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鲍尔少校的疯狂吐槽,吴川也只好岔开话题说道:“好吧,这个事我们暂时先不谈论。那么我想知道,要花多久我们才能建立一个指挥军队作战的中央机构。”
鲍尔少校总算收起了自己的抱怨,他在德国的时候可不会遇到这么多需要总参谋部自己去解决的难题。德国的总参谋部一般只负责制定计划和对一线部队及后勤单位发布命令,并不需要去考虑这些军队和后勤单位如何去完成命令。
但是在中国显然不能这样做,不管是军队还是后勤都正在筹建当中,德国的总参谋部方式完全不适合于这里,所以他们需要重新打造一套适合于中国的指挥系统。
慎重的思考了数分钟后,鲍尔少校向吴川说道:“你得先告诉我,你打算如何任命军队中的中、高级指挥官,军队的后勤基地设置于何处,军队的主要作战区域,最后就是你是否真的把日军作为了我们真正的作战目标?”
面对鲍尔少校的一连串问题,吴川思考了许久却反问了一句,“假设因为突发事件,我们的作战目标不得不设定为俄军的话,你有什么建议?”
鲍尔少校沉默的注视了吴川许久,方才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那就没必要建立什么指挥机构了,在无法获得对中东铁路的控制权下,又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后方的地方支持作战,那么这支军队很快就会被俄军消灭的。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俄军接受我们的投降。”
对于鲍尔少校直白的答案,吴川并没有感到气恼,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最坏的结果。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会尽量避免事情往这一趋向发展。至于你提出的这些问题,我认为在革命委员会成立之后,由委员会下达决议后再通知你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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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现在么,我希望军事观察团能够先帮我建立一个军事后勤调度办公室。我会抽调一部分受过教育的年轻人给你,还有整个中国东三省往年的粮食生产区域、集散中心和各种交通方式的情报,我需要知道应当如何改进物资流通的效率,将东三省的粮食快速流向我们能够控制,而我们的对手难以控制的区域。
另外,我还需要对中东铁路的运力进行评估,确保战时能够通过海参崴和中东铁路及时运进军需物资。特别是油料储备的方式和储备中转地点的设置,这是眼下最为重要的。没有了汽油,我们可发动不了卡车,那就更让军队无法远离铁路活动了。”
鲍尔少校觉得自己这趟中国任务中遇到的唯一优势,大约就是吴川这位合作者始终能够保持住清醒的头脑,知道该去如何抓住事情的重点了。吴川所要求的,也正是他一直在思考的本阶段工作重心。既然对方已经提了出来,他也就没必要再重复一遍了。
于是他接受了吴川的委托,并起身准备告辞。在开门走出房间之前,鲍尔少校突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吴川说道:“把俄国设为目标并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得要你先在南满占住脚。对于德国来说,中国同俄国或日本开战都是我们乐于见到的。
但是对于中国来说,开战的先后次序其实很重要,先日本后俄国这是一个基本的次序。一旦搞错了次序,这对于中国来说就是一个灾难…”
吴川知道,这大约是鲍尔少校的真心话了,虽然这真心话对于他的祖国来说并不合时宜。9月10日,吴川将哈尔滨工人夜校搬入了香坊军营内,随即改名为东北军政学院,以俄国布尔什维克和德国军官作为教师,开始对挑选出来的第一批基层官兵、工人积极分子进行中层军事指挥培训。
吴川和斯维尔德洛夫两人担任了这所军事学院的首任正副校长,捷尔任斯基同志则兼任了教导主任一职。在吴川的坚持下,政治教育课程几乎达到了一半课程的时间。这大约也是当前世界第一所教授唯物主义哲学的军事学院了。
