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405节

  对于这场会见,宋云桐是这样描述的,“…列宁同志穿着一件薄外套靠在了病床上,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也许是因为肺部受伤的关系,列宁同志说话有些中气不足,不过他的思维非常的有逻辑,对于我国所面临的形势做出了极为精妙的分析(我回去后默写了一份附在信件末页),我向列宁同志传达了您对于战后欧洲的看法,由于列宁同志的会见时间到了,因此他并没有当时做出答复。”

  宋云桐是在第二天写的信件,因此他的这封信就到此结束了,而之后列宁的评价则有一页半之多。列宁主要对共和党提出了这样的警告,在共和党方面吸收了大量的美国贷款之后,美国资本家很自然的就会寻求对于中国的金融控制,主要表现就在于打击白银的汇率,并不断的用新债务去偿还旧债务,从而让中国变成美国资本家的债务奴隶,最终夺走对于中国的铁路、港口及重化工业的控制权。

  字里行间,列宁表现出了对于美国资本深入西伯利亚和中亚的担忧,反复的提醒共和党应当对美国资本加以防范。吴川能够感受到列宁在提醒中表现出的善意,但他也隐约感到俄国同志对于共和党及美国资本之间的关系有着不小的疑虑。

  吴川再次拿起了朱和中的信件,朱和中对于这次会谈的感想和宋云桐大同小异,不过他着重强调了俄共布对于列宁受伤这件事所受到的打击,“…从站在列宁病房外的那些俄共布高层的交谈内容来看,当前的俄共布除了列宁之外,几乎没有人能独立做出什么决定,或者说,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谁。我对于俄共布是否能够接受我们的提议感到担忧,在德国还占据着俄国的领土时谈对德合作,这显然是要担负起极大的责任的,我没有看到他们的勇气。”

  看完了手上的信件,吴川靠在椅子上思考了一阵,就按了按桌上的电铃,新技术使得吴川不必跑到门口去喊叫张云荣过来了。通往张云荣办公室的电铃响起后,不一会张云荣就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

  吴川看着他问道:“莫斯科到哈尔滨的国际航班是不是已经开通了?”

  张云荣想了一下才回道:“是,上周五开都成四川成汉通的,单程大概是7天,晚上休息白天飞行,不过比火车还是节省了一半时间。”

  虽然觉得有些拉胯,但也还是比列车邮包快了,也比电报安全,因此吴川便对他说道:“让他们增加飞机,保持一天一班的飞行,这条航线可以纳入补贴范围,通知驻莫斯科办事处人员,每天就莫斯科的情况进行收集,我要知道人民委员会的动向和列宁的身体情况,还有莫斯科市民的生活情况。

  然后替我打个电报给朱和中、宋云桐,如果人民委员会还没有就同德国协助的方案达成一致意见,那么就开始提出第二方案,以劝说德国人把乌克兰交还给俄国为理由,出发前往同德军东线的参谋长霍夫曼少将进行接触。让他们尽快出发,德国人已经向协约国发出停战请求了。”

  张云荣答应后便退出了办公室,吴川坐着继续思考了一会,接着又拿起了桌上的电话,他对着话筒说道:“帮我接国家银行的张廷阁…”

  电话里的接线小姐很温柔的答应了一声便迅速接通了电话,约十多秒后那边的电话终于有了回音,吴川对着话筒简单的说道:“我是吴川,你下午有时间没有?我想了解下共和币现在的使用情况。”

  “好的,好的。我下午一点半过来行吗?”

  “行,那下午见。”

  放下电话后,吴川折好了宋云桐和朱和中的信件,放到了抽屉里,然后又从抽屉中拿出了王葆真的信件。他翻看着王葆真在北京对各国公使的交涉情况,很显然,在德国向协约国方面提出了停战建议后,原本态度有所软化的英法公使突然又变得强硬了起来,坚决不肯在治外法权和关税自主权的问题上让步了。

  至于美国公使则在私下会面时向王葆真透露了美国政府在外交上出现的一些小变化,从整个国际关系上来说,美国政府并没有放弃中国的意思,两国的合作不会因为战争结束而有所改变。但是在小地方上美国政府还是有所调整的,威尔逊总统希望能够借助结束战争的名望,促使英法日意同意建立国联以建立一个永久和平的国际环境。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威尔逊总统希望中国方面支持美国,并表示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破坏美国同英法日意的关系,从而让国联遭到这些国家的抵制。

