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侧过了目光,看向了埃里克。
“尽管你的代理人再怎么雄辩,再怎么擅长耍弄计谋。”
“一切都如同埃里克所言。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罗贝尔看了一眼埃里克,对着兰弗朗克缓缓地说道。
“大主教,相信我,我会比我的父亲更加出色。我厌恶我父亲的所作所为。
对于我来说堕落成那副模样,是这个世界上我所能够想到的最为恶劣的的刑罚。
我向你承诺兰弗朗克大主教。我必虔诚地聆听圣音,为天主挥动刀剑,不戕害任何一位无辜者,不屠戮任何一位羸弱之人。”
………
在说服了兰弗朗克之后,次日一场简易加冕礼就在西敏寺举行,此事宜早不宜迟。
然而不幸的是,次日莫尔坦伯爵在温切斯特被朗格威尔男爵沃尔特以及萨里男爵维伦的联军击败的消息传了过来。
莫尔坦伯爵被迫退入其核心领地多塞特,朗格威尔男爵沃尔特以及萨里男爵维伦的联军数量远超莫尔坦伯爵。
因此一旦罗贝尔与埃里克未能及时救援莫尔坦伯爵,那么莫尔坦伯爵大概率就会投降。
本来莫尔坦伯爵加入罗贝尔方就相当勉强,他对于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威廉也没有太多的怨言和偏见。
莫尔坦伯爵罗伯特孔特维尔,比起自己的两个兄长,征服者威廉以及巴约的奥多来说,他的军事才能相当平庸。
尽管他也参加了黑斯廷斯,被威廉授予了不小的指挥权但是并没有出彩的成绩,仅仅是因为他为威廉提供了巨量的船队,而得到了优厚的封赏。
日常缺席威廉的军事活动。
不过好在他比较擅长经营地产,他总能够为威廉提供足量的金源,相比于日常拮据的奥多要好上很多。
这次之所以会加入罗贝尔方,几乎完全是奥多的劝说,奥多连哄带骗才拉他入伙。
埃里克一点也不觉得他是个很可靠的人,但是他的钱粮以及军队是不可或缺的,似乎除了他,几乎没有人能够与他竞争担任围攻温切斯特的资格。
莫尔坦伯爵围攻温切斯特完全依靠的是自己的军队,这是埃里克说服罗贝尔的结果。
埃里克压根就不相信莫尔坦伯爵能够或者真的愿意为罗贝尔全力攻陷温切斯特。埃里克需要的也是让莫尔坦伯爵的军队分散征服者威廉的军队。
奥多为此而恼怒。他怀疑是埃里克针对他们孔特维尔家族。但是面对埃里克的一系列质问,他完全没有办法还嘴,只能够被迫同意了该计划。
同样这次莫尔坦伯爵被国王军大败,埃里克让罗贝尔与奥多固守于伦敦城,由埃里克自己率领部分军队去救援莫尔坦伯爵。
最初雇佣的佛兰德斯长矛兵一共有三千五百名,热那亚弩手有两千五百名,加上一千五百名诺曼骑士,三百名佃农骑兵,还有不到两百名埃塞克斯郡骑士。
现如今佛兰德斯长矛兵和热那亚弩手因威廉的袭击连死带伤折损了三分之一。
在过程中,留了五百名骑士在卢顿城,以及五百名热那亚弩手,固守卢顿城,作为钳制莱斯特领主的要隘。
因此埃里克只从罗贝尔处要走了两百名骑士(主要是贝莱姆的下属骑士)以及三百名佃农骑士,三百名热那亚弩手,三百名佛兰德斯长矛兵,以及埃里克的战团。总计一千出头的军队,去驰援莫尔坦伯爵。
当然埃里克不打算走陆路而是水路,尽管埃里克关于数次水路的记忆都不太美好,但是他无疑是现阶段最快速安全的交通方式了。
船上。
被罗贝尔派往驰援莫尔坦伯爵的,除了埃里克之外,还有另一位不太熟悉的贵族安斯贝尔。
“罗贝尔公爵这么信任你,即便你拒绝,你也完全有台阶下。
带这么点人,你完全就是送死,这是奥多的圈套难道看不出来吗?
