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盯上这匹马已经很久了。这匹白马相当俊美结实,远超一般的骑乘马,甚至可以充作骑士的战马。
他麻利地解开了缠绕在树干上的缰绳,踩着马镫,上了马,似乎闻到了不属于主人的气息,闭起的眼眸瞬间睁开,举起前蹄,便准备啼鸣。
“你干什么,把它放跑就行了。”
埃玛心头一紧,看向了被人群围住的路易神父,只希望那群村民的吵闹声可以掩盖住等会儿的马鸣。
就在它准备叫出声的前一刻,埃里克的手抚在了它的脸颊上,仿佛被注入了什么魔力,白马瞬间平静了下来,将前蹄放了下来,甚至用脑袋顶了顶埃里克的下巴以示亲昵。
“好孩子。”
埃里克瞬间翻身而上,轻轻挥动缰绳,白马顺从地快步来至埃玛的身侧。
“怎么做到的?”
这让埃玛有些讶异。
“想学啊你。我教你啊。”
“只是问你一句而已。”
埃玛轻哼了一声,随后猛地一挥缰绳,马刺一夹马的腹部,枣红色的马瞬间疾驰了起来,荡起一片灰尘。
“让我们追上她。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对吗?”
埃里克轻拍白马,白马晃动着脑袋,打了几个响鼻,前蹄跺了跺泥地,随后整个身躯向前冲去。
【成功驯服一匹战马(1/1),马术经验+26。】
很快白马便要追上埃玛的棕红色诺曼战马。
不过现在这方向完全不是回夏陵的方向。
骑了大概半个小时,埃玛在一片山林前停了下来,随后下了马。
“不回夏陵吗?”
“这么早回去做什么?让你继续偷东西吗?”
埃玛微眯着眼眸看着埃里克。
“不会真当我没看见吧。我根本没有睡着。尽管我情愿自己睡着了。”
“啊哈,今天的天气真好,这林子也不错。”
“放心,我不打算举报你。那些东西你收着好了。反正那些东西最后都会归于我的兄弟,和我又没有关系。荣誉,爵位,财产,权力。看,做一个男人有多好,无论是什么好东西最后都要留给他。”
埃玛自己的枣红马上取下了两个弓箭,将其中一把扔给了埃里克。
“你为什么备着两把弓。”
“避免让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处刑你。”
说着埃玛上了箭,拉开了弓,对准了埃里克。
随后方向一扭,射在了埃里克的身侧不远处,箭射中了一只白兔。
“你觉得我刚才怎么样?”埃玛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轻笑着看向了埃里克。
“大小姐箭术高超。”埃里克立马拍马屁。
“不,我是指刚才在村里。”
“优秀的判决,当称贵族的典范。”
为了不让埃玛觉得自己是在敷衍,埃里克再次强调道。
“这是实话。”
“希望如此。知道吗?我其实一开始是被我父亲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我出生后,我父亲一直想要个儿子,我母亲生了三个弟弟,前两个都夭折,只有理查存活了下来,只是我母亲因为他的出生付出了生命。
如果不出意外,我大概也会和她一样,就这样可悲地结束自己的一生。在他顺利出生之后,我大概就失去了一切。顽劣,乖僻,傲慢,自私,但是他可以拥有一切。
你知道卡诺莎的玛蒂尔达吗?尊贵的托斯卡纳女藩侯,斯波莱托的大女伯爵。”
“我知道。”埃里克点了点头。
“她是那样的熠熠生辉,我不止一刻地倾慕于她,敬佩于她。想要成为她那样的人。可是一切都是我的妄想罢了。圣经上是怎么说的。”
“旧约中说:‘她是他的骨中的骨头,肉中的肉。’,既然材质都是一致的,那么自然没有什么分别。以弗所书中又说:‘你们作妻子的、当顺服自己的丈夫、如同顺服主。’
其实没必要纠结这些,那些神学家总会挑对自己有利的语句。”
埃里克耸了耸肩。
“毕竟圣经还说不能鸡奸呢。不还是有人乐此不疲。”
“这可是你的饭碗,你怎么能这么说?”埃玛有些讶异地看着埃里克。
“至少我不称自己是神学家。比起这个,我更乐意拆某人的台。譬如这个,我想他之后脸色一定很好看。我最擅长让那些假正经的臭老头气急败坏。”
埃里克用自己的发拇指指了指身后的那匹白马。
“哈哈哈。是啊。”
埃玛顿时心情愉快了不少,随即将一旁的备用箭兜扔给了埃里克。
“知道吗?那些威尔士人认为森林里住着精灵,善良的人将会被指引,获得传说中的宝藏。也许精灵会保佑我猎到更多猎物。”
“饶了我吧。我多少也算是基督的仆人。”
“但是有多少人在意呢。英格兰人都还有奴隶呢。甚至不止一个妻子。”
“是啊,有多少人会真的在意呢。不过话说有没有奖励。”
埃里克将箭兜背在了身上,将弓箭拉了开来。
“你就这么自信你会赢?”