  芮恩施向王葆真表示,他无力反对国务院发给自己的命令,因此恐怕不能在外交上给予中国什么帮助。而王葆真也注意到,芮恩施对于威尔逊总统同英法日意的妥协是不以为然的,认为这样下去根本不能建立起一个能够约束帝国主义行为的国际机构,对于威尔逊总统的不满,使得芮恩施在谈话中表现出了想要辞职的念头。

  至于日本国的公使小幡,随着英法的立场趋向于强硬,日本人之前在会谈中表示过要做出让步的一些东西,现在又开始含糊不清,想要拖下去了。

  吴川看着信纸,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终究是革命委员会的实力还是有所不足,这些帝国主义认为他们掐着中国的命脉-海上航运,所以才会想要同革命委员会讨价还价。

  之前英法不得不向革命委员会作出退让,主要还是在于欧洲战争没有决出胜负,所以才要哄着自己。现在既然德国已经扛不住了,那么就连西伯利亚出兵他们也可以放弃了,自然就开始强硬起来了。

  想到这里,吴川不由思考着:把英法继续拦在外面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方面英法会变得更加无所顾忌;另一方面美国在西伯利亚一家独大,将会迫使中国在俄美之间做出选择,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张廷阁到的时间比约定的时间早了10分钟,张云荣很快就把他带去了吴川的办公室。两人互相问候寒暄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坐在沙发上的张廷阁背对着窗户,阳光照射在他手中拿着的文件,看起来倒也相当的清晰,于是他就拿着手中的文件向吴川说了大概的情况。

  9月1日正式宣布共和币同银元脱钩之后,共和币一开始下挫了6%,然后连续2日跌了1%,接着就开始站稳回升了。这几天共和币都站在了1美元比1.522的价位上,而银元兑美元是1美元比1.433,不过白银的价格依旧在缓缓上升,因此银元依旧处于上涨通道,共和币兑银元的比价恐怕还是会继续下跌。

  吴川用一只手轻轻的按着太阳穴,坐在那里思考了很久,方才下定决心说道:“只要共和币同粮食、食用油、盐、棉花、棉布、煤炭的比价没有较大的浮动,那么就让白银涨上去好了。共和币现在要盯住的不是银元而是美元,能够维持在1美元:1.5共和币这个价位左右就是胜利。

  而且,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尽快的抛出一部分白银,换回美元或黄金。我们现在的白银储备是多少了?今年抛出了多少?”

  张廷阁低下头算了算,方才回道:“截止10号我们的储备是12.7亿盎司的白银,价值15亿多银元,全国剩下的白银储量是6-7亿银元,总的来说全国白银有22亿银元上下。9月之前我们在国际市场上抛出了2300万盎司的白银,到年底之前应该还会抛售2-3千万盎司的白银。”

  吴川沉吟了片刻后说道:“1916年1月,英国政府宣布英镑同美元挂钩,当时美国政府是支持的,这也是英镑现在能够稳定价格的原因,而法郎又是同英镑挂钩的,所以受益英镑和美元的挂钩,法郎的市值也稳定了下来。

  不过英镑和法郎的稳定是虚幻的,因为英法不仅没有黄金,也被战争打掉了工业产能,所以只要美国政府宣布不再支持英镑,也就不再购入英镑,那么英镑就必然要下挫,英镑的下挫又会带动法郎的下跌。所以英镑和法郎就有了做空的机会。”

  张廷阁欲言又止,吴川看着他笑着说道:“光凭我们当然做不了英镑和法郎的空,因为我们缺乏做空英镑和法郎的平台。当然,我其实也不想去做空英镑和法郎,毕竟我们也借了英国人不少钱,激怒了他们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只是现在看来,英法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为世界带来了新的秩序,他们如果还试图用战前的秩序对待这个世界,显然是要出问题的。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些教训,让他们知道世界已经不一样了。而且打击了英镑和法郎,也会让日本人失去英法在经济上的支持,这也有助于中日和平。”

  张廷阁只是权衡了一下就点头附和道:“如果我们同日本有爆发战争的威胁,那么倒是不如在货币上打一场。不过这恐怕得借助美国人的力量了。”

  吴川点了点头又摇着头说道:“不仅仅是借助美国人的力量,还要借助日本人的力量,现在的日本同样有着多余的资本,让他们借助这个机会赚上一笔,我相信日本的资本家是不会错过的。当然我们不必告诉他们全部的内容,只要让他们一起和我们投资于美国的股票基金就可以了。”

  张廷阁沉默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我能做什么?”

