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扶植这一军政府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搜刮乌克兰的粮食和其他矿产,毕竟现在的德国已经开始饿死人了。比如盖特曼政府成立没多久就和德国达成了一项新的经济协议,从1918年9月10日到1919年7月15日,德国有权从乌克兰运出7500万普特粮食和数量不限的种子,1100万普特的牛肉,200万普特肉罐头,30万只羊,200万只家禽,46万普特油脂、奶油和乳酪,900万普特食糖。
这种横征暴敛终于让乌克兰人倒向了马赫诺主义者和布尔什维克们,对于德国、奥匈帝国的占领军和听命于前者的乌克兰伪军进行了不间断的反抗。据说,德军驻乌克兰的将军也被乌克兰反抗军给打死了,霍夫曼出现在基辅恐怕也不是来迎接他们的,而是为了处理那位将领的后事。
宋云桐站在卧室窗口发了好一阵呆,这才从卧室中出来。这间房子的管家立刻迎了上来,询问他早餐想要吃什么。宋云桐在国内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大户人家的生活,不过在这顿早餐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外国人服侍起人来,同样是那么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外国人也并不都是冒险家和富豪啊。
吃过了早餐,宋云桐和朱和中还在楼下的花园内好好的逛了一圈,算是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悠闲上午,这里可比又冷又无趣的莫斯科更加的适合生活了。当然宋云桐也知道,他们现在享受的是占领军的生活,而不是当地平民的生活。
当午餐时间差不多到了的时候,霍夫曼突然带着一瓶法国产的香槟出现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瓶香槟的价值就相当不菲了。不过霍夫曼倒是不以为意的顺手打开,邀请宋云桐和朱和中品尝起了餐前的美酒。宋云桐喝的少说的也少,倒是朱和中和霍夫曼过去是喝惯了的,因此两人很快就再次熟络了起来。
酒喝的差不多时,霍夫曼终于确定宋云桐对于德语确实一窍不通,于是他终于不加掩饰的用德语向朱和中发问道:“吴究竟想要什么?”
朱和中斟酌了一下,就坦率的回道:“主席就是想要促成苏维埃俄国和贵国的和解。”
霍夫曼心里很是诧异,但是他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只是平缓的说道:“我们和俄国现在怎么和解的了,难道俄国人还能承认布列斯特和约在战后继续有效?又或是让我们放弃布列斯特和约,把波兰和乌克兰这些地方还给俄国?”
朱和中保持着微笑注视着霍夫曼的视线说道:“主席的意思就是,德国应当放弃布列斯特和约,把那些从俄国划分出来的土地还给俄国。”
霍夫曼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他说道:“吴是否自视过高了,这样的要求哪怕是列宁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向我们提出来,我们现在还没有失败呢。”
朱和中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平心静气的说道:“但是我们都清楚,德国的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们想要和贵国讨论的就是德国失败之后该怎么办。”
霍夫曼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是一句实话,早在8月份的时候,就算是最狂热的军国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德国输了这场战争。而那个在东线窃取了他的荣誉的德军总参谋长鲁登道夫,在面临失败时就暴露出了胆怯的本质,居然在局势还没有完全失控的时候在最高司令部内散布起了失败言论,并向政府坦率的承认德军已经完全丧失了胜利的希望,再打下去他不能保证前线部队不知何时崩溃。
鲁登道夫的不负责言论,让前线的指挥官们士气大堕,也让还想继续战斗下去的政府倒了台。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也因为他的这番言论破裂了,于是格勒纳将军取代了鲁登道夫成为了德军的总参谋长。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最高司令部也不可能再隐瞒军队无法获得胜利的消息了,因此在威廉二世的默许下,政府开始改组,总参谋部宣布把军队的指挥权移交给新政府,为新政府向协约国投降做好准备。
巴登的亲王马克斯接任首相后便立刻干了两件事,一件是向协约国呼吁和平;另一件就是开始对德意志帝国进行宪法改革,试图保住德国的君主制和规避皇室的战争责任。
在军事上,霍夫曼觉得自己一个可以打对方十个,但是在政治上他不得不承认,十个自己也未必是对方一个人的对手。因此在思考了许久之后,他不由说道:“这场战争已经让我国和俄国结下了极深刻的仇怨,哪怕布列斯特和约在战后不被协约国承认,我国也不会乐意见到这些地方重新回到俄国。因为当俄国重新强大起来的时候,必然会成为我国的心腹之患。吴拿什么保证,这些俄国人恢复之后不会反咬我们一口?”
