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该死的东西管用,他早就出来和我们一起跳吉格舞了。有多少修士这样做,可他们现在已经臭气熏天了,任由虫子咬死,真是可怜。
而我就是下一个。”
长发男将兜帽戴起,从小包里取出了什么东西,用手指揉搓揉搓,揉成两个小绒球,塞进自己的鼻孔里。
那是丁香和薰衣草混合的绒球,修士们相信这可以防止邪气进入,避免染病。
但是说这话的修士,都死得差不多了。
然后给自己戴上了一个破布面巾,面巾是湿的,那个教士给上面淋了什么东西,希望不是毒药吧。
谋杀的话,就算是教士也是要下地狱的。
长发男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用床单把女孩父亲的尸体包裹起来,然后猛拉床单一下子把死者拉到了地上。
不过他不管不顾,这又不是他父亲。他才无所谓。
他是被强迫负担这种冒着风险的工作的,能够指望他有多少热情?
该死,换到前几世纪,做这种事的人都该被封为圣徒。
长发男骂骂咧咧地将尸体拖出门外。
埃里克和女孩,以及一众骑士在屋外不远处的橡树边等着。
看见了埃里克,他闭上了嘴巴。
拿着铲子,开始掘土,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倒霉父亲挖坟。
长发男记得刚才女孩找他们的时候,说的是把她父亲装进坟墓里。结果根本没有坟。
根本就是打算拿他们的同情心为她打白工嘛。
长发男在心里骂骂咧咧了起来。
女孩自然不知道,长发男在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回到屋里,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她肩上扛着一张捆好的床单,上面装满了她显然是要抢救的物品。
女孩蹲在地上,将床单解开,清点着东西,咬着手指,回想着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他叫我,他的小月亮。”女孩突然说道。
“什么?”埃里克看向了女孩,不太确定她在和谁说话。
“他的小月亮,他总是这么叫我的。”女孩继续说道,“他是个好人,我父亲是个好人。
他是个律师,他原本有机会成为贵族的,我的父亲曾帮一位大贵族向国王打官司,最后我父亲赢了。贵族大人说,他可以给父亲一块土地,条件是娶他的妹妹。
但我父亲拒绝了,因为他已经答应我母亲了。他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言而有信。”
“他是个好人。”
“当然,可是后来,诺曼人的公爵来了。一切都变了,他们把父亲吊了一天一夜,然后父亲就不当律师了。”
“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教士先生。然后他成了一位养蜂人。
养蜂你知道吗?那是很厉害的手艺。曼恩只有几个养蜂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我父亲说,蜂蜜的甜味会给过苦日子的人带来快乐,所以他喜欢养蜂。我和他学到很多东西。
春天,夏天,花多,蜜多,但是水分也很多,所以蜜会比较稀。秋天和冬天的蜜是最好的,过滤后得到的蜂蜜不会参杂花粉、水分。
每年主显节,我父亲都会免费拿出一部分蜜送给村里的教堂,教堂的彼得神父很聪明,他会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尝尝。
我父亲喜欢看到,别人为此而高兴,但事情并没有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今年他把蜂蜜和蜂巢交给彼得神父之后不久,人们开始生病,一些学徒烧了蜂箱,说是蜜蜂把病菌带到了这里,说父亲养的蜜蜂飞到了生病的城镇和有犹太人的城镇。
后来,他们又回来要蜂蜜,蜂蜜和凤仙花加在一起可以治疗咳嗽,那场疾病让很多人咳个不停,但爸爸告诉他们蜂蜜是他们烧掉的,于是他们威胁要杀了他,但只是打了他。
但他没受什么伤,他还剩下一些。”
女孩举起了一个陶罐,将罐子揭了开来,将一只手指头伸了进去,白皙的手指上沾染着黄色的粘稠液体。
随后她踮起了脚尖,将手指直接塞到了埃里克嘴巴上,这让埃里克始料未及,不过并没有塞进去,给埃里克嘴巴涂的都是蜂蜜,黏糊糊的。
埃里克抿了抿,是甜的,但是也带点酸味。
随后埃里克便看见,长发男正快步走过来,忘了自己还拿着铲子,走到女孩身前,他张开嘴,似乎在等待圣餐。女孩看着他愣了一下/
“拜托拜托,求你了。我可喜欢吃蜂蜜了。我干了好多活了。”长发男央求道。
女孩看向了埃里克。
埃里克拔剑出鞘,伸到蜜罐里,挑了一点蜂蜜,伸到长发男嘴边,倾倒剑身,一串琥珀色液体缓缓地流了进去。
长发男发出高兴的声音,咧开嘴笑着把它吞了下去,弄得胡子上都是。
但是,尽管他再次满怀期待地张开嘴,却没有滴下第二滴。
埃里克用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得寸进尺啊。尝个味道就可以了。干活去。”
长发男有些不满地撅着嘴巴,去继续挖坟了。
随后埃里克便发现,一群骑士围在了女孩身旁,目光盯着女孩手里的蜜罐,随后殷切地看着埃里克,寻求其同意。
“大人,大人.......我们......蜜.......”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蜂蜜的主人。这是人家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埃里克强调道。
“蜜不被吃的话,总会坏的。”
女孩呢喃了一句,随后将蜂蜜递给了离她最近的骑士。
“要保证每个人都要尝到哦。”女孩竖着手指强调道。
她父亲每次都和彼得神父这么说。
那个抱着蜜罐的骑士点了点头,带着一群骑士向着还站在后方休憩的骑士们冲去。
这个时候,长发男的工作也结束了,长发男将女孩父亲的尸体拖进了坟墓里,随后对着埃里克与女孩打了个手势,询问他们是否要开始填土了?