  吴川注视着他说道:“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管理好共和币和英镑、美元之间的汇率,战争结束之后,欧洲的经济肯定是要混乱一阵的,英镑、法郎的下跌,将会带动整个欧洲货币圈的贬值,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保持和美元固定价格的话,那么我国的出口就会受阻。所以,共和币应当随着英镑的贬值进行调整,直到稳定住出口。

  第二件事,对法国在我国开办的银行进行清理,首先是这个万国储蓄会,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么。其次就是中法实业银行,法国人好像也没赚到多少钱,但是却拿着我国国民的储蓄投资一些高风险的债券,这显然是不合适的。把法国银行从中国清理掉,德华银行又结束了,那么四国银行团也就不必存在了…”

第1107章

  莫斯科中心的库兹涅茨基大街两旁的商店大门禁闭,商店的玻璃橱窗上也被一块块木板给封住了,两侧的人行道上白天也只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每个人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丝毫没有在这条革命前繁华的商业街停留的意思。

  坐在马车内的宋云桐看着外边萧条的景象,也是紧锁着眉头。这座城市的商业已经完全停止了,据说在工人居住的地方还有着一些地下黑市,但是国营和私营的商店都已经停止了营业,因为没有商品可卖。现在整个城市完全是依赖配给制才能维持基本的社会需要,当然也有一处地方还有商店开业,那就是外国人居住的旅馆,不过那里的商店只接受外汇和黄金。

  据驻莫斯科办事处的同志说,原本商店里只收英镑、法郎、美元和日元等外汇,并不接受共和元。不过随着各国对于苏俄采取了越来越严格的禁运措施,俄国人才改变了态度,现在商店里的大多数商品都是来自于中国,但是他们去购买的话却要比俄国人进口的价格高了3-5倍。

  办事处于是试图自己从国内寄一些邮包过来,但是俄国人却表示这些邮包不能算外交邮包,不能享受免税的待遇,除非能够给他们一些回扣。这些俄国人的举动让办事处的同志们感到困惑不已,这和旧时代的俄罗斯帝国的官吏究竟有什么区别。

  不过宋云桐却比这些办事处的同志更能理解这些俄国人,当物资匮乏的时候,还能格尽职守的正直官员不会太多,哪怕是那些在公开场合谴责旧制度和有产者罪恶的忠诚党员,当他们掌握权力时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去贪污公款或是勒索那些有产者。

  在这一点上他是认同吴川的看法的,在没法保证充足的物资供应时,应当对干部的经济错误加以容忍。只有在党提供了充分供应的情况下,还有人不肯停手,那就是本质问题了。不是每个党员都能在个人品德上向捷尔任斯基这样的党员看齐的,要是按照捷尔任斯基的标准去衡量党员,那么共和党就会成为政治上的少数派,根本就推动不了革命的前进。

  虽然俄共布的组织比共和党建立的要早的多,从俄国社民党内分出的俄共布党员,几乎都有10几20年的斗争经验,但是在俄国的俄共布依然是一个极弱小的政治力量。在二月革命爆发前,俄共布的成员还不到5万人,其中一半多在远东地区。

  相比起战前俄罗斯帝国的1.7亿人口,现在波兰、芬兰等地独立出去之后也还有1.4-1.5亿人口,俄共布的人数和整个国家的人口相比,差不多是1比3000的程度。虽然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间俄共布党员的发展速度很快,十月革命时已经超过了30万人,但是和共和党快速发展时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不坚定的投机者太多了。

