了我们,现在他又想去投靠社会革命党?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马库金毫不迟疑的回道:“之前哈巴罗夫斯克的社会安全委员会可不是社会革命党说了算,而且当时的社会安全委员会的各位委员,一心想要把总督和别列维杰夫少将一起扳倒,从而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地方自治机构。别列维杰夫少将要是不投靠我们,就要跟着总督一起去监狱了。
但是现在,吴主席率领的革命军已经打下了上乌金斯克,据说伊尔库茨克的达官贵人都差点要跑路了。临时政府现在不得不向吴主席低头,承认了唐努乌梁海和外蒙古是中国的领土,社会革命党暂时无力动用武力收复远东地区,自然就向别列维杰夫少将这些远东军官递出橄榄枝了…”
第849章
谢尔盖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算是明白吴川为什么生活这么规律了,自从他成为了远东保皇党的头领之后,来自内外的压力已经让他开始放弃了过去的夜生活,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用于正事上。
并不是说哈巴罗夫斯克的贵妇小姐们不够迷人,而是想到自己失败之后的下场,谢尔盖实在是难以分心去应付这些美丽的少妇和女孩们。
伸手按着太阳穴,让自己的精神稍稍缓和了一些后,谢尔盖方才咬牙切齿的对着马库金上校说道:“也许我们应该让别列维杰夫少将知道,做一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马库金却并没有立刻附和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不仅仅是别列维杰夫少将一个人的想法,而是远东不少贵族们的想法。
此前他们之所以投靠我们,是因为远东各地的社会安全委员会把他们排挤出了自治机构,并试图要清算他们过去的罪行,而我们又掌握着一支足够有力的军队。并不是说,他们真的以为我们能够和临时政府抗衡。
现在临时政府向他们伸出了橄榄枝,意味着他们可以重新被接纳入新的自由俄国的上层,那么自然就没必要冒险去同临时政府对抗了。
之所以他们现在还在我们同临时政府之间摇摆不定,那是因为中国人的军队还没有从后贝加尔及阿穆尔沿岸撤离,临时政府还无力给予他们有力的支援,倒是我们可以从中国人那里获得支援强力镇压他们的反抗。
但是,假如我们曝光了革命委员会和沙皇保卫军之间的关系,那么也就失去了远东民众对于我们的支持,因为远东民众显然是不可能支持一个中国人的傀儡来领导他们的。”
谢尔盖沉默了下去,他知道马库金说的不错。虽然现在远东的上层人士都知道,沙皇保卫军的背后是中国人,但是只要他们和中国人之间不出现明面上的联系,并在同中国人的交涉中保护一部分远东民众的利益,那么这种传闻就只能是传闻而已。
不过假如沙皇保卫军要依赖中国军队来镇压远东亲近临时政府的力量,那么民众显然就无法再接受沙皇保卫军是自己人这种设定了。
虽然在中国军队占据了赤塔之后,远东保皇党的势力就开始迅速的扩张了,但是谢尔盖很清楚这些因为惧怕中国人而投入保皇党的人,大多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产和人身安全。获得了中国人允许的保皇党能够在中国人占领的地区自由行动,并有着能够同中国占领军沟通的能力,只要不是那些激进派分子,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托庇于保皇党的旗帜下的。
不过中国人也并不是一无所得,有了保皇党的协助,占领区内同中国人对抗的事件就急剧减少了,而且大部分城市都在保皇党的劝说下和平的让中国军队进入了。至于那些激进分子则失去了本地民众的支持,不得不退向了更加偏远的乡村或是干脆退到了中国军队未曾控制的后贝加尔地区。
正是这种高速扩张,使得远东本地的贵族们开始有了一定底气在临时政府和沙皇保卫军之间左右摇摆了。毕竟谢尔盖和马库金两人在二月革命之前的级别太低,远不如关达基总督、别列维杰夫少将等远东高层人士的名声响亮。
因此远东各地加入保皇党的势力,大多数人都投向了别列维杰夫少将为首的前远东高官,而不是掌握了沙皇保卫军的谢尔盖。于是之前还向着谢尔盖摇尾乞怜的远东旧贵族们,现在倒又因为这些支持者而隐隐想要反过来控制沙皇保卫军了。
安静下来思考了许久的谢尔盖终于想清楚了事情的关键,“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动手干掉别列维杰夫少将他们,远东的保皇党人就会四分五裂,搞不好他们就直接去投靠社会革命党了。而我们要是什么也不做,这些混蛋又有可能被社会革命党给拉拢过去,我们还是要完蛋。真是该死,马库金上校,你有什么主意吗?我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
并没有过多理会谢尔盖最后一句带有威胁都成四川成汉的话语,马库金也很清楚两人确实坐在同一条船上,他沉吟了一会后说道:“说到底,这些人就是对于临时政府还有信心,认为只要结束了这场大战,临时政府就能彻底的取代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从而建立起一个真正的自由俄国。
在这样的前提下,不管我们怎么去威胁利诱他们,他们都不会和我们一条道走到黑的。因此,除非临时政府发动的这场六月攻势遭遇了失败,和去年的夏季攻势失败后沙皇政府的垮台一般,临时政府的正统性也将会因为战争失利而遭到质疑。