无论是朗格威尔男爵沃尔特又或者萨里男爵维伦都是优秀的统领。”
安斯贝尔依旧戴着他那顶市民帽,坐在床尾,看向正在观看地图的埃里克。
“你现在应该称罗贝尔为国王陛下。他现在是正式受膏的国王,天主会庇佑他。”
埃里克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纠正安斯贝尔的称呼。
“英格兰的国王向来很多,在这个世纪加冕的英格兰国王很少有做到最后的。
现在几乎没有人认为顺位继承对于英格兰王国很重要。
你现在想的不应当是为这所谓的国王尽忠,而是想着如何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利益。
忠诚的戏码早就没市场了。
这样即便是罗贝尔败了,你也有被征服者威廉拉拢的价值,就如同克努特大王与戈德温伯爵一样。还比如……”
“还比如你。”
埃里克看向了安斯贝尔。
安斯贝尔瞬时语塞,显得有些尴尬。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与奥多敌对,现在你带着羸弱的军队打一场不可能赢的比赛,无论你胜利与否。
待在罗贝尔身边的奥多都可以将你所做的一切毁灭,仅凭一张舌头。
即便罗贝尔是多么信任你。”
“信任是最廉价的东西,作为一名国王,这有些多余。
尽管对方口头上讲得有多好听,但是意愿是会随着时间与经历逐渐变化。
罗贝尔也许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不错的人也终究是人,没有人喜欢一个太聪明的人处处提点他。尽管要求十分合理。
我不是抨击罗贝尔的品行,而是人就是这样恶心的生物。
长久维持友谊与信任的不是人的品行,是偶尔的疏离感以及未知感。
对一个人熟悉得过了头,也很可能招致感情的破裂。”
第一百零五章畏畏缩缩的丹麦人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靠不住,但是很多人还是近乎本能地,一厢情愿地会相信血缘的魔力。
在这个时代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就就是和王室沾亲带故,奥多作为罗贝尔的半血缘叔叔,已然领先很多人。
所以你应该明白,与他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所依仗的只有罗贝尔对你的信任,但是如同你刚才所说,罗贝尔的信任也许持续不了多久。
因此我怎么想,都觉得你该向奥多伯爵投降,或者起码应该向他示好?”安斯贝尔看着埃里克,微眯着眼眸。
“那么你呢?安斯贝尔大人,曾经在哈罗德国王败亡的情况下,依旧固守伦敦两度击败征服者威廉的你,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埃里克迎上了安斯贝尔的目光。
“愤怒遮掩了我的理性,以至于当时没有来得及思考。
只当是上帝在黑斯廷斯无意中打了个喷嚏,你不知道黑斯廷斯的具体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我是哈罗德陛下的持旗手。
黑斯廷斯的失败出人意料,没有人想到能够轻易击败挪威国王的哈罗德会败亡,那天哈罗德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挑不出毛病,他做了一优秀将领所该做的一切。
因此当时我一厢情愿地认为,等到上帝反应过来,那个小公爵会带着他那可笑的宣称还是会灰溜溜地逃回海的另一边。
当年权势滔天,弑杀王弟都能够全身而退的戈德温伯爵,都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一个小公爵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愚蠢地认定他只是个不堪一击的幸运傻瓜罢了。
但是事实证明.......”