  为此列宁在年初时特意指出:“徒有其名的党员,就是白给,我们也不要。世界上只有我们这样的执政党,即革命工人阶级的党,才不追求党员数量的增加,而注意党员质量的提高和清洗混进党里来的人。”

  只是说是这么说,年初的时候也开除了不少不合格的党员,但是随着革命形势的严峻性,俄共布还是不得不加速扩张了自己的组织,现在俄共布的党员人数再次超过了40万人。

  和共和党所面临的较为缓和的内外局面不同,在残酷的阶级斗争和几乎被瓦解的社会经济面前,俄共布只能勉强维持着社会秩序,自然也就不能对这些俄共布党员要求太高了。

  更何况,同莫斯科市面的萧条,俄共布基层党员的贪污腐败相比,宋云桐更为关注的还是整个俄国的局势变化同莫斯科人民委员会中各位委员们的能力。

  俄罗斯的局势,老实说要比宋云桐在国内想象的还要坏,除了面对白卫军和帝国主义的联合围剿外,苏维埃俄国几乎就是一个形容词而不是一个政权的名称。

  宋云桐原本以为,苏维埃就和革命委员会是一样的,俄共布是苏维埃的权力核心,而俄国各地的苏维埃都是莫斯科最高苏维埃的下属机构,但来到了莫斯科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过于乐观了。

  苏维埃是俄国的权力机关这点是不假,但是各地的苏维埃拥有着极大的独立性,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不是白卫军和帝国主义干涉军的存在,各地苏维埃甚至都不愿意接受莫斯科苏维埃在名义上的领导。因为苏维埃的权力核心不是俄共布,或者说除了莫斯科-彼得格勒地区的苏维埃牢牢的被俄共布掌握外,其他地区的苏维埃有的是孟什维克领导,有些是社会革命党领导,也有些是地方上的民主人士领导,苏维埃就是一个公民选举出来的公民代表委员会,并没有规定必须要由俄共布来领导。

  只不过在白卫军和帝国主义干涉军的威胁都成四川成汉下,这些地方苏维埃不能依赖自己的力量保卫自己,便只好服从于莫斯科苏维埃的命令,对抗白卫军和帝国主义干涉军。用一句话来形容,苏维埃俄国并不是为了捍卫共产主义而形成的,而是为了反对企图恢复独裁制度的白卫军和试图入侵俄国的帝国主义干涉军而联合起来的。

  因此,俄共布甚至不能把这场战争称之为无产阶级的解放战争,这将把那些不受俄共布控制的苏维埃推向白卫军和帝国主义,只能含糊其辞的称之为白卫军发起的内战。

  也就是说,即便俄共布带领苏维埃俄国战胜了白卫军和帝国主义干涉军,俄共布还要面临一个将各地苏维埃联合起来合并为一个国家的难题。要是一个处置不当,就还要打一场解放战争。

  至于人民委员会各位委员给宋云桐留下的印象,倒也不是不深刻。从上个月25日开始到今天,他和朱和中两人几乎每天都在和这些人民委员进行接触,并进行一系列问题的探讨。

  最为出色的自然是斯维尔德洛夫,十月革命后许多实际问题都是列宁同斯维尔德洛夫商量好了,才放到人民委员会上进行讨论的。就连其他人民委员也对其不吝赞美:“有时觉得,正如二月革命胜利后弗伊(列宁)带着整个革命的现成政治图纸回到俄国一样,斯维尔德洛夫也是带着有现成的各部门工作人员的安排计划的整个党的工作的现成的组织图纸从遥远的远东回来的。”

  当然,除了斯维尔德洛夫之外,捷尔任斯基、托洛茨基、布哈林、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这些老布尔什维克们也同样各有长处,和这些人相比,宋云桐也不得不承认共和党的中央委员们确实在见识和能力上差了一大截。哪怕是被他视为出卖了革命的叛徒: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两人,在革命理论和对国家建设的设想上都远远超过了他自己。