只有在那样的情况下,别列维杰夫少将这些人才会觉得复辟王朝是有希望的。他们才会和社会革命党切断联系,真正的支持我们的主张,在远东建立起一个复辟王朝的基地。也只有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我们才能完成阁下交给我们的任务。”
谢尔盖思考了一会后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应当等一等,等到六月攻势的结果出来后再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今天是20号,听说克伦斯基和布鲁西洛夫将军是16日发起的进攻,我们至少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看到结果。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我相信在这场战争的结果出来之前,别列维杰夫这些人也不会抛弃我们,看起来我们需要趁着这段时间去拉拢一下本地的民众代表了,至少不能让那些有产者都倒向社会革命党…”
就在谢尔盖和远东的保皇党及社会革命党人等待着东线进攻的结果时,革命委员会这边同临时政府的代表也终于在美国驻哈尔滨领事的见证下,签订了关于海兰泡及江东六十屯等惨案的赔偿问题。
在经过了十天的紧张磋商,临时政府和革命委员会达成了用土地置换加上赔偿金的模式,终结了两国之间的这桩悬案。临时政府将会在哈巴罗夫斯克以西,阿穆尔铁路及阿穆尔江之间的土地,以平地三倍,山地5倍的置换方式,将中国人所拥有的海兰泡及江东六十屯等土地产权交还给中国人,具体面积可由革命委员会和阿穆尔州进行交涉。
此外,俄方以惨案发生前以上地区居民3.5万人为基准,每人赔偿1万金卢布,共计3.5亿金卢布,并赔偿总数为5千万金卢布的财产损失,共计4亿金卢布的赔偿款。
于此同时,临时政府还同革命委员会达成了中东铁路和滨海州的归属权问题。临时政府同意中国方面收回中东铁路和滨海区,但是中国必须归还中东铁路的造价,并保证俄国继续使用中东铁路和海参崴港的权力。
临时政府对于中东铁路的开价是3.5亿金卢布,扣除华俄道胜银行的1.2亿金卢布欠款,革命委员会还应当再支付临时政府2.3亿金卢布。另外加上滨海区通往伯力的铁路及俄国过去在滨海区投资的各项基建投入,作价7000万金卢布,革命委员会总共应当支付临时政府3亿金卢布。
双方的赎款、赔款加以抵消,那么临时政府还需要向革命委员会支付1亿金卢布。不过临时政府提出,这1亿金卢布应当在革命委员会全面从俄国境内撤离,并放弃比金河到斯韦特拉亚以北包括北库页岛地区的声索权,他们才会向革命委员会支付。
显然,在失去了中东铁路和海参崴后,临时政府试图保住黑龙江的出海口及远东的核心城市哈巴罗夫斯克。革命委员会自然不会接受临时政府的最后挣扎,不过此时临时政府同美国政府之间也达成了一系列秘密协定。
于是在俄国于东线发动六月攻势之前,美国政府同意向临时政府发放1.5亿美元的贷款,这笔贷款有将近三分之一拨给了革命委员会,用于采购火车机车、货车、卡车等交通运输工具。
于此同时,威尔逊总统提名史蒂文斯作为西伯利亚铁路专家顾问团团长,开始试图插手中东铁路、阿穆尔铁路的运营。美国政府试图在临时政府和革命委员会的对抗过程中,加大美国资本在西伯利亚地区的影响力。
也在这个月,美国国会向陆军航空队拨款6.4亿美元用于研制和购买飞机,其中约3.4亿美元的订单落在了波音公司。该航空公司虽然由威廉爱德华波音创建,但是在去年秋就获得了革命委员会和华尔街的注资,并得到了哈尔滨飞机工业集团的技术转让。
如果再加上4月以来,美国方面对革命委员会采购订单的快速增加,革命委员会现在还真不能对美国人希望中俄尽快达成和平的意见进行忽视。
于是吴川也不得不采取了拖延战术,暂时搁置争议部分,对双方没有问题的部分先行确认,并等待着临时政府在东线的失败。其他人也许还对临时政府抱有希望,但是他却很确定临时政府必然失败,并不仅仅是依赖于预知的历史,也在于临时政府几乎没有为胜利做过任何保障,克伦斯基只是跑去了前线对士兵们进行了一连串的演讲而已。吴川实在没法想象,没能获得后勤保障的俄军,究竟该怎么去赢得胜利。
第850章
6月22日,大连大和旅馆的209房间内,渡边一郎在面前的协议书上工整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就把协议书转给了身边的野村吉三郎,这位海军省的代表迟疑了数秒才拿起了钢笔在渡边一郎的名字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交换完签过字的协议书后,胡秉柯也松了口气。他放下了手上的协议书,向渡边一郎伸手微笑着说道:“希望今后中日之间不再有战争,能够谈判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打仗呢…”
送走了胡秉柯之后,野村吉三郎终于忍不住开口对着同伴说道:“我们是不是让步让的太快了?要是再坚持几天,俄国人在东线赢上一场的话,也许中国人的态度就会软化一点了。”
渡边一郎回头瞧了他一眼说道:“就算俄国人赢了这场战争,一时半会恐怕也无力恢复他们在远东的力量,何况只是赢上一场战斗。只要我们无法同革命委员会全面开战,那么就别想中国人对我们让步太多。我们甚至都无法威胁革命委员会在海上的运输线路,又凭什么让他们对我们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让步?