虽然德国参谋们很快就发现了,吴川假借政治教育为名,实则教授的是布尔什维克主义,但是处于中国所处的特殊状况,他们还是选择了漠视而不是抗议姿态。只是鲍尔少校倒是跑来同吴川沟通过,认为政治教育的时间过长,恐怕会影响军事教育的效果。
不过吴川的回答是,反正以现在的培训时间计算,军事教育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足的。倒是政治思想能够在短时间内取得一定的成效,让这些指挥官们不至于一上战场就逃跑,因此还是应该先保证政治教育的时间的。
9月-13日,黑龙江同盟会、吉林同盟会、同盟会辽东支部代表,朝鲜义兵代表,共和党代表,在香坊军营的大礼堂内进行了三天的探讨后,终于决定于10月初起义,并投票组建了领导起义的东三省革命委员会。
由于吴禄贞、张绍曾等新军军官还没能统一认识,即先确保东北独立,然后逼迫北洋同清廷决裂,最终缔造共和。曾经宣誓要和两人共进退的蓝天蔚,不得不缺席了这次筹备起义的大会。虽然他倒是发了一份电报给吴川,表示自己还是愿意服从于吴川的指示的。
吴川从蓝天蔚这边稍稍打听了一下,发觉原来是天津和山东的同盟会员不支持河北子弟到关外去闹革命,认为革命还是在本乡本土搞有依靠的多,跑去东北给别人当下手就没什么意思了。另外,这东北革命要是由辽东支部来负责倒也罢了,起码辽东支部和宋教仁、山东同盟会颇有渊源。可现在却是以黑龙江同盟会和共和党为起义负责,他们觉得这号召力实在是太不够了些,就更不愿意出关了。
打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吴川也就不再理会关内同盟会的想法,而是一心扑在了军政学院的教育课程和起义的各项筹备工作上。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他大张旗鼓的对中东铁路护路军下手时,霍尔瓦特这边却没有什么新的举措,而彼得堡的金兹堡伯爵也没有获得什么新消息。
这让吴川都有些糊涂了,霍尔瓦特10几天前发出的电报究竟是打给了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应出来。这也把他弄的不上不下,不知自己是先发动起义呢,还是先等这位铁路局长反击自己。毕竟一旦发动了起义,他隐藏起来的力量就再也无法瞒住对方,要是霍尔瓦特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发动,他可就等于是让这些革命者去自杀了。
不过吴川也很清楚,只有留着霍尔瓦特,彼得堡才会觉得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否则恐怕俄国人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不对,要把自己当成敌人来剿灭了。而也只有霍尔瓦特的存在,才能阻止阿穆尔沿岸总督关达基插手中东铁路管理局的事务,那对于中国北满和东北革命来说都是一个灾难。
就在吴川绞尽脑汁思考着霍尔瓦特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9月15日凌晨从彼得堡传来的一封电报,让康斯坦丁穿着睡衣就坐着马车匆匆跑来了香坊军营,叫醒了睡下没有多久的吴川。
在电灯下显得脸色异常惨白的康斯坦丁看到吴川的第一句话就是:“斯托雷平阁下出事了,昨日他同陛下在基辅歌剧院观赏歌剧的时候,受到了刺客的枪击,现在生死未知。”
脑子还有些迷糊的吴川上一秒还在思考斯托雷平是谁,下一秒他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满脸通红的兴奋喊道:“斯托雷平阁下受刺?这可真是天佑…”
第180章
作为一个犹太人,康斯坦丁对于斯托雷平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但是作为一名帝国臣民,斯托雷平遇刺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不知道俄国的未来将会变得如何了。
看到吴川如此兴奋,他不禁略有反感的说道:“尼古拉上校,斯托雷平阁下毕竟是帝国的首相,你这么公然庆贺恐怕不大好吧。要是传到霍尔瓦特耳中…”