“如果有奖励的话。”
“哼哼,好啊,那么你要是输了,可是有惩罚的。”
说着埃玛一下子冲进了林中。
第二十二章来自东方的消息/君士坦丁堡的危机
英格兰的天空是无常的,往往在转瞬的功夫清澈的天空便被灰黑色所侵染,而且相当干净利落,在灰黑色出现的一瞬间雨滴便落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就在城堡宽阔的回廊中穿梭。
宽敞的大厅中央,置于高台上的铁王座,除此之外大厅别无一物。
坐在王座上的中年男人,似乎陷入了沉睡。
“轰隆~”
激烈的雷鸣声在空寂的氛围之中炸开,男人猛地坐了起来,睡意顷刻间被驱散。
尽管被世人称为征服者,但是岁月已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肥胖的身躯将他往日的威风折去了大半,头顶的王冠也显得颇为不合适,永远在他的头上倾斜着。
威廉微微地晃了晃头,随后看向了窗外下得正烈的雨。
正当他回转过视线,见一道身影站在了自己身前,尚且迟钝的神经,条件反射地让他一惊。
不过很快他就认出了这张脸,他最熟悉的脸。
“罗歇。有什么事吗?”
名为罗歇的中年男人相当干净利落,由于没有留胡须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个青年人。
蒙哥马利的罗歇,他是什鲁斯伯里伯爵,威廉国王的议政大臣,首席顾问。
“万福童贞玛利亚在上,陛下,东方的消息传来了。”罗歇恭敬地躬身,相当标致的宫廷礼仪动作。
“君士坦丁堡吗?那个希腊皇帝答复是什么?”威廉一下子站起了身来,表现得相当迫切。
“他们已经同意了。他们会安排人将老公爵的遗体送往阿普利亚,让我们派人去那里接应。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希望您能够对阿普利亚的诺曼人进行调停。”
“调停?调停什么?”
威廉显得有些疑惑。
印象中希腊人在前几年就已经完全被驱逐出阿普利亚了。
这时候调停能有什么用?
“意大利那边传来消息,罗伯特似乎准备攻打海对岸的希腊人领土。在几个月前,他攻下了临近伊庇鲁斯地区的几座岛屿。”
“原来是这样,吉斯卡尔日趋年老,却还是如此精力旺盛。有意思。”
“陛下,你现在可没办法离开英格兰。叛乱者和海那边的法王仍然在蠢蠢欲动。”
“谁说我要亲自去了?调停调停,难道必须调出一个结果?调停我已经答应了,但对方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威廉站起了身子,轻笑了一声,顺着台阶走下了高台。
“之后你派人去阿普利亚,把老公爵的遗体运回诺曼底。事情就这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威廉打了哈欠,随后便准备离开。
然而罗歇却是递出了一封被滴蜡密封的信,滴蜡完好,还没有被拆开过。
威廉看了罗歇一眼,接过了那份信,缓缓地拆开,从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显然它的到来并不容易。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希腊人真是一群废物。可憎的异教徒如今该欢呼雀跃了。”
“怎么了?”
随后威廉将那张羊皮纸塞给罗歇。
尽管罗歇的拉丁语并不好,但是简单的词句还是能够看懂的。
他很快就瞄到了那几个词。
【小亚细亚全线崩溃,突厥人长驱直入,已深入“圣乔治之臂”(君士坦丁堡附近海域),圣城耶路撒冷被突厥人摧毁,朝圣者的鲜血染红了黎凡特,残酷之举已蔓延至君士坦丁堡城外,四野荒芜......】
当然还有一如既往的“求援”字样。让罗歇嘴角抽搐。
【伟大而可敬的征服者,英格兰之王,诺曼底之主,我们请求您,敦促您,以圣乔治之名,前往东方驰援您的兄弟,相助遭受萨拉森人劫掠之苦的基督徒,他们正翘首以盼您能够伸出援手.......】
“可憎的异教徒。”
“软弱且卑劣的希腊人,真不知道这样的族群还活在世上做什么?永远在希冀于别人的帮助。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求援了,我们的战士一批又一批地去往东方,情况反而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这样下去,就算明天君士坦丁堡陷落,我也不奇怪。”
气恼的威廉一把抢过了罗歇手中的羊皮纸扔在了地上,用力踩了几脚,方才缓过气来,回身坐回了王座之上。
从黑斯廷斯之战,威廉坐稳英王王位之后,这来自拜占庭的求援信就不断,每次传来的信都告急。
他不是没有虔诚之心,他也同样为君士坦丁堡面临的异教徒威胁而感到同情和忧虑,前几年他还专门在伦敦为这帮希腊人开设了募兵处,给予其通行自由权。
这群希腊佬,只进不出,被一堆异端围着,不思进取,天天打内战,募来的军队估计都投入到这里面去了。
这十年时间,希腊人来来回回都三个皇帝了。
天主能够庇佑他们就有鬼了。
“算了,如果可以的话,在约克也为他们开设一个募兵处吧。一切等老公爵的遗体运回英格兰再议。”
威廉对着罗歇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