何况,内田外相和加藤海相都急着和中国人达成协议,没有了中国人的阻碍,英美又要关注于欧洲战场,荷兰人还有什么力量阻止我们进入荷属东印度群岛?错过了这个时间段,等到欧洲战争结束,英美必然会反对我们的力量进入荷属东印度群岛的。
说到底,我们真应该感谢革命委员会,要不是革命委员会把陆军从南满驱逐出去,国内的资本家们又怎么会把目光转向南洋。没有他们的支持,海军省也就不会得到这么多资源用于南下方针了。如果我们能够取代荷兰获得东印度群岛,那么不亚于获得了另一个新满洲啊。”
野村吉三郎微微颔首认同了渡边秘书的看法,但是他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荷属东印度群岛虽然资源丰富,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当地的人口还是多了些,想要往南洋移民比往南满移民要麻烦的多。
而且帝国的拓殖政策一旦转向南洋,就要直面同英美这些老牌列强的竞争了,这可比开发满洲的风险大得多。此外,华人在南洋的势力也很庞大,我们未必不会同他们再起冲突。”
渡边一郎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就算到时候和中国人起了冲突,至少我们在海上还是有优势的。但是现在和中国人冲突,在陆地上我可看不到有任何赢的希望。更何况,如果英国人连荷属东印度群岛都不肯让我们插手,那么我们就算打下了整个满洲,满洲就一定是我们的了吗?和中国人拼个两败俱伤,最终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那么我们倒不如站在岸上看一看协约国能对中国人做什么好了。”
野村吉三郎这一下倒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他沉默了一阵后对着渡边鞠躬后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么请允许我先退下,把协议签订的消息发回给海相阁下。”
渡边对他点头表示同意,海军省有着自己的通讯渠道,他自然不会指望对方会老实的从首相那里获得协议签订的消息。
就在野村吉三郎从大和旅馆走出,预备前往海军在大连的通讯处发电时,他也正好看到收拾了行李出门的胡秉柯和助手坐上一辆汽车。他随手拉住了大厅内经过的一名旅馆侍应问道:“门口的那两位先生这是要去哪?”
这名日本侍应认出了野村是经理特别介绍过的大人物,因此毫不迟疑的回道:“奥,那两位先生定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经理让汽车夫送两位贵宾去火车站呢。”
野村吉三郎楞了片刻,终于放开了侍应的手说道:“我记得旅馆内只有一辆汽车,那么现在我想用车就要等汽车夫从火车站回来了?”