吴川此时已经顾不上听康斯坦丁讲述什么了,他赤着脚在地上来回走了数次,便拿定了主意说道:“我一直在想,霍尔瓦特向彼得堡求助的对象究竟是不是斯托雷平阁下。现在看来,是不是也无所谓了。
康斯坦丁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向霍尔瓦特发起最后的进攻,也该是让他完成自己的承诺的时候了。天亮之后,我就会给霍尔瓦特阁下发一份公文,把现在军警部门的忠诚甄别行动扩散到整个铁路管理局的各处去,配合斯托雷平阁下遇刺事件,我想他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了。”
康斯坦丁的注意力果然被吴川这席话给带偏了,他只是思考了片刻就知道这确实是个好时机。虽然近两周前霍尔瓦特放弃了公开反对成立一家中俄商业银行的行动,但是在私底下却依旧小动作不断,使得这间名为中国满洲农业银行的成立几乎进展缓慢,但是这间银行的中国股东们却行动迅速,已经搭建起了一个现代银行的框架。
东北粮食贸易公司、东北粮油集团、东北航运公司三家大型商企,已经在这些中国股东的支持下建立了起来。在这样下去,俄国的资本就要被俄国自己的官僚机构给限制在了一个利润丰厚的市场之外了。而且俄国资本加入的越迟,就越难对已经成型的农业银行架构提出什么意见,也就意味着他们将会失去银行中许多有影响力的职位。
这间农业银行和华俄道胜银行不同,后者虽然被俄国人、法国人所全然掌控,但也只能经营铁路贷款和向清政府的贷款业务,对于中国民间的商业活动,基本涉及不深。可是农业银行的业务却是面对着整个中国东北最主要的粮食生意,这也就意味着这间银行从成立开始就抓住了中国东北经济中最有活力的部分。
如果说在华俄道胜银行上,中国人几乎没有发言权,除了不公正的入股协议外,华俄道胜银行的业务对于中国人来说完全是个陌生领域,让中国人也难以有效的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是在农业银行的业务上,这都是中国人最为熟悉的领域,且在整合了本地旧商号的资源之后,获得银行资本支持的现代企业运营模式,正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改变着东北粮食贸易和物流的方式。俄国资本进入的越迟,就越难对这些中国人控制的业务施加什么影响力。
对于想要向东北转移资本的俄国资本家来说,他们自然是不能容忍失去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的。对于吴川抛出的诱惑,康斯坦丁很快就吞了下去,向他回道:“当然,我会向伯爵阁下和诺贝尔公司汇报这里的状况,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过,我希望你最好能够适可而止,我们需要的是霍尔瓦特阁下的屈服,不是一场战争。”
吴川注视着他许久,方才微笑着点头说道:“当然应该如此。那么可否请您暂时离开片刻,让我先换一身衣服,我们再接着讨论接下来的细节问题…”
当吴川再次走上停靠在香坊车站的霍尔瓦特的专列时,虽然车厢的装饰并无什么变化,但是坐在里面的主人却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就连列车上的卫兵也对他客气了几分。
站在车窗前的霍尔瓦特看着站台上的那一连军队,用没有什么声调的话语向走进车厢的吴川问道:“这就是你这几天筹建起来的沙皇保卫军?”
吴川向他屈身问候后答道:“是的阁下,这正是隶属于密探总局名下的沙皇保卫军。不知阁下对他们可有什么建议吗?”
霍尔瓦特收回了撩起窗帘的手,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这才看着吴川说道:“既然是密探总局的下属部队,那么何须我来建议。请坐下吧,尼古拉上校。我想我们今天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面对这个在自己面前始终笑容满面的中国人,霍尔瓦特内心最想做的,其实就是把对方脸上这虚伪的笑容给扒下来。
不过在早上收到了彼得堡传来的电报之后,他就知道眼下不是他要怎么收拾对方的时刻,而是该怎么保住自己这个局长宝座的时候了。斯托雷平阁下显然在短时间内是无法给与他任何支持了,这还是他寄希望于对方的受伤不会太严重的乐观估计上。