她走过来,把一个小黑棘木十字架放在尸体手上。
“它掉出来了,”她简单地解释道。
然后,她亲吻了那个臃肿尸体的脸颊。
“再见了,父亲。”她说,“现在妈妈会照顾你,这位教士先生会照顾我的。”
“你好了吗?”长发男说道。
她点了点头,他倾用力一扯桌子,‘父亲’掉进了洞里,像烂水果一样碎裂开来。
显然‘父亲’已经离开了很久了。
女孩没有看这一幕,但她看了长发男看这一幕时的表情。
“没关系,“她说,“那已经不是他了。”
随后她看向埃里克。
“躯体会腐化,但灵魂会上天堂得到永生。对吧,教士先生。”
“是的。他会得到永生的。没理由不这样。”埃里克拍了拍女孩的脑袋,试图给她安慰。
“永生吧,兄弟。”
长发男也叹息了一声,他对着面巾咳嗽了几声,正准备取下面巾时,埃里克向他示意了一下。
“哦,来吧。让我休息一下。”长发男松了一口气,将铲子递给了埃里克。
埃里克很快将墓填平了,随后将铲子扔到一边。
“好了,我们出发吧。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去处。”
埃里克拉住了女孩,将女孩拉上了马。
长发男雅克快跑了几步,坐上了驮马拖的板车。
马蹄声蹦蹦地响起,熟悉的景物不停地向后离去,女孩回头望着那个连碑都没有立的坟堆,直到她再也看不见到它。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叫我让娜。”
“让娜?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还姓达尔巴克?”
“只有贵族有姓,如果父亲成贵族的话,说不定我也会有一个。”
........
曼恩,富热尔堡
富热尔堡并不是一座重要的城堡,但它已经被描述为坚不可摧,邻近的男爵们参观了这里,然后带着窃取的细节离开。
城堡是那位嚣张跋扈的威廉公爵,于十二年前下令建成的,作为防御布列塔尼的坚固壁垒,并用以奖赏一位功勋卓著的曼恩人,一位拥有一半布列塔尼血统的勇者,阿兰德雷恩男爵。
虽然雨水和飞扬的种子还没有留下痕迹,但内部已被烟雾熏染,地板已被磨得光滑,门要么很容易就关上了,要么因时间的流逝而变形。
这象征着它已失去男主人多年,曼恩因长年战争而贫瘠,取得更大报偿的方法只有一个,跟随主君在战场上获得财富,一些顺从威廉公爵的曼恩骑士,在英格兰赢得了更大的财富与荣誉。
而满载荣誉的阿兰老爷,这位强大的骑士,于四年前往伊比利亚与异教徒作战,保卫神圣的教会,荣耀上帝的圣名。
城堡的女主人是美丽的埃莉诺夫人,曼恩,卢瓦尔堡之女继承人。
她现在正在城堡里教女仆读书。女孩埃吉瓦花了一个小时努力读完了一页诗歌--很烂的诗歌,但用的是清晰的拉丁语--当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念有词时,埃莉诺在二层的房间里漫步。
这个房间被称为“太阳房”,占据了整层楼,是阿兰男爵和埃莉诺夫人的起居室。
埃莉诺不时停下脚步,纠正女孩的发音,然后继续向前走,绕过火堆,在其中一张方凳上休息,提醒不确定的埃吉瓦,并从唯一的大窗户向外瞥一眼。
这已经成了她每日的习惯性动作,她试图在重复了四年的景色中寻找自己的丈夫。
这扇没有玻璃的窗户朝南,因此她可以看到小镇和岔道,以及此时正从破旧草地上散开的骑士,骑士们百无聊赖地聊着什么。
由于男爵常年不在家,导致他们这些骑士终日无事可做。
尤其是,他们还是家内骑士。
“你们说男爵还活着吗?”
“难说,这几年一封信也没有。”
“还有什么事比为开拓天主的疆域更加光荣呢?即便为此而死。”
“话是这么说,但他要再不回来了。这城堡都快没了。我们也许会被赶走。以前我们可没少奚落以利亚,而现在以利亚得了势。”
“他们没道理放过富热尔堡,这里有个男爵头衔,而且夫人还是卢瓦尔堡的继承人。以利亚那个家伙不会放过这里的。他的堂兄刚被鲁弗斯王子任命为曼恩的伯爵。
但他们是外来人,没有城堡,也没有土地,只是空有头衔,所以他们绝不会放过男爵的领地。”
“是啊,那个家伙这周都来了几次了?总共就七天,他来了起码四次。”
“小人得势。”
“这几天晚上轮班得机敏点。他要是来硬的,我们也好送夫人离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富热尔堡(4千大章)
“其实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以利亚阁下与夫人结婚的话.......”其中一个年轻点的骑士,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