这名侍应挠了挠头后说道:“如果您的目的地是在城里的话,我可以为您叫一辆黄包车过来。假如是出城的话,我们还有马车可以提供给您。”
野村吉三郎想了想说道:“请帮我叫一辆都成四川成汉黄包车吧,我要去一趟港口…”
坐在汽车上的胡秉柯饶有趣味的看着经过的街道,虽然他在大连待了将近一个月,但是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了房间内查阅资料,倒是真没有好好的游玩过这座城市。虽然和此时的哈尔滨相比,大连就像是一座小城镇,但是就风景来说这座滨海小城还是要比哈尔滨出色的多的。
坐在他身边的助手王永江倒是对于大连颇为熟悉,随口就道出了街道两边这些店铺的特色,顺便还提了提大连其他街道上的有名店铺。只可惜从大和旅馆到火车站的距离并不远,两人不过交谈了几句,火车站就出现在了面前。
作为大和旅馆的汽车,在这座火车站还是有点特权的,汽车直接开上了站台,汽车夫殷勤的把两人的行李送去了列车尾部的头等车厢内。这是一个两人的包间,车窗两边各有一张上下铺的铁床,上铺睡人下铺则用来摆放行李和坐人。
胡秉柯试了试下铺的软垫觉得还不错,看到王永江这边把汽车夫送走返回了包厢后,他终于清了清喉咙对王永江说道:“这次谈判倒是多亏了你了,张主席倒是真没有推荐错人,要不然这些日本人非把谈判拖到7月去不可。”
王永江却不敢居功,赶紧摆手说道:“如果不是胡主任您提出的提前五年接手关东州行政,所拟政策20年内不变的提议,恐怕日人还不会那么容易接受我们的条件。这个功劳我可不敢领。”
胡秉柯笑了笑说道:“这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主席的想法。我们之前只是逼迫日本人从关东州撤了军,但是想要收回这一地区却要等到1923年。
日本人现在拿着关东州却不敢过多的投资,我们这边因为大力投资兴办企业,这东北港口的建设却有些不足了。如果不能和日本人达成协议,大连这边恐怕要白白浪费五六年的建设时间,且等到欧洲战争结束,日本到时是否还会如约归还关东州也存在一定的变数。
所以主席才提出了现在这个想法,我们提前五年接手大连,中日双方共同制定大连的城市、港口建设方案和工商业发展的政策,20年内不做变更,那么日本人得到了实利,而我们则减少了收回关东州的风险,大家都有好处。
不过,若是没有你对于大连各方面状况的了解,我说不定就要一脚踩到日本人挖的陷阱里,把主席这好好的政策给毁了。所以,这次谈判能够达成这样一份协议,你的功劳确实不小啊。”
王永江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是给胡主任查漏补缺而已。没有吴主席的设想,没有革命委员会当前的强势,我那些主意其实什么作用都不会有,日本人可不是愿意讲道理的民族,他们肯坐下来谈判,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国民革命军啊。”
胡秉柯微微点头,并不以为王永江说的有问题,没有一支强大的国民革命军在自己的身后,他也不能在谈判中对日本人这么强硬啊。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感慨抛之脑后,向着王永江继续问道:“岷源兄,你说我们要是派人和日人共同管理大连,那么从什么地方着手比较好?”
虽然不知胡秉柯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用意,但王永江却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是受友人袁金铠举荐担任辽阳警务学堂老师进入体制的,因为在日本警政制度上做出了切合中国社会实际的修改,并编制了多种讲义,才被提拔为辽阳警务所长步入仕途。
不过他的运气不佳,辛亥革命爆发后东三省变了天,他的友人袁金铠因为站在反动立场被革命党人镇压,就连他也受到了牵连。
如果不是他平日里做人做事都很规矩,且在革命军和日军对抗的过程中选择了暗中支持革命党人,因此获得了旁人在张榕面前的求情,方才避免了在战后的清算。
而在沈阳的拆除城墙及违建,重新规划城市建设的过程中,王永江给了张榕许多有效的建议,这才让他得到了张榕的看重。这一次张榕派他前来协助胡秉柯,其用意也是希望让他好好表现一番。
就如张榕对他所言,“岷源兄你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但是你在前清的任职和同袁金铠之间的关系,让其他人很难相信你在政治上是可靠的。
虽然这些年你在工作上一直没有问题,但是想要洗脱你的过去,光凭我个人的主张是不够的。这一次你陪着哈尔滨派来的代表去大连和日本人谈判关东州的收回事宜,若是能够表现出色,那么接下来我就可以推荐你去地方上独挡一面了…”
王永江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从辛亥革命到现在,共和党在东北的执政已经落地生根,几乎可以说是稳固不摇的。先不说共和党这几年来在建设上的表现,光是收回关东州这桩事务,他也不能不尽力而为,因为他就是大连人,自然不愿意自己的老家继续被日本人管着。
在倾听着王永江的见解时,胡秉柯也很欣赏这位前清时的秀才,虽然是学的四书五经,但是这位却不是那种脑子闭塞的酸秀才,还是能够睁开眼睛看一看外面的形势的。他这次以同日人谈判收回关东州为名,实质是同原敬及日本海军的代表进行政治上的沟通,以缓和双方之间的矛盾。
虽然这些事他不会对王永江说,但是对方所提供的一些对日人的判断,他还是相当欣赏的。唯一让他觉得可惜的是,这位居然没有在辛亥革命的时候站队,现在便只能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了。
第851章
1917年的上半年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这上半年发生的一连串政治事件,就如同是一场令人目不暇接的盛大戏剧,让关心时事的中国知识分子时悲时喜,直到他们对于报纸上的据闻等字样都有些麻木了,宁可再等一等确实可靠的新闻稿正式出来,才敢真正的放下心情去接受。
当然,这一连串的政治事件中,担任主角的自然大多是革命委员会和共和党。自从日本登陆山东而北京政府宣布局外中立后,各地民众就知道北洋集团也不过是另一个满清朝廷,对内还能抖一抖威风,对外依然还是躺倒挨打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