  因此在交流的过程中,宋云桐和朱和中两人常常是跟不上这些人的思路的,但是好在他们还有吴川主席。因为共和党在远东取得的成绩,和捷尔任斯基、斯维尔德洛夫两人对于吴川的认同,这些人民委员虽然有些诧异于他们在革命理论上的不足,但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但是对于他们带来的,中苏德联合对抗帝国主义的设想,却并没有得到大多数人民委员们的支持。哪怕是最亲近中方的斯维尔德洛夫,也在交谈中向他表示,当前俄国人民最为想要的就是废除布列斯特和约,而不是什么支持德国人民签订一个不割地不赔款的和平协议。

  至于布哈林及加米涅夫,都站在了托洛茨基的一边,认为应当乘着德国战败的时机彻底的打倒德国国内的资产阶级,建立一个苏维埃德国,而不是帮助德国的资产阶级逃脱战争的惩罚。

  看到了莫斯科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样子,宋云桐总算是有些能够理解俄国人对于德国的不满了。原本这个国家的民众是想通过革命结束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但是德国却趁火打劫把俄国当成了战败国来看待。布列斯特和约就是对于俄国人的政治羞辱,而失去了波兰、乌克兰之后,俄国的经济困顿也让俄国民众把自己身上的苦痛都算在了德国人身上。

  在这样的情感下,想要说服俄国人同德国联合起来对抗帝国主义,德国不做出足够的赔偿是不够的。宋云桐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除了吴主席自己亲自来到这里,否则自己和朱和中是不能够说服人民委员会的委员们了,列宁同志虽然对这个计划有所意动,但是他的身体却不能够长时间的工作,自然也就无法去说服那些委员们了。

  一阵寒风从车窗外吹入,顿时让穿着一件薄呢大衣的宋云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莫斯科10月干冷的响晴天,一件薄呢大衣显然是不够的,他不由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坐在他身边的朱和中并没听清他抱怨的对象,一时大为同意的点头说道:“确实,这些人民委员们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都已经超过10天了,他们居然还不能拿一个结论出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实施第二计划了?”

  宋云桐没有解释,不过对于朱和中的建议他还是考虑了一下,这才说道:“再等两天吧,德国人虽然向协约国一方提出了停战要求,但我看协约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答应。不过如果双方真的开始进行和平谈判,那么对于我们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俄国这边难道不担心德国和协约国真的媾和,那么他们的德国革命计划也就泡汤了,他们自然会好好的接受我们的意见…”

  不过形势的变化显然要比宋云桐预料的快,两人刚刚返回到莫斯科办事处,一座旧俄贵族的大宅,就得到了国内有电报发给他们的消息。

  看过了以吴川名义发来的电报,宋云桐一边把电报递给朱和中,一边不无遗憾的说道:“看来我们不用在这座城市逗留下去了,该去见见德国人了,也许德国人会更加的理智一些。”

  朱和中一目十行的扫过了电报,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就不用患得患失的在这里考虑,到底要不要等待下去了。”

  宋云桐正和朱和中讨论该怎么向人民委员会提出前往乌克兰的要求时,办事处的人员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向他们汇报道:“民族事务人民委员斯大林同志来拜访了。”

  宋云桐楞了一下,和朱和中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就开口说道:“请带斯大林同志过来吧。”

  刚刚抵达莫斯科没一天的斯大林,第一时间去见过了列宁之后就跑来了中国人这里。虽然党中央一致决定要求他回来主持主席团的工作,但是斯大林很清楚,这是中央不少委员们对于托洛茨基的忌惮心理,生怕这位掌握着红军大部分力量的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会趁着列宁受伤的时候夺取对于党的领导权力。

  托洛茨基在整顿军队的过程中表现出的那种杀伐果断,不仅成功的吓住了那些不守军纪的士兵们,同样也吓到了中央委员们。如果托洛茨基枪毙的只是旧沙皇军官和不守军纪的士兵们,那么大家还可以接受,但是当托洛茨基对政委下手,且连报告都不打一个,中央委员们就把托洛茨基视为红色拿破仑了。/p>

  在俄共布的党员眼中,红色拿破仑可不是什么称赞,而是背叛了革命的军事独裁者。没人愿意成为红色拿破仑登上至高宝座前的台阶。因此,大家才选择了性格温和又得到列宁信任的斯大林同志。