那么现在明显获得了拉斯普廷阁下支持,又打着甄别铁路管理局内部人员忠诚度大旗的吴川,足以把整条中东铁路闹个天翻地覆了。霍尔瓦特自然是不能允许这种局面的出现,这不仅将会摧毁他过去好不容易在中东铁路上建立起的威信,也会让他失去手中大部分权力。
那些现在正观望的铁路管理局官员们,在发现自己无法庇护他们的安全之后,只会毫不迟疑的投入到密探总局的门下。这种局面对于吴川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结局,他们两人斗了个不可开交,结果最大的利益却落入到了局外人的手中。霍尔瓦特相信对方也是不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出现的,所以他才会跑来同吴川进行谈判和解。
在心里盘算了半天之后,坐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霍尔瓦特终于开口说道:“对于铁路管理局进行全面的甄别行动,我认为这并不合适。也许之前日本人确实是渗入到了我们内部,但是他们毕竟没有造成多少破坏,我们完全可以自行内部整顿,还不必麻烦密探局来帮助我们。
当然,在铁路局内部整顿完成之后,我们会给密探局出一份报告,说清楚整顿的结果。我想这样的处理方式,对于双方来说才是最方便适合的,也不会因此影响到铁路的正常运营。”
吴川用手支着下巴看了霍尔瓦特好一阵,方才回应道:“我们当然不愿意影响到铁路的正常运营,但是我们更担心日本间谍对于铁路局内部的渗透状况。
从铁路警察和护路军内部的检查来看,除了外部间谍的渗透之外,管理局内部的腐败和官僚主义问题也是相当严重的。所以一场运动式样的自我整顿,我认为意义不大。
我觉得当前铁路管理局最需要的是,一个在铁路管理局内部常设的反谍反腐反官僚主义的安全保卫机构,这一安全机构的首脑应当能够直接同您和彼得堡密探总局沟通,我以为新增加一个副局长来领导这一机构是合适的。”
霍尔瓦特注视了吴川许久,方才咬着牙根说道:“让密探总局插手铁路管理局的内部事务,这对大家来说都不会是个好主意,我可以把军警部门交给你们,至于新建银行的事务我也可以配合,但是在管理局内部设立一个由彼得堡密探总局管理的安全机构,这是绝不可能的。”
吴川摊手无奈的说道:“如果在昨日之前,阁下的意见自然是能够获得彼得堡那边的尊重的。但是到了今天,阁下难道还会以为,已经走到了马迭尔餐馆的门口,闻到了餐馆内牛排香味的他们,会被几句空话吓阻然后就转身返回去吗?
就算我们不提出这个建议,密探总局也会派人过来建立一个类似的机构。我觉得与其等上面派人下来组建,还不如由我们来建这个安全保卫机构,起码现在大家总算是相熟了不是。阁下总不会以为,上面下来的人会比我们好说话吧?”
霍尔瓦特思考了许久,才向吴川问道:“你是打算自己出任这个职位吗?”
吴川摇了摇头说道:“不,谢尔盖少校比我更为适合这个位置,我现在暂领的护路军参谋长也请一并移交给他。我想要什么,阁下不会不清楚吧?”
霍尔瓦特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想有些事你大概还不清楚,去年我们刚刚同日本签署了秘密协定,约定两国共同瓜分满洲和内外蒙古。斯托雷平阁下应允你发动满洲起义,实际上并不是真心的,他不过是想要借此转移一下国内某些人的注意力,并不打算真的在满洲发动一场起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此前的许多蛛丝马迹,早就让吴川意识到俄国政府对于支持自己对日开战的三心二意,因此他并不怀疑霍尔瓦特此时对自己的坦白。但是他现在的处境比霍尔瓦特还要糟糕,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因此他对霍尔瓦特平静的回答道:“可是现在斯托雷平阁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俄国的外交政策未必还会照着他的意志运行下去。我希望能够和阁下和平相处,但前提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阁下你的意思是什么?”
霍尔瓦特偏了偏头看着吴川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斯托雷平阁下已经无法康复了吗?要是他只是受了不碍事的轻伤,你到时又该怎么办?”
