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父!我要对这个罪人提出.......”鲁道夫突然大声地想要说什么。
然而格里高利伸出了手,止住了他的话。
除了海因里希低头外,其他人都默默地观看着。
“我们相信,诸位兄弟长期以来已然通过多种渠道了解到,一股野蛮人的狂潮正在如灾祸一般进攻着上帝的教会和东方的土地,把那里变为不毛之地。
几个世纪以来,异教徒不断地对天主的世界发起进攻,素无忌惮地迫使基督徒们背弃上帝。
以前是伊比利亚,现在是叙利亚,小亚细亚,东方,几乎所有基督曾经行走过的土地,已经尽数落入了异教徒的手中。
不愿离开的基督徒,日益受到异教徒的迫害与威胁,他们不得不远离那片神圣的土地,而逃亡更西的地方。
神圣的教会在退却!这是不可容许之事!
就算是曾经的东方基督徒的保护者,古老的希腊帝国也已经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与锋芒,帝国已经四分五裂,他疲于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教徒的进攻。
希腊人的皇帝不断地向我求援与申诉,他告诉我,异教徒正放肆地威胁着基督的帝国,神圣的东方教会已经损失殆尽。
希腊人在亚洲的土地已经全境沦陷,突厥人无情地摧毁了他们在安纳托利亚的所有土地,能够见到一切村庄与城市,掳掠一切能够见到的基督徒,杀死一切试图反抗者。
僧侣被残杀,女人被强暴,老人与小孩被蹂躏,就是贵族也无法幸免。
见之动容的残酷之举已漫至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之外,四野已芜,野蛮暴行已攫住万物,斩杀成千上万基督徒一如屠牛。”格里高利随后看向亨利,亨利依旧低着头,“长久以来,我致力于动员各处的基督徒们,鼓舞他们为此目的而行动,他们应该努力......为自己的兄弟们献身,因为这是上帝的事业,没有比起为上帝的事业献身更加神圣的事情,因为这影响着每一位基督徒的救赎。
不幸的是,皇帝亨利,由于你的罪,我不得不驻留于此,处理关于你的事情,而罔顾东方基督徒的哀嚎与求助。
在天主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比起这个更加不能够容忍?
我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扮成修士,不会因为你在泥地里停留多久,而赦免你的罪,因为这是不对等的。所以我不愿意再行那样的事,因此唤你来这里。
你的行为不能够拯救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反而阻碍了他人的救赎。
如果你要获得救赎与赦免,那么就为自己所作所为造成的阻碍而做出弥补。”
“弥补?”亨利仰起了头。
“是的,弥补。不要求我赦免你,去求上帝赦免你。
去东方吧。孩子。带着你的军队,带着你的剑,带着你的枪,带着你的战甲!
前往上帝的城市吧,向着耶路撒冷往前进吧!”
“是的,是的,这是莫大的仁慈。这是上帝的......”鲁道夫公爵几乎高兴地要跳起来。
无疑这个帝国属于他了。
然而格里高利再次打断了他的幻想。
“东方这场受难的幕后主使正是魔鬼本人,虔诚的基督徒,勇武的战士们,都应捍卫基督信仰,为天国之王效力,应现在就表明自己是上帝之子,准备向君士坦丁堡进发!
我的儿子们,不要为自己赢得王冠,要为天主赢得王冠。
向我们东方的基督兄弟伸出援手吧。
将几个世纪以来,异教徒从基督徒手中抢走的土地夺回来!
让上帝的城市,基督的圣墓,地上之耶路撒冷!回归基督徒的手中,向上帝证明我们的虔诚,让他的国在地上降临!”