朱和中重新抬起头看着霍夫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能拿出什么保证,我们也保证不了。只是主席让我问您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德国战败之后,法国会不会给你们另一个布列斯特协议?”
霍夫曼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早在布列斯特和约送到国会时,就有国会议员提到过这个问题,“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份和约都是用武力强加给俄国人的。如果我们在这样一份和约上投票赞成,那么当我国失败的时候,协约国是否可以参照这份和约向我国提出类似的要求?”
只不过当时的大多数国会议员正为这样巨大的收获感到兴奋不已,并没有人接受少数人理智的声音。现在看来,这些少数派的声音似乎才是正确的。不过作为布列斯特和约的策划者,霍夫曼自然不愿意给自己脸上抹黑,因此他还是态度强硬的说道:“只要苏维埃俄国还在,那么协约国就需要一个盾牌来挡住苏维埃俄国的进攻,我认为协约国不一定会赞成对于我国的领土进行重新划分,这只会让他们获得德国人的愤恨,并不能让他们得到和平。”
朱和中耸了耸肩说道:“我只负责传递主席的提问,您不必试着说服我。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没有一个强大的苏维埃俄国,还需要一个统一的德国吗?”
这下霍夫曼终于说不出话了,朱和中说的确实不错,他需要说服的不是中国人,他要说服的是自己。这个问题问的确实恶毒,如果现在从俄国身上割出来的地方组建一个或几个国家,那么能不能挡住苏维埃俄国的西进?霍夫曼觉得机会是很大的,毕竟现在的苏维埃俄国军队缺乏军官和武器,还处在了重重的包围之中,如果不是中国人一直给他们放水,天知道现在的苏维埃俄国是个什么鬼样子。
第1109章
向来不喜欢晚上加班的东线司令部参谋长霍夫曼少将,从中国人的住所回来后一直忙碌到了深夜,直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才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把一份稿子交给了自己的副官说道:“给斯巴的最高司令部发去,主收件人是陛下,并抄送总参谋长格勒纳将军一份。”
副官佩恩接过了稿纸,他无意间扫过一眼顿时楞了一下,作为总参谋部最为出色的聪明人,霍夫曼拟定方案或写作文稿时几乎都是一气呵成,很少有涂改的地方。正因为霍夫曼是如此出色,使得他有着大把的时间花费在个人娱乐上,让他和标准的德军总参谋部军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刻板而勤奋正是那些德军参谋给人的第一印象,而霍夫曼则是老毛奇理想中的参谋军官的典型,“懒惰而聪明“。
但是在东线战争中霍夫曼所发挥出来的那种巨大能量,使得东线德军的军官们没有不佩服他的。作为霍夫曼的副官佩恩,尤其崇拜自己的上司。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张涂改的快要看不到本来面目的稿子,居然是出自上司霍夫曼之手,要不是办公室内确实只有将军一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代写了。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遐想,甚至都没去注意稿纸上的文字内容,就向着上司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预备去电报室了。只是这个时候他又听到身后传来了上司有些疲惫的声音,“我要去休息一下,不过斯巴要是有回电就第一时间叫醒我。另外,花园路35号要是想要见我,也第一时间通知我…”
从9月底开始,威廉二世就进入到了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随着鲁登道夫不负责任的向政府宣布德军已经失去迫使协约国求和的能力,并拒绝向政府保证德军不会突然崩溃后,原本还支持战争继续下去,希望能够撑到协约国主动提出和平的德国战时政府就瓦解了。
虽然重组政府的是亲近皇室的巴登亲王马克斯,但是这位新首相上任后给威廉二世发来的第一封电报,不是向他请求结束战争,而是暗示皇帝应当把帝位传给威廉皇太子,然后由新皇帝带领德国同协约国进行谈判。
对于威廉皇帝来说,马克斯首相的电报简直就是公开的背叛自己,和那个下贱胚子鲁登道夫做的没什么两样。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应当担负起战败的责任,这场战争根本就是在军方的强迫下,他才不得不接受的,要知道先向奥匈宣战的可是俄国人,他不过是遵守了作为一个盟友的义务而已,凭什么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再一个,他的那位表兄弟宣布退位后到现在还被软禁着,这种下场就更加难以让威廉皇帝放下手中的权力了。哪怕军方也暗示他应该主动的把皇帝位置传给皇太子,但威廉觉得除非谁能给自己一个保证,不追究他的战争责任,否则他死也不会放下权力的。
这一晚,他再度失眠,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但很快他就被吵醒了。威廉先是感到愤怒,但很快心里又一沉,对着叫醒自己的贴身仆人紧张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是柏林爆发革命了吗?”