吴川把头转向了窗外,看着白色纱帘外面影影绰绰的士兵们,他突然生起了豪气说道:“不管斯托雷平阁下的伤情如何,我现在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第181章
吴川和霍尔瓦特在车厢内交谈了足足一个钟头,算是敲定好了双方达成的协商条件。吴川这边获得了军警部门的控制权和金融事务上自由经营权,而中东铁路管理局依然是霍尔瓦特的天下,吴川保证不再继续侵袭动摇其对铁路管理局的统治。
对于沙皇保卫军这一军队组织,吴川承诺将会控制在4个团之内,铁路管理局则需每年补贴150万卢布给这只军队。对于一年收入还不到2000万卢布,每年盈利略有亏损的铁路管理局来说,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手笔了,而霍尔瓦特还答应另外拨付100万卢布给护路军,作为用于补发护路军欠薪和福利的特别经费。
只是这笔钱还没在吴川手上暖和多久,他已经将其中的150万卢布通过康斯坦丁转交给了彼得堡的拉斯普廷等权贵,作为了他们出手帮助的酬劳。
经过了协商之后,霍尔瓦特果然放弃了对于吴川等人的干扰。9月17日中国满洲农业银行终于正式成立,康斯坦丁担任了首任董事长,牛子厚担任了首任总经理。中俄双方各投入了1.5亿银元的实收股本,另外增设2千万银元的虚股,只用作于分红的干股。
吴川和谢尔盖两人各得了150万、100万的干股,剩下的则分配了给了相关的中俄官员,银行总部设立于哈尔滨。几乎在同一时间,东北粮食期货交易市场也在哈尔滨正式开业,一个基本的东北粮食产销网络算是有了一个雏形。
不过吴川很快就把金融方面的事务丢在了脑后,开始一心一意的准备起义的事务了。革命委员会的框架下面,现在已经建立了军事委员会、内务委员会、工业委员会、财政委员会、交通委员会、东北军政大学六个分部。
其中以军事委员会、工业委员会、财政委员会三个大部最为重要,吴川兼任了军事委员会的主席,斯维尔德洛夫兼任了工业委员会的主席,而哈恩则担任了财政委员会的主席。
在军事委员会的下面,则是德国参谋军官帮助革命委员会建立的军事物资后勤管理处,精通德语的朱和中担任了吴川的助手和负责领导这一重要机构。当然,军事委员会还是接纳了不少同盟会成员的,这些大多以留日学生为主的军事委员,更希望由日本留学生来顶替朱和中的为止。
9月18日上午,在哈尔滨车站接到老友张孝准的朱和中,顿时大喜过望的上前给了对方一个紧紧的拥抱,口中还忙不迭的说道:“韵农,可算是等到你来了。有你过来帮我,这下我们可真是要虎生双翼,一飞冲天了。”
张孝准看到朱和中也是很开心的说道:“想不到我兄在短短一年内就把事业做到了国内,早知道这样我年初就不用单独回国了,徒然荒废时日,还不如跟着我兄做事呢。”
朱和中看了看左右的人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们先换个地方说话,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孝准也不推辞,把手上的行李交给了朱和中的随从,就跟着对方向着车站外面走了出去。让张孝准有些意外的是,朱和中带来接他的居然是一辆军人开的卡车。在德国待了近4年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辆奔驰出产的卡车,只是车厢有了一点改变,除了用帆布做了一层蒙布外,车厢内还放置了两张固定的长凳供人乘坐。
看到张孝准停在原地打量着卡车和开车的俄国军人,朱和中微笑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上车吧,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你这次北上并没有选择错误,这次我们的事业是一定会成功的。”
张孝准到底是上过军校也进过军队的,听了朱和中这话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毫不犹豫的爬上了后车厢,并一把将朱和中拉了上来。随着几人坐上了车后,朱和中敲了敲车头的驾驶室,高喊了一声,“出发喽。”卡车便启动着向东面开去了。
随着卡车启动,朱和中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接着便对着张孝准小声的介绍起了,这边的事业究竟是怎么发展起了的。半个多小时之后,卡车终于开到了香坊军队街,而朱和中此时才不过讲完了自己同吴川在柏林相遇并为其四处奔走的经历。
张孝准能够听得出来,朱和中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在故事里加大了自己的重要性,和他同吴川之间的亲密性。不过上一次他在德国听到朱和中这么极力吹捧一个人,还是在朱和中刚刚同孙先生认识不久,极力劝说留欧同学加入同盟会,服从于孙先生参加革命的时候。
朱和中虽然平日里有些夸夸其谈,但是他看人的能力还是不差的。能够获得他这样不遗余力的推崇,显然这位叫吴川的海外留学生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不过等到张孝准从卡车上下来时,他才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朱和中口中的事业规模。这里明显就是俄军的一个军营,但是看到那些成队成队训练的中国人,他便知道这里应该就是东北革命军的基地了。
