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短暂地舔了舔燃料,探向被判刑者的脚,再次熄灭,产生了卷向天空的烟雾。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这是预兆吗?
人们画着十字,靠得更近,努力看得更清。
刽子手拿出新的火把,用旧的点燃,再次跪下工作。
囚徒脚下的火焰依然犹豫不决,制造的烟雾比热量多,让离木桩最近的观众感到窒息。
观众们因此开始变得骚动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绰号
他脚下的火焰依然犹豫,产生的烟雾比热量多,呛得离火刑柱最近的观众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眼睛,望向天空。“看圣经,”他沙哑地说,“而不是人。不要看主教或教皇,又或者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而是神的话语。”
又一块石头飞来,接着又一块。
“我来看烧死,不是来看投石的,”一个农民咆哮道,“让他嚷嚷!”
人群同意了,石头停止了。
他尽力顺从他们。
他的‘亵渎’继续,但声音越来越弱,几乎没有人能听见。
那个修士头领愤怒地瞪着刽子手,好像他的目光的热度能帮助那不幸的人点燃火焰。
因为状况显然有点超出他的计划,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然而,当火焰明显又要熄灭时,一阵风吹来。
它从引用波河水的水渠中开始,水面上的涟漪标志着它的路径。
它沿着陡峭的街道向广场移动,聚集成一个小旋风,扬起灰尘,刺痛了那些被触碰到的人的眼睛。
它穿过人群,吻了一下火焰,火焰终于增强了。
那个修士头领看到碎屑,感觉到了风,瞬时得意了起来,他站直了身子,高声地说道,“这是神的气息。”
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宣布。
人们发出了敬畏的低语。修士头领从圣经中诵读,他的洪亮声音几乎盖过了那可怜的囚徒喉咙里发出的痛苦声音。
火焰抓住了燃料,贪婪地舔舐着木头,木头噼啪作响,迅速燃烧起来。
热量驱退了离火堆最近的人,他们用手遮住脸,但目不转睛。
“主的怜悯!主的公正!为杰苏阿德的失落灵魂祈祷......”
修士们念诵着,人群也被感染到了,含糊不清地跟着念诵着。
然而很快一道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就像一把利剑一般径直刺入了人群中,几乎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当他们开始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刻,迎接他们的是疾射而来的箭矢,箭头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刺眼的银光。
“是贵族!是骑士!那些悖逆上帝的弃誓者!”
“恶魔的使徒!教皇主教们的走狗!”眼尖的市民们突然喊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温热的液体四溅开来,疼痛感接踵而至,痛苦的嚎叫声,恐慌的叫喊,让人们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使得他们开始下意识地逃离此地。
但仍有不少人试图发起反抗。
随手拿起周边的椅子,木柴,便无所顾忌地向着骑士们冲来,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
人们推搡着,有人开始跌倒,被撞到,到在地面上的无一例外被无情地踩踏,血液的味道变得更浓了,并且多了更多奇怪的气味。
行刑台上,杰苏阿德的脸在热浪中扭曲,他的五官在痛苦中扭动,但是他仍然用他那起泡的嘴唇念出了最后的异端言论。
骑士们的冲锋很快就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并且刚才的号角声给了城外的骑士讯号,居伊和贝莱姆率领着越来越多的骑士向着这里靠近。
贝莱姆对这群市民的愚行感到愉悦,在骑枪因击穿数人而断裂后,提着长剑冲在了最前面,血液染红了他的脸颊,但是他却喜悦得狂笑着。
埃里克驱使着战马快速来至行刑台,下了马,提起一旁的水桶准备救下这个可怜的囚徒。
事实上水桶里只有半桶水,确切地说是醋水,里面还有一根缠着海绵的木棍。
火焰已经开始舔舐着这个可怜人的皮肤。
埃里克挥动水桶,醋液很快就扑灭了攀上囚徒身躯的火苗,埃里克将他从十字架上扯了下来。
名叫杰苏阿德的囚徒倒在地上,抿着嘴巴上残留的醋液,大口地喘着气,念叨着:“我主,我主,您的意志,荣耀唯独归于您.......”