站在床头的仆人托着一个银盘,神情略显紧张的回道:“不,陛下。柏林很安静,外面也没有什么坏消息,不过东线最高司令部的霍夫曼将军给您发来了电报,臣觉得,您也许应当第一时间见到它。”
威廉二世对于那位高大而强壮的军官还是有着印象的,因为厌恶鲁登道夫,他曾经多次公开称赞过霍夫曼。听到不是什么坏消息,威廉松了一口气,一边从银盘中取过电报,一边揉着眼睛说道:“去替我拿一个热毛巾过来,我要擦一擦脸。”
当仆人为皇帝拿来热毛巾时,威廉却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他全神贯注的读着手中的电报,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过了一会,威廉突然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不顾仆人惊骇的目光,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的他面色潮红的说道:“给朕放洗澡水,我要洗个热水澡。然后请兴登堡、格勒纳和威廉过来,一个小时后我要和他们讨论如何结束这场战争的问题…”
总参谋长格勒纳收到霍夫曼少将的电报时,他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和喜欢夸夸其谈的鲁登道夫不同,格勒纳是一位典型的普鲁士军人,沉默寡言但做事极有条理。
对于目前德国所面临的局势,格勒纳和兴登堡的意见是一致的,德国的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现在总参谋部最重要的工作是如何在战后保存德国的军队和君主制度,从而避免德国被协约国肢解的结局。
在结束战争的问题上,格勒纳的意见是,威廉二世应该换上他那些华丽的军服,然后去往前线的壕沟中去被协约国一枪打死,这既可以解决皇室对于战争的责任问题,也保住了皇帝个人的名誉。但是很显然,威廉皇帝从来没想过这个选项。
格勒纳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他都成四川成汉不忠诚于皇室,而是现在德国民众对于皇帝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了。虽然德国的民众还不知道德国正面临着战败的边缘,但是德国民众对于这场漫长的战争已经感到了厌恶,这种厌恶甚至让他们忘记了当初在皇宫前游行,要求向俄国开战的正是他们自己。
而德国民众之所以会对看似节节胜利的战争感到不满,直到10月份,德国在各条战线上依旧保持着优势,没有一个外国士兵踏入过德国的领土,是因为德国民众难以忍受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匮乏,还有便是对于政府中出现的官僚主义的不满。
普鲁士王国本身就是一个军队所拥有的国家,这一点在普鲁士王国和德意志帝国融合后也没有改变,因此德意志帝国的政府集权实质上是远超欧洲各国的,哪怕是还没有制定过宪法的俄罗斯帝国。战争爆发后,为了集中社会资源在战争上,政府的权力更是获得了扩张。
在1916-17年的“芜菁之冬”,政府对几乎所有食品,煤炭和其他燃料都实行了配给和价格管制。进入1918年后,几乎成为“军事独裁者”的保罗冯兴登堡,再次明确对国内食物供应与分配实施严格管制。
可政府虽然出台了各种政策以维护市场分配的公平性,但大多数有能力这么做的人通常会拒绝服从政府的分配政策。农民,经销商与零售商经常私下扣留一部分或者交付数量不合规的食物,然后在黑市上出售它们。
小农抗议因为肥料与燃料的缺少致使他们无法生产,而政府官员还用低价征用了他们的粮食,因此他们通常会制定一个高于政府定价的价格在市场上出售。这种不稳定的市场供应,使得有钱的民众开始大量囤积物资,让市场出现了更大的价格波动和物资短缺。
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和贪腐行为,各个地区的基层官员经常发布带有地区仇恨色彩的言论,从而更扩大了紧张局势。城镇与小城市的居民站在政府的一边攻击农村的抗议者,各王国,公国与自由市之间互相咒骂着对方,声称对方抢走了本该运来本地区的粮食。