  在克林姆林宫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列宁同志在人民委员会至少有两票,一票来自他自己,另一票则来自斯大林同志。因此在中央委员们的眼中,斯大林同志只是列宁同志的跟班,并无什么政治主张,让斯大林同志暂时接手列宁同志的工作,至少能够保持党内的平衡。

  不过对于斯大林自己来说,他很清楚一件事,在和托洛茨基在军事问题上交恶后,他在革命军事委员会内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在这样一个战争时期,如果不能在军事问题上发出自己的声音,那么他就不可能对托洛茨基做出什么牵制,虽然列宁能够压制住托洛茨基,但是他并不能时时指望列宁出来支持自己,这只会让其他人以为自己很无能。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斯大林和托洛茨基做出了相同的选择,过来和中国方面的代表进行会晤,希望他们能够支持自己。在这个苏维埃俄国孤立无援的时期,中国同志对于苏维埃的支持就变得越来越可贵了,这至少能够给俄国的无产阶级带来希望。而只要有希望在,那么俄国的无产阶级就能坚持下去,更不必提中国方面还给予了切实的物资援助和贷款。

  和让人民委员会生存下去这个神圣目标相比,中国方面在西伯利亚、中亚地区搞的一些小动作,斯大林觉得已经不重要了。虽然和宋云桐、朱和中只是几年前匆匆见过几面,但斯大林看到两人时还是准确的叫出了两人的名字,这让宋云桐和朱和中都有些意外。

  不过这也让会谈从一开始就变得气氛融洽了起来,斯大林并没有直接向两人提出什么请求,而是先向两人说明了自己现在的负责工作,然后才向两人说道:“我已经听说了贵方带来的中苏德合作计划,列宁同志的意见是现在这个计划还很难实现,一方面党内的同志和俄国人民不能够理解;另一方面是德国不会轻易的放弃他们的战利品…”

第1108章

  宋云桐、朱和中同斯大林的谈话不过只是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民委员会暂时是不可能通过中苏德合作这个设想了,列宁给他们的答复是先等待一段时间再说。

  而对于斯大林的示好,宋云桐和朱和中虽然没有做出明确的表示,但也没有拒绝对方。宋云桐还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第二计划,表示他们愿意前往乌克兰同德国人洽谈一番,就德军战败之后的退兵进行商议,为苏维埃俄国和平拿回乌克兰地区打下基础。

  斯大林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了宋云桐的请求,表示他会把对方的意见带给其他委员讨论。也许其他人民委员们觉得宋云桐和朱和中待在莫斯科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又或者他们提出的建议正好打动了委员们。毕竟明眼人都清楚德国人挺不了多久了,因此让中国同志给他们打听些情报也是好的。

  因此10月10日上午,人民委员会就给他们开出了通行证,而之前已经同德国方面进行过电报联系得到了答复的宋云桐和朱和中决定,就趁着晚上的列车前往基辅。

  10月10日晚上10点不到,宋云桐、朱和中带着十余名随行人员抵达了莫斯科勃良斯克火车站,秋天的莫斯科早晨和晚上都笼罩着浓浓的雾霭,除了勃良斯克火车站发出的眩目灯光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景色。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等委员在车站为他们送行,在站台上谈了将近半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时间。

  双方握手告别,宋云桐、朱和中就带着随行人员上了列车。列车启动后就向着西边的浓雾开了进去,透过窗口向着后方看去,勃良斯克火车站的建筑轮廓渐渐隐没在了浓雾中,只有车站的灯光和多罗戈米洛夫桥上的两盏明亮灯光透过了浓雾,最终整个莫斯科就成了远处的三点灯光了。

  宋云桐和朱和中住在了一个包厢内,两人很快就互道晚安上床睡去,虽然因为燃料不足不能提供暖气,不过包厢内的被子倒是相当的厚实,因此晚上倒也不觉寒冷。第二天一早醒来,太阳已经越过了远处的山岭,窗外则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森林和田野,景色简直美极了。

  看着窗外的景色,宋云桐终于忍不住说道:“俄罗斯的土地可真是辽阔,让人感觉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样。他们根本不缺土地种植粮食,而是缺乏人手耕作啊,否则那么多上好的荒地早就被开发出来了。”