第二百三十一章赦一切罪
亨利无法拒绝格里高利的要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格里高利没有打算让他一个人去,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展露出倒向鲁道夫的意向。
尽管他对东方,尤其是那个希腊帝国的悲惨境况有所了解,并为此感到同情与悲伤,那个希腊皇帝不止一次地向他发出书信,并且罕见地称呼他为西部凯撒。
起初他甚至为此心生愉悦,后来通过自己的挚友上洛林公爵才知晓,那个希腊皇帝大概给了每帝国伯爵及其以上的贵族一封这样的信,可憎的鲁道夫也包括在内。
至此他就对这个希腊帝国没了同情,而且虽然那封信件中言之凿凿地将耶路撒冷说成是希腊人的领土,并且是不久之前才陷落于突厥之手。
但亨利知道这是一个谎言,耶路撒冷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异教徒统治,希腊皇帝提及耶路撒冷不过是为求援罢了。
狡诈的希腊人是可以被忽略的,但是耶路撒冷却足够有份量。
格里高利这个毒蝎已经罕见地展现出了自己的仁慈,而作为‘罪人’的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请求。
“我不会解除你的绝罚令,但当你光复圣城的一刻,主会将你的一切罪孽洗净,你将立刻重归神圣教会的怀抱。”格里高利将自己的权杖放置在了亨利的肩头,随后又看向了在座的其他人。
“终止你们之间的所有世仇,平息所有的争吵,结束所有的战争,让所有不谐导致的冲突走到和解。
准备出发踏上前往圣墓的道路,从一个邪恶的种族手中拯救那片土地。
我格里高利,以圣伯多禄与圣保罗之名,在上帝与所有圣战者之间充当中保。
我向你们许诺,凡在途中死亡者,无论是陆地上还是海上,或者是在与异教徒的战斗中,都将立即获得罪的赦免。
因此,为了赦免你们的罪,并确保获得天国的永恒荣耀,向着耶路撒冷往前进吧!”
“仁慈的圣父,您的要求无比正当,任何基督徒都无法拒绝这场史无前例的远征,因为这是上帝的事业,上帝的事业!”亨利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虔诚,他将头抵在了格里高利的鞋旁。
.......
教皇与皇帝的会面结束了。
然而影响却是巨大的,教皇在会议期间,所提及的对耶路撒冷的解放以及对所有罪孽的赦免,经由城堡仆人和骑士们,以极快的速度在卡诺莎蔓延,并向更多的地方蔓延。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大概都得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尽管对这过程感到模模糊糊,但是结果与目标却无比清晰。
耶路撒冷!耶路撒冷!
多少人口呼着圣城之名,离开了卡诺莎,将这个值得喜悦的消息传达给更多人。
人们奔走相告着,教皇已经许诺了!
所有人的罪孽都将被清洗!只要圣城光复!
随行亨利的帝国贵族们有的甚至在会议结束的一刻,冲出了卡诺莎城堡。
生怕因自己的迟缓,而被上帝视为怠慢,而影响最终的救赎。
他们要回去,他要回自己的领地,为灵魂的救赎,前往东方,与仅仅停留在传言中的异教徒作战,即便在他们大部分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异教徒,但是他们已经无比确信,他们是需要被消灭的对象,一个被上帝唾弃的存在。
因为此前的一切罪孽都将被赎清,他们的灵魂将会升上天堂,只要圣城光复!
.......
埃里克当晚与他的老师热拉里的奥托以及圣座格里高利商谈了关于东征的具体事项。
首先是关于东征的资金问题,埃里克觉得即便是出于精神的救赎,但是仍然要考虑物质方面的需要。
教廷不能够仅仅充当精神上的领导,因为在亨利的事情上,已经证明这样的约束相当脆弱,教廷可以依靠精神但是不能够仅仅依靠精神。
教廷除要在精神方面充当这次东征的领袖外,也要在物质层面上扮演一定的角色。
因此埃里克提出,罗马教廷可以乘此机会,以东征的名义,开设一种自愿性质的捐款,鼓励人们将遗产的一部分投入东征事业。
没有战斗能力的平民,若也想要参与东征,参与主的事业,他也可以立下东征誓言,然后允许他们向教会支付一部分费用赎买自己立下的誓言,教会利用这些资金资助真正适合参加东征的人经验丰富,装备精良的战士。
犹太教徒们若是愿意为东征事业捐献,根据捐款数额,可由教会出面与本地领主协商,撤除侮辱性质的身份标签,并可以获得教会法的保护。
教廷一直以来对犹太人的态度都是模糊的,不同教皇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也不算是出格的行为。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去准备。
在热拉里的奥托的协调下,格里高利接受了埃里克大部分的提议。