正在这时,一个高瘦,一个矮壮。
高瘦的那个先冲来,疯狂地挥舞着他的斧头。埃里克侧身躲过,下一刻维京长剑就划开了对方的喉咙,对方带着惊恐的目光跌下了行刑台。
随后矮壮的那个接踵而至,他拿着一个石匠用的铁锤,朝着埃里克挥来,埃里克不闪不躲,径直握住了锤柄,虽然埃里克猛地踹向他的胸口,铁锤脱手而出,对方跌落了行刑台。
不过矮壮的那个幸运很多,仅仅摔瘸了一条腿,畏惧地看着埃里克,挣扎着向后退。
“滚。”埃里克冷哼一声。
对方连滚带爬地拖着那条瘸腿试图逃离。
“还好吗?”埃里克看向了囚徒杰苏阿德。
“感谢您,不知名的兄弟,虽然殉道是高洁的事情,但是我还是私心地希望我能够晚点。
我叫杰苏阿德,朗格多克人,一个没有修道院的修士。你呢,兄弟,我想我该记住我的恩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尽我所能报答你,但是我仍要提醒你,你并不高于上帝。”
杰苏阿德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头发烧了大半,看起来像是个落魄的烧炭工。
“没有修道院的修士,你被赶出了修道院?”
“不,是我主动离开的。修道院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基督在世时,存在这种东西吗?那所谓的修道士守则,本笃会,从它们诞生开始就违背了理性,因而注定失败。
瞧瞧,他们诞生之后,为这个天主的世界带来了什么好处?制定了那么多严苛的规矩,严苛到几乎无人能够遵守。
修士的品德也未见得比起世俗之人高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更加灰暗,如果说一定要说它们带来了什么,大概就是它们让修士们学会了假借上帝之名聚敛财富,为恶事披上善的外衣,使得他们变得更加虚伪,无耻。”杰苏阿德随后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观点。”
“那你对克吕尼修道院怎么看。”埃里克突然问道。
“他们是值得尊敬的理想者,但是这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很多东西在诞生时总是美好的,但是很快那份美好就会崩坏。
就像所有人都承认本尼迪克特有着圣徒的高洁品德,也没有人会怀疑他践行了自己定下的修道士守则,但是没有人会傻到认为每个修士都是如此。”
“所以你反对帕塔林派。”
“不,我反对所有自以为是,窃据天主权柄的人。埃尔伦巴多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这没有错,即便米兰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我也不会怨恨他,但帕塔林派则令人作呕!
他们亵渎了埃尔伦巴多的伟业,他们用阴谋对付阴谋,暴力对付暴力,在用高尚的外衣包裹自己,以此心安理得。
他们抨击着贵族的贪婪与腐败,邪恶与罪孽,然而一切的目的,却只不过是为他们的黑暗扫清道路。
当有人觉察到他们的肮脏与黑暗时,他们便假借上帝之名将其驱逐,令其永远不能够言语。”杰苏阿德叹息了一声,“更可悲的是我还曾是他们的一员。”
“人们高呼贵族死了,他们却将他们奉为新的贵族。”埃里克突然说道。
“是的。”杰苏阿德有些惊讶地看着埃里克,最后点了点头,“尽管他们仍然说着埃尔伦巴多的话语。埃尔伦巴多的心来自天堂,而他们则是撒旦的使徒。”
随后杰苏阿德注意到了行刑台旁边的骑士,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修士刚才率领着这些骑士。
“不知名的兄弟,他们现在无比虚弱,以血与暴力维持着他们脆弱的统治,但是他们越是溅撒鲜血,他们的力量就越是虚弱。
如果你有这个能力,摧毁他们吧。解救那些被他们蒙骗的无辜者,尽管他们因愚昧而跟随他们,也是施暴者。”
“这是重新让一个腐败的贵族或者主教去统治那里?”埃里克突然笑着说道。
“那总好过欺骗。让他们去等待真正的审判日,真正的千年王国降临。”杰苏阿德低下了脑袋,随后又抬起了头,“我愿意为您提供帮助。不过出于礼节,我想您该告诉我,您的名字和您的所属。虽然礼节什么的已经从米兰消失了。”
“我叫埃里克,来自诺曼底,英格兰格洛斯特的伯爵。”
“缜密的埃里克?”