  朱和中也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俄罗斯帝国的底蕴可真是深厚,都被割去了这么多土地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地方,难怪主席不怕把钱借给他们了…”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个白天,大约在半夜时分抵达了基辅,虽然夜色遮盖掉了大多数东西,比如美丽的达尔尼茨克森林和宽广的第聂泊河,但是在经过河上的铁桥时,他们还是能够听到河水呜咽而去的声音。

  过河之后,在车内的灯光照射下,依稀能够辨认出基辅城似乎建立在一座山峦上,因为铁路边上就是悬崖的山壁。在悬崖边上的铁路支线上停着许多车厢和机车,看着似乎都是坏的,战争的气息一下惊醒了宋云桐和朱和中,让他们意识到这里就是德军的最前线了。

  当列车在一处写着基辅第二车站的站台前缓缓停下时,朱和中已经见到了身材魁梧的马克思.霍夫曼少将在站台上的身影了。

  面对着从列车上下来的中国人,霍夫曼的心情感到很是复杂。七八年前德国看起来正走在光明大道上,而中国则是一个无力决定自身命运的列强的公共殖民地。但是现在,中国已经渐渐摆脱了列强强加给自己的不公正的命运,倒是德国现在则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朱和中首先上前向霍夫曼问候道:“好久不见了,将军阁下。关于您在东线的指挥,我在中国也早有耳闻,真是令人折服的战争艺术。”

  作为东线德军参谋长的霍夫曼,因为布列斯特和约的成功签署为自己的上司巴伐利亚亲王利奥波德元帅赢得了一枚大铁十字勋章,这是德国军人的最高荣誉,本次战争中一共也就颁发了5枚,按理说霍夫曼完全有资格接受朱和中的恭维。

  但是想到了某个人之后,霍夫曼就有些意都成四川成汉兴阑珊的回复道:“我们打赢了每一场战斗,但是却输掉了战争。而贵国在吴川阁下的领导下,却眼看着就要成为战胜国之一了,吴川阁下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战争艺术啊。”

  朱和中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如果不是看着霍夫曼的神情并无嘲讽之意,他都要以为对方这是在说反话了。不过就革命委员会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变幻来说,真要说革命委员会背叛了同德国人的约定的话,还真不能完全否认。

  这边霍夫曼已经收起了一时的情绪波动,正色的对着朱和中说道:“当然,我国完全能够理解贵方所作出的决定。贵方能够在战争中保护了我国的在华侨民及他们的产业,已经让我国感激非常了。欢迎你们来到基辅,不知两位这次是否还会前往柏林一行?”

  在朱和中的翻译下,宋云桐听懂了霍夫曼的问话,随即便回道:“如果有这样的可能的话,那么我们自然是希望前往柏林拜会贵国政府的。不过,至少双方要能够达成一定的共识,否则我们前往柏林也无意义。”

  霍夫曼让开了道路,向着两人邀请道:“我已经给两位安排好了地方,今晚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午我们再开始正式的会谈好了…”

  这一晚宋云桐睡得很舒服,这里的寝具都是上等货,比莫斯科的还要好,显然他昨晚应该是住在了某个战前贵族或大商人的宅邸之中。当他起身换上衣服拉开了卧室的窗帘,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副沿着山坡而下的园林美景,远处那条白色腰带一样的河流,应该就是环绕基辅而过的第聂泊河了。

  看着一幢幢坐落在山丘上样式各异的建筑,在绿荫丛中若隐若现,顺着山势修建成之字形的卵石街道,宋云桐也不得不承认俄罗斯人对于基辅的赞美了,这座城市确实是俄罗斯最美丽的城市。嗯,现在这么说倒也有些问题,毕竟西乌克兰已经从俄罗斯帝国独立出去了。

  不要看基辅现在这么宁静,但眼下的乌克兰其实也是个极为混乱的地方。十月革命爆发的时候,乌克兰的工兵苏维埃和乌克兰中央拉达争夺乌克兰的控制权,因为德国人的插手,工兵苏维埃不得不撤离了乌克兰,但是中央拉达也没有得意多久,德国人很快就扶持一名乌克兰将军发动了政变,把中央拉达赶出了基辅,成立斯科罗帕德斯基将军领导的军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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