符腾堡王国当局宣布本国内生产的食品将不得外流;愤怒的不莱梅自由市居民则报道鲁尔区的官员擅自违抗帝国诏令允许农民使用土豆酿造杜松子酒。即使是巴伐利亚王国的改革派大臣格奥尔格冯赫特林也在1917年纵容国内民众私自扣留食物。
国内地区间的对抗很快就传到了前线,士兵们对食物的数量,质量,与按照士兵地区来源的分配制度表达了深刻不满:在西线战斗的巴伐利亚士兵经常表示,他们身边的普鲁士步兵团比法国人更坏。
为了获得粮食养活自己的家人,德国民众攻击食品批发商比攻击军火商人更甚,他们认为是食品批发商的囤积居奇造成了面包价格的暴涨。为了安抚民众,德国的各个政治集团或多或少的把国内粮食短缺归罪于,是那些国内的少数民族偷走了德国人的面包;又或者宣称犹太人应当为货物的高价格和低劣品质负责。
哪怕德国在东线从波兰、乌克兰地区搜刮了大量的粮食,但也无法填满德国人的肚子,这也使得德国的战时体制渐渐开始崩溃。德国民众指责某人不讲信用,就会嘲讽的说道:“食品券承诺你,但食物不给你!”
1918年的9月,德国的粮食价格已经上升到了战前的三倍。柏林战前的猪肉一公斤不过1马克,但是到了1918年,黑市上一公斤猪肉涨到了25马克,至于国营商店里就看不到猪肉。战前莱茵兰工人一个月的伙食费用也才26马克,这大致是他们一半的月收入。
民众对于食物供应不足的怨气,已经超过了他们对于战争的怨气,而威廉皇帝就是民众眼中的罪魁祸首。毕竟,现在的内阁是对于皇帝负责的,军队也是从属于皇帝的,议会并不能左右皇帝的决定,自然他们现在所受到的罪都是皇帝带来的。
因此,以格勒纳为代表的一批军官认为,只要皇帝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让民众发泄了心中的怨气,那么德国的民众还是会支持下一任皇帝的,而和皇帝捆绑在一起的军队也能顺势躲开了民众的责难。作为拟定了欧洲大战的计划,并劝说皇帝开战的军队来说,不管他们如何推卸责任都无法撇清自己的责任的,因此最好就是一言不发,表示自己只是遵令而行。
除了这条路外,兴登堡也好,格勒纳也好,都找不到让皇帝和军队同时上岸的办法。直到格勒纳看到了霍夫曼的电报,他简直难以理解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假如这封电报只是发给自己的,那么格勒纳也许会在第一时间把它丢进文件柜子锁起来,除了霍夫曼这样的怪胎没有哪个德国军官会相信这样的谎言。
但是,霍夫曼把电报直接发给了皇帝,这就让格勒纳没办法把这封电报隐藏起来了。而不出所料的是,面临着绝望的威廉二世立刻被这封电报给打动了,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在水面的稻草。接到了皇帝的命令后,格勒纳还是按时赶到了皇帝的住所,一座花园内的大宅子。
当皇帝的仆人将格勒纳带到面临花园的书房,一处拥有着数个大落地窗的房间,过去一段时间这间房子的窗帘都是被拉上的,皇帝时常坐在昏暗的房间内发呆,但是今天各处的窗帘都被拉开了,早上的阳光照射进房间,让整个房间都变得熠熠生辉了起来,而今天的皇帝看上去气色也好的多了。
匆匆打量了一眼室内的环境,格勒纳便摘下帽子行礼问候道:“陛下早安,皇太子殿下早安,元帅阁下早安。”
看着儿子起身向总参谋长回礼后,坐在沙发椅上的威廉便招呼道:“格勒纳将军请坐下吧,霍夫曼将军发来了一封电报,谈到了如何结束这场战争的建议,我觉得很有可行性,所以请两位过来谈一谈他的建议。”
格勒纳先是看了一眼坐在皇帝对面的兴登堡元帅,发觉这位老将军挺直了腰板坐在哪里似乎若有所思,并没有抬头看向自己,他于是也不坐下,就站在原地向着皇帝说道:“我并不赞成霍夫曼少将的建议,先不说那些俄国布尔什维克是否值得信任,我也没看到这份建议中对于我国究竟有什么确实的好处。
主动的削弱我国的力量,去加强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力量,然后以此迫使协约国保全德国的统一和德国的君主制度,怎么看都是一个谎言。在我国境内要求彻底取消君主制度的,难道不正是那些支持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德国社会主义者吗?