他唯一一项不能够接受的是,格里高利觉得在物质层面,仅仅停留在金钱上,还是太保守了,完全可以更进一步,比如说由教皇率领十字军亲征异教徒。
最终在热拉里的奥托的糊弄下,总算是结束了越发离谱的话题。
亨利和他的皇后则在卡诺莎停留了一晚,因为他们仍然需要尽量保持谦卑。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亨利必须确保鲁道夫先行离开,否则他无法确定这条毒蛇又会在希尔布兰德这只毒蝎面前玩弄什么把戏,又使得他陷入困境。
好在鲁道夫次日清晨离开了,显然昨晚他无力改变希尔布兰德的想法,比起其他人的兴奋和愉悦,他则是带着愤恨和不甘。
看着怨毒的鲁道夫,亨利想着也许东征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他一定要前往东方的话,他必须确保鲁道夫也要参加,他绝不会将帝国轻而易举地让给这个可憎的觊觎者。
所以他也准备尽早离开,罗马教廷的事务暂告一段落,萨克森的事务还等着他去处理。
他还受到了希尔布兰德的敦促,他需要立即着手进行战争动员,并且他警告他,他不希望看到帝国境内任何一场内战的发生,否则任何挑头者都将受到罗马教廷的注视。
他需要立即带领帝国诸侯进行战争动员,并且给予萨克森人应有的自由,以除暴力以外的任何方式平息萨克森人的怒火。
第三日,热拉里的奥托和圣座格里高利启程返回了罗马。
第四日清晨,亨利决定离开卡诺莎,启程返回帝国。
卡诺莎城堡外,玛蒂尔达正在和她的幼时故友皇后贝尔塔道别。
亨利似乎与他的皇后关系不佳,尽管后者为他养育了继承者,待在卡诺莎的这几天,贝尔塔大多时候带着康拉德皇子与玛蒂尔达待在一起。
“出谋划策者是你吧。他其实没有打算放过我,对吗?”
埃里克意识到亨利在对他说话。
这是一个好兆头。
他笑着回应道,“也许吧。”
“我不会因此而感谢。一个人使得另一个人摔入沼泽,仅仅因为在对方快要溺死时,递上一根枯木就以为别人得为此感恩戴德?
耻辱我不会忘记。诺曼人给予帝国的伤痛,总有一天我会悉数奉还。总有一天,不,在不久的将来,你和你的父亲,将会一无所有地滚出意大利。
还有那个可笑的罗贝尔,他会为自己狂妄的行为而付出代价,我会让他知道挑衅罗马人的皇帝,将会是他这辈子做下的最愚蠢的决定。”
“听起来,气势十足呢。”埃里克依旧不为所动,轻笑着,“我等着您,伟大的德意志皇帝,越过莱茵河,跨越拉芒什海峡对我们发起进攻(法国人对英吉利海峡的称呼)。
不过一切都得等您从东方归来。希望你不要丢掉你所有的军队,否则,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总之,我期待着您能够为诺曼底带来些许乐趣。”
“是嘛。”亨利冷哼一声,随后看向仍在和玛蒂尔达嘀嘀咕咕说得没完的贝尔塔,“到此为止了,贝尔塔。”
然而皇后贝尔塔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亨利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
玛蒂尔达皱起了眉头,对他极为冒犯的行为很是不满,“皇后贝尔塔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妻子顺从丈夫,这就是尊重。我没有觉得我哪里有不合适。”随后亨利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松开了贝尔塔,“好吧,我以后会和贝尔坦好好谈谈关于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总之,代我向姑姑问好。我为这几日的到访,未能够见到她而感到遗憾。
同时,我为你向圣座的善意谏言而感激。玛蒂尔达。”
这个时候哥特沙尔克牵着亨利的坐骑走了过来,亨利翻身上马,“我不觉得我们需要延续上一辈的错误,你的母亲是我的祖父最爱的孩子。我一直觉得你应该站在萨利安这边。”
“您的母亲,阿格尼丝皇太后,仍在卡诺莎。”玛蒂尔达再次说道。
“她和姑姑待在一起会比起亚琛更加合适。”亨利对着最前头的某位骑士挥了挥手,骑士吹响了号角声,这是出发的信号,“她什么都不做,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贝尔塔不情愿地告别了玛蒂尔达,坐上了马车。
皇帝的队伍逐渐远去。
“看起来他好像很尊敬你母亲。”埃里克说道。
“他上次见我母亲的时候,是他五岁的时候。”玛蒂尔达有些无语地说道,“不过.......如他所说,我母亲确实是在康拉德皇帝的授意下,以帝国公主的身份嫁给我父亲的,这的确史无前例。
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康拉德皇帝死后,他的父亲,与他同名的亨利三世皇帝,带给我母亲太多不好的回忆了。”
玛蒂尔达看到埃里克望着天空,“怎么了?要下雨了?”
“不是,现在天色还很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