在孙文不断的推动推翻清廷的革命行动下,此时南方对于革命已经不再是视为洪水猛兽,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这些地方,就没有不提到革命起义等词语的。就如年初的广州起义虽然再次失败了,但是同情革命的民众反而更多了,革命者公开为起义烈士收尸下葬,官府也丝毫没有阻拦之意,这在北方可以说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是即便南方的革命气氛如此浓厚,同盟会也无法公然在一处地方进行集训编练军队,准备推翻清政府的武装暴动。同盟会在南方联络的会党,也不过是临近起事的时候发上一批枪支弹药,完全不要想对这些四面八方召集而来的会党做什么军事训练整编什么的。
可是现在就在他面前,起码就有一个营以上的步兵正接受着正规的军事训练。虽然他能够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新兵,但是能够让革命党人亲自从无倒有的训练一只人马,也好过那些临时召集来的会党好汉啊。这样的军队才是革命党人最为可靠的武力。
仅仅是看到这些士兵,张孝准就已经确定了自己肯定是要参加这次东北的革命的,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向身边的朱和中确认道:“这些正在训练的军队,莫不就是为革命准备的?”
朱和中正要回答时,一架鸽式飞机从他们头上飞了过去,他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就连天上飞的飞机都是我们的。”
张孝准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认真的向朱和中问道:“这次起义和俄国人究竟有多少关系?俄国人可是豺狼之性,要是让他们插手中国革命,恐怕我们到时有可能是在与虎谋皮啊。”
朱和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和俄国人确实有些关系,不过你且放宽心,我们并没有打算出卖政治利益,当然损失一些新中国的经济利益是避免不了的。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推翻满清建立新中国后,要如何自强己身,从而一点点的把这些损失的利益收回来。我们先去见见吴主席好了,他现在应该在军政学院内给学员们讲课,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当面问他,他解释的比我强多了。”
张孝准忧心忡忡的跟着朱和中继续往军营中走去了。虽然日本、俄国都入侵了中国满洲,但是在他看来俄国实比日本要危险的多,毕竟俄国是白种人,而日本是黄种人。前者一旦在中国得了势,必然会如那些白种人在世界各地干的那样,把中国人从自己的土地上驱离。
倒是日本乃是列强中的后起之秀,和中国也算是同文同种,虽然日本入侵会损害中国的利益,但是为了抵抗那些白种人,日本总还是要期待中国富强起来与其联手的,因此吃相总要比白人好一些。所以同盟会成员大多亲近日本,认为只有获得日本的帮助,他们才能推翻腐朽的满清政府。
“…满清政府既然无法带领中国走上工业化的道路,也不能对自己阻碍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部分进行修正,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政府已经死亡。
之前几节课我已经同大家讲过,什么是工业革命、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殖民主义、什么是帝国主义,那么大家就应该清楚,如果一个国家的政府无法令本国的社会生产力赶上国际社会的平均生产力,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处于落后国家的行列。而落后就要挨打,这就是帝国主义的逻辑。
中国想要不挨打,就要推翻一切不适合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从政治制度到社会文化、思想价值观念,一切腐朽而不适合于工业时代的思想和规则都要统统丢进垃圾堆,以争取一个国家独立民族延续的机会。
满清自建极以来从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中国之人,而是认为自己是以满洲之君临中国之朝,故才有:保中国还是保大清之争论;故才有: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样的无耻之言。
故,若想要使我民族独立于世界之林,使我国家不再受到列强欺凌,使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们就非打倒满清政府,建立一个属于人民的新中国不可…”
站在教室外听着室内慷慨激昂陈词的年轻声音,张孝准忍不住向身边的老友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吴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