安斯贝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埃里克的话语所打断。
“答案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什么?”安斯贝尔微微一愣。
“我可不喜欢有人在我头上压着,如果是国王那理所当然,但如果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人,我更乐于将他碾碎。”
“年轻气盛,这并不算是个好的修饰词。”
安斯贝尔仰起了头,伸出了手,手掌上传来了一阵湿润,是雨水。
现在开始下雨了。
粗粝的手掌在雨水的浸润下,变了颜色,变得红润了起来,但是雨水干涸后,还是会变回原样。
“当年老时回想起过去,如果连一件让人咋舌的事情都未曾做过,那么这个人的一生基本可以说是失败的。
但八胡王斯伟恩病逝时,那个被赶出英格兰,灰溜溜地滚回丹麦的年轻人,有谁会相信十年之后,他将率领着一支前所未有的强大舰队,建立起来一个将整个北海吞噬的庞大帝国。”
埃里克拿起了腰间的号角,吹响了起来。
绵长的号角声快速地在四周蔓延了开来,这是准备靠岸的信号。
“这是要做什么?现在才中午,我们才航行了不到半天的时间。距离伯恩茅斯起码要到晚上。”安斯贝尔感到有些奇怪。
莫尔坦伯爵前几天在温切斯特被击败后,被迫进入了守势,国王军长驱直入,连克数个城堡,莫尔坦伯爵的主力龟缩在伯恩茅斯,不敢出战。
而他们这支援军的数量并不多,因此依照安斯贝尔的想法,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前往伯恩茅斯与莫尔坦伯爵会和,告知对方罗贝尔方已经派遣援军来支援他了,以此来减少他的投降冲动。
“到了伯恩茅斯,能够改变得了什么?谁能够确保莫尔坦伯爵一定不会投降?一场战败便能让他龟缩在伯恩茅斯,你指望我们这些人能够让他回心转意?”
“那你打算怎么办?”
埃里克将手中的地图扔给了安斯贝尔。
安斯贝尔的目光不由地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地图,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被标注的位置。
“这里是南安普顿?”
“是的。”
“南安普顿距离温切斯特只有一天的路程,怕不是已经被攻陷了。南安普顿是进攻温切斯特的要隘,他们没有道理放过这里。
虽然新攻下的城堡驻军不会多,但是我们可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安斯贝尔皱起来眉头。
“不一定,南安普顿城被德河与伊钦河包夹,而现在算算时间已经快接近2月中旬了,南安普顿三面环海,雨季比起一般的地区要早半个月。
这雨如果不是刚刚开始,那么一定是下了好几天。南安普顿的护城河水位必定暴涨。除非.......”
埃里克注意到了水面上正“漂浮”着一根绿枝,他低下身子一把揪住,随后猛地用力,这不是断枝,而是一棵木槿苗,看起来刚种下没多久。
这似乎印证了埃里克的说法,雨也许下了好几天。
“除非他们主动投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只能够前往伯恩茅斯,寄希望于那个随时准备投敌的莫尔坦伯爵了。但是如果不是,那么就是我们撞大运了。
在这种天气下士兵被强迫攻城,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必定无暇恋战。专注于攻城的他们也不会想到这附近还会有其他部队来进攻他们。”
正在这时船靠岸了,埃里克踏出了船体,一脚踩在了岸滨的泥土上,他特意用了点力气,但是并没有陷下去很深。
显然平常水位到不了这里。
“看来我的料想没错。”埃里克回头看向了安斯贝尔。
“这依旧是场冒险。就算对方还没有攻下南安普顿,对方的人数也绝对比我们多。朗格威尔男爵沃尔特又或者萨里男爵维伦都是优秀的军事将领,你.......”
“你当时据守伦敦的时候,也这样患得患失吗?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既不像丹麦人也不像挪威人,反倒是像他们看不起的英格兰人。”
“英格兰人.......英格兰人?是啊,英格兰人。”
安斯贝尔微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还真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也许你不同意这个计划,但是这里的领导人是我,而且现在决定已经下达了。”
埃里克背对着安斯贝尔,一边走着一边对着他摆了摆手。
似乎嗅到了什么,一旁正在搬东西的贝莱姆凑了过来。
“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