“什么?”埃里克对这个形容感到奇怪。
“我从一位香槟商人口中得知,他们这样称呼您,缜密者埃里克。
您的事迹已传遍了法国佛兰德斯,香槟以及洛塔林吉亚,因为一首杰出的短诗,据说一个署名为西奥的吟游诗人为您编撰的。”
“缜密者?这是个绰号吗?简直毫无心意,真难听。”贝莱姆抹了一下脸颊上的鲜血,走了上行刑台,用手肘拱了拱埃里克,有些得意地说道,“我记得我也有一个绰号,是个很有学问的巴约修道士专门给我取的,那老头比起安瑟伦那个混蛋好多了,说话又好听,还是个希腊语词汇,念起来相当顺口,虽然我一直不大清楚它是什么意思。”
“说来听听。”埃里克突然有了点兴趣问道。
“ηλθιο(希腊语,意为蠢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贝莱姆叉着腰,仰起了头。
(解释一下,帕塔林派:十一世纪盛行于米兰,来源于米兰的帕塔里亚(Pataria)区,这是一个工匠和贫民聚集的地方,他们的宗教和社会改革运动在11世纪尤为活跃。
帕塔林派的信仰与正统基督教教义有所不同,他们强调严格的禁欲生活,以及独身主义,并拒绝正统教会的一些教义和仪式,与鲍格米勒派(Bogomils)和加泰派(Cathars),有一定的联系。
具体来说,帕塔林派信徒往往反对教会的财富和权力,其发展伴随着暴力与阴谋,以其首领埃尔伦巴多被谋杀而开始衰落,造成米兰暴动。
格里高利七世支持该教派,但在他之前的几任教皇对帕塔林派态度摇摆不定,时而镇压时而安抚,在十二世纪最终被罗马教廷定为异端。)
第二百一十七章木牌
“你怎么不说话?”贝莱姆没有立刻得到应有的赞美,感觉有点不对劲,看向了埃里克。
埃里克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奇怪。
“没什么。”埃里克摆了摆手。
“没什么,你们怎么不说话。我们都是法兰克人,我们都讲法语,不是吗?虽然诺曼法语和图卢兹的可能有点区别。”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高兴的事情。”埃里克咳嗽了两声。
“什么高兴的事?我们赶了四天的路,但这破城市像是一具已经死了的尸体,只有一群疯魔的贱民,虽然蹂躏他们能够让我发泄发泄,但仅此而已。
只有掠夺才能够让骑士们愉悦。当我们发动战争时,我们首先必须确保我们的附庸有利可图。但这里的人们似乎还在挨饿。”
贝莱姆叹息了一声,将长剑插在了行刑台的木板上,长剑因为力道在微微摇晃,发出轻微的金属震颤声,坐在了行刑台上。
屠杀已经结束,骑士们现在正在搜刮市民们身上值钱的物件,拾取他们的战利品。
然而很快骑士们就陆续停止了动作,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
一位骑士快步来至行刑台前,他准备向两位伯爵报告些情况。
这个骑士是个年轻人,他叫西蒙杰基尔,他的侍从,是一个下颚松弛、眼神困惑的傻男孩。
虽然从他的祖父开始,就已经是个骑士,在诺曼底的埃夫勒拥有一块领地,但是他意外地穷。
他的战马已经十岁了,口感坚硬,背部下沉。他的马鞍,高高的前后鞍,使他牢牢固定在上面,曾属于他的父亲,而他的锁子甲,一种从脖子到膝盖的锁子甲外套,则属于他的祖父。
他的剑已有百年历史,沉重且无法保持锋利。他的长矛在潮湿的冬天里变形了,他的头盔挂在前鞍上,是一旧钢盔,里面的皮革已经磨损。
他的盾牌上刻着一个握着战锤的锁子甲拳头徽章,但已经破旧褪色。
他的锁子甲手套和其他盔甲一样生锈,这也是他的侍从耳朵发红、脸色惊恐的原因,尽管生锈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侍从不努力清洁锁子甲,而是西蒙爵士买不起用于清洁钢铁的醋和细砂。
总之,他很穷。
因此他迫切地希望
但他很优秀。
没有人否认他优秀。他在布列塔尼赢得了比赛,获得了四十英镑的奖金。在格洛斯特,他的胜利得到了一个精美的盔甲。在切姆斯福德,他赢得了十五英镑和一个精美的马鞍,而在佛兰德斯,他几乎砍死了一个条顿人。
之后得到一个装满硬币的镀金杯子,那么那些战利品现在在哪里?
在银行家、律师和商人手中,他们对西蒙爵士两年前继承的诺曼底埃夫勒庄园有留置权,虽然事实上他的遗产只是一堆债务,他父亲刚下葬,债主们就像猎犬一样围攻西蒙爵士这只受伤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