我认为,这不是保存德国的建议,是打开了大门邀请强盗来劫掠自己的愚蠢之举。与其指望俄国布尔什维克帮助我们,倒不如坦诚布公的和协约国坐下来好好谈判,我相信协约国一方不会那么愚蠢的肢解德国,从而让德国成为布尔什维克信徒的游乐场。”
威廉二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虽然他只是邀请兴登堡和格勒纳商讨霍夫曼的建议,但实际上他心里是想着两人能够支持霍夫曼的建议,增加他对于这个建议成功的信心。毕竟,这是这些天里他收到的,唯一一封站在他的立场上结束战争的电报,他要是不支持霍夫曼,谁还能站在他这边。
不过威廉皇帝还是清楚的,现在可不是和军方闹翻的时候,因此他按下了怒气向着兴登堡元帅小心的问道:“元帅,您的看法是什么?”
有些走神的兴登堡被皇帝叫醒了,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皇帝一眼,方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霍夫曼说的不错,法国人在战后不会乐意见到一个统一的德国的,也不会容许我们保持一支强大的军队,如果没有一个需要我们对付的敌人,那么法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消灭德国的军队和令德国强大起来的东西。我们需要为德国的完整和保存军队的元气制造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说服英国和美国的理由。”
威廉二世大喜,他有些激动的追问道:“那么您是支持这个建议的吗?”
兴登堡沉吟了一会后说道:“我觉得不必那么着急的接受,我们应当先观望一下协约国各方对于我们提出的停战建议的反应,如果事情的发展并不是霍夫曼所设想的,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同俄国人合作。
当然,我们可以放开霍夫曼的手脚,让他先和俄国人谈,看看能够谈出什么东西来,这至少也是一个选择。但是应当提醒他小心中国人,搞清楚中国人到底想从中获得什么,他们和英国人一样狡猾…”
第1110章
10月14日上午,难得的阳光照射在了列宁的病房内,精神稍稍振作起来的列宁半坐半靠在病床上,斯维尔德洛夫坐在病床的一侧,而斯大林则站在病床前一边走动着一边给他念着,派往乌拉尔地区的中央委员斯米尔加、拉舍维奇给中央委员会写的信。
“尊敬的同志们:请我们党的中央委员会了解一下我们收到的托洛茨基的电报和我们的报告。
尽管我们不掩饰个人动机,但我们完全把一切个人动机抛在一边。共和国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几封电报对我们来说是出人意外的、令人不快的。
为了有利于事业,我们认为必须向党中央委员会作以下声明…在新的部队到达之前不能要求我们进行有效的积极的作战行动…有些部队已经5个月没有获得过修整,这些部队疲惫不堪,无力实施进攻。
现在谈谈政委问题。我们坚决抗议托洛茨基对待诸如枪毙这样的问题所持有的极端轻率的态度。他在得知某个团逃跑了几个军官后,就要求枪毙个团和师的政委。
按照电报的准确意思,除了枪毙其他政委外,我们还应枪毙巴卡耶夫和扎卢茨基。我们当然不能干这种事…应该枪毙的是革命军事委员会中一半的人,因为它任命的第三集团军司令员鲍戈斯洛夫斯基不接受指挥职务而逃跑了…
我们不止一次的指出,在进行强制动员的情况下,应该放弃建立地区性部队。因为被动员的农民不会在本乡、本县作战…最后,我们不能不向中央委员会说明,我们认为,能够评价我们的工作只有中央委员会,而不是某些个人…”
斯大林念完了信件后,一只手挥舞着信纸,对着列宁脸色通红的气愤的说道:“托洛茨基不是在打击白军,而是在打击红军,如果按照他的指挥方式,我们军队中将只会剩下那些旧沙皇军官了…”
列宁脸色平静,随着中国的干涉军进入了西西伯利亚之后,东方战线的局势就不断在好转,现在东方战线所要面对的敌人,其实就是那些散落在乡下的白卫军和反对被强征兵役的农民反抗军。在这样的局势下,托洛茨基的重要性就被削弱了,而党内对于托洛茨基的反对声音也就开始变大了。
但他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谴责托洛茨基,虽然托洛茨基使用的手段过于粗暴了些,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正是在托洛茨基的鞭子下,红军才真正向着一支军队转变,而不是继续沉迷于革命初期的无政府状态中。
不过他也不想批评这些老布尔什维克们,虽然他们看不到全局的变化,但是他们对于革命理想并无玷污之心。于是列宁把头转向了一旁的斯维尔德洛夫问道:“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吗?”
斯维尔德洛夫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了一封折好的电报递给了列宁说道:“亲爱的伊里奇,我觉得您最好自己看一下这封电报。我不能确定其中所说的是否真实。”
斯大林有些意外的看着斯维尔德洛夫手中的电报,不知道是谁发来的,而列宁只是看了一眼斯维尔德洛夫,便取过了电报展开看了起来。在明媚的阳光下,列宁很快就看完了电报上的内容,这令他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
等待了一会之后,斯大林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究竟是谁发来的电报?”
列宁被斯大林的问话惊醒了,他再次看了一眼电报上的内容,便轻轻举起向着斯大林说道:“你也看一看吧,是前往基辅的中国同志发来的。”
斯大林向前走了几步,拿过了列宁手中的都成四川成汉电报看了起来,很快他就失声道:“怎么可能办到的?他们才去了3天而已。德国人莫不是在搞阴谋。”
斯维尔德洛夫下意识的反驳道:“哪怕是个阴谋,我们也应该尝试一下,如果能够迫使德国人撤销布列斯特和约中的领土割让问题,那么国内的反叛事件至少能够平息一半以上。许多人就是因为不能忍受布列斯特和约的屈辱,才会成为反苏维埃分子的。”
斯大林也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确实,如果能够和平的收回被德国人割去的土地,那么现在国内各方对于俄共布的指责就会少了很多,而党内国际派和本土派的尖刻矛盾也能缓和不少。虽然左派社会革命党人制造了叛乱事件,但是党内的不少本土派对于他们还是持同情态度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左派社会革命党人不过是把国家的利益放在了阶级的利益之上罢了。
虽然因为四年大战的残酷,使得军队、工人和农民对于国家和民族利益,这些统治阶级制造出来的美妙名词失去了热忱,从而使得在战争爆发前就反对战争的布尔什维克赢得了崇高的声望,也让布尔什维克内部的国际派掌握了党和革命的领导权。
但是等到俄共布真正的掌握了苏维埃俄国的中央政府的权力后,党内的本土派意识则再一次有所抬头。这些本土派并不支持所谓的“德国革命才是世界革命的中心”、“为了赢得德国革命的胜利,什么样的蠢事我们都愿意去做”、“没有德国的革命我们就灭亡了,这是一个绝对的真理”、“李卜克内西将把我们从这种处境中拯救出来,因为他反正会取得胜利”等言论。
他们认为,既然俄国革命已经胜利了,那么就应当先拯救俄国的无产阶级,等到巩固了俄国的无产阶级政权再去考虑和德国无产阶级联合的事情也不迟。这种想法随着中国在东方成为俄国革命的支持者后,就变得越发的深入人心了。
当然,因为列宁在十月革命中的伟大声望,使得本土派不得不屈从于列宁所指引的方向,但是本土派并没有放弃这种主张,只不过是把它隐藏了起来而已。托洛茨基和诸多老布尔什维克们发生的冲突,实质上也代表了国际派和本土派之间的冲突,托洛茨基所支持的正是解放德国的国际派理论。
就在斯大林还在思考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列宁终于出声道:“应该派人过去,还应该尽快的派人过去,不管德国人是想真谈还是假谈,我们至少可以知道德国人什么时候撤退和他们打算撤退到什么地方为止,那么我们就可以早做准备。如果真的能够不动用武力从德国手中解放俄国西部的各地区,那么对于我们响应德国无产阶级的革命将会更为有利。”
斯维尔德洛夫于是向着列宁问道:“那么我们应当派谁去?安东诺夫?还是越飞?”
列宁抬头看着斯大林说道:“亲爱的菲利波夫,你去跑一趟基辅吧。我相信你会很好的识破德国人想要什么,而且你和中国同志也打过交道,和他们更容易沟通。如果这件事真的能成,那么我们的事业将会跨越大大的一步了。”
斯大林站直了身体毫不推托的回道:“是,我今晚就会出发…”
15日的深夜,走下列车的斯大林在基辅第二站台见到了等候自己的宋云桐和朱和中,他上前和两人拥抱问候道:“很高兴这么快又见到你们了,中国的同志。你们究竟使用了什么样的魔法,能够让德国人做出这样的让步?”
宋云桐用俄语回复道:“与其说是我们做了什么,不如说德国正在为战后考虑。不如让我们先回去慢慢说,下雨天可真有些冷了。”
斯大林从善如流的跟着两人上了等候在车站外的马车,一路上三人只是谈着基辅的文化历史,不再谈及关于谈判的事情。不过当三人坐在了花园路35号楼房2楼的书房内,不再有外人打搅后,斯大林听了一会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向两人提问道:“德国人为什么会想要就布列斯特和约进行修改?他们想要什么?”
宋云桐和朱和中交换了一下眼神,朱和中就用俄语向着斯大林说道:“德国人想要的,就是在战后保全君主制度和维持德国的统一。”
斯大林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样的条件不会被党所接受的,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德国革命的成功。如果德国革命不成功的话,那么欧洲无产阶级革命的高潮就不会来到,这显然就违背了党对欧洲战后革命发展的判断。”
宋云桐忍不住提醒道:“吴川主席对欧洲的战后局势也做出过判断,并递交给了列宁同志。吴川同志认为,在帝国主义包围下的德国不可能依赖自身的力量战胜德国的资产阶级和容克地主们,而苏维埃俄国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干涉德国革命,并抵消掉外部帝国主义对于德国资产阶级及反动势力的支持。强行发动德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只会让德国的革命群众受到打击,并削弱欧洲无产阶级的力量。”
斯大林看着他认真的问道:“那么中国党的意见是,要求我们和德国的反动势力妥协吗?”
宋云桐沉吟了一下,斟酌的说道:“吴川同志说,我们应当分裂帝国主义在战争中建立起来的同盟,至少不能让帝国主义联合起来对付德国和俄国的无产阶级。从1791年法国大革命开始,欧洲的革命力量总是被反动势力的联盟所扼杀的,我们必须汲取历史教训,不能重蹈覆辙。”
虽然斯大林在政治上始终是追随列宁的,但是对于欧洲革命必将从德国革命的胜利开始这一论断,他其实是持怀疑立场的。和基层工人接触较多的他认为,俄国的无产阶级是有着坚定的革命信念的,放弃了俄国的革命去期待德国或其他国家无产阶级的革命成功,这无疑是舍本求末。
面对宋云桐的说法,实质上他代表的正是中国党的说法,斯大林不仅就有所犹豫了起来,于是他便先跳过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转而向其问道:“那么按照你们的意见,应该如何分裂帝国主义的同盟呢?”
宋云桐转头对着朱和中微微颔首,朱和中于是接过话头说道:“帝国主义虽然现在结成了同盟,但是从这场大战就能看得出,帝国主义之间并没有什么互信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