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去玩吧。”
埃里克拍了拍贝莱姆的脑袋,将他推了走了。
埃里克看着还站在船上的安斯贝尔。
“记住,安斯贝尔,我既不是克努特大王,也不是戈德温伯爵,既不是丹麦人,也不是英格兰人,我是个诺曼人,畏畏缩缩这种事情对诺曼人来说是绝对的耻辱。”
第一百零六章国王,国王,还是国王
说罢埃里克便转身准备离开,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突然间一个东西向着埃里克袭来。
埃里克精准地将其抓住,对方的力气不是很大,因此这不是攻击。
这是一柄精美的维京剑。
剑身中央刻着一串意义不明的卢恩符文。
锋利的剑刃在眼下这昏暗的阴雨天里,都能够让人觉出锋利。
其材质与埃里克此前所见的诸多长剑皆不相同。
总之这是一把相当好的剑,材质与锻造工艺都属上乘。
埃里克看向了安斯贝尔。
“这是乌兹钢。”安斯贝尔说话了。
“乌兹钢?”
埃里克咀嚼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单词。
一段有些久远的记忆在埃里克的脑海中浮现。
乌兹钢是一种最早起自印度的锻造合金,是锻铸武器特别是长剑的绝佳材料,用其制成的刀剑以锋利坚韧著称,可谓价值连城。
后传至大马士革后,造就了大马士革钢刀的美誉。
10世纪,维京人控制了伏尔加河到波斯的贸易通道,从而获得了自中东进口的乌兹钢,用来锻造维京剑,但即便是这样造价也相当昂贵。
“这把剑曾经属于我祖父,后来属于我父亲,之后属于我,现在他属于你了。不要推辞拿好他吧。正如你所说,我现在已经不配拥有他了。
他是一把好剑,他应该待在一位真正的勇士手中........”
安斯贝尔站起了身子,神色悲壮起来,双手抱胸,背对着埃里克,喋喋不休地说着。
“对于一柄好剑来说,最痛苦的就是莫过于.......”
安斯贝尔似乎觉得这句话应该面对面地说,他转过了身子,然而身后空空如也,哪还有埃里克的身影。
.........
南安普顿城。
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争吵,萨里男爵维伦不太喜欢这个。
耍弄辞令与修辞技巧,在维伦的认知中,那是那群无聊又自命不凡的教士们会去琢磨的事情。
作为一名战士,琢磨这个不说是耻辱,但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这座城堡是一座木石混合型的,只要花费时间,迟早可以攻破,但是现在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经过那场胜利,莫尔坦伯爵的进攻已经被打断,被他攻克的诸多城堡也已经重归原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在罗贝尔王子的援军到来之前,占据更多的城堡。
一方面是迫使莫尔坦伯爵投降,另一方面是南安普顿的地理位置最为重要的,若不能够攻陷此处,就算莫尔坦伯爵领地大半都已经被他占领,罗贝尔王子还是可以借助该城袭击温切斯特。
“男爵大人将你的长剑收入剑鞘吧。对同为基督徒的兄弟挥舞利剑,这绝非上帝所愿。”
说话的人是南安普顿的修道院院长约翰。他的修道院正在这城市之内。
由于担心修道院被劫掠,自愿充当了南安普顿城的说客,毕竟这帮逞凶斗狠的骑士发起疯来,通常不会去思考这财产到底属不属于上帝。
“难道让国王坐视他的王国沦陷,就是上帝所愿了?约翰院长,你清醒一点吧。现在王国正在面临一场叛乱,而你约翰院长在为一些无聊的事情阻拦国王的意志。
你需要知道国王乃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而你所谓的上帝所愿,不过是你为了保护的私产所抬出来的借口罢了。”
维伦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他已经和这个约翰院长争论了半天,但是这个约翰院长仿佛油盐不进一般,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上帝所愿,长剑和剑鞘啊。
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让维伦带着他的军队麻溜滚蛋。
即便他已经许诺他那个修道院不会受到侵犯,但是这个老头根本不愿意去信任他,执意要求他解除对南安普顿城的围攻。
“我在为上帝许给我们的权利据理力争,难道维护自己应有的权利也是错误的吗?世界的一切都是上帝的,修道院的一切是敬献上帝的,我是在维护上帝的财产!
我相信国王陛下此刻站在这里,也会同意我的话语,并为男爵大人狂悖之语而感到震惊。在二十年前,在国王还是公爵时,他便应允前任教皇亚历山大,诺曼底各地的上帝产业都应受到保护,战争永远远离它们!”
听到维伦的言语约翰院长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维伦大声地斥责道。
“我记得我已经许诺修道院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约翰院长。”
“所有向修道院寻求庇护的人,也理当蒙受上帝的福音!上主随时随地赐予任何人以和平,上主时刻与众人同在!这亦是国王陛下当初的许诺!这是国王陛下制定的法律!”约翰院长提高了声音。
“国王陛下此前已向我承诺,授予我剿灭多塞特叛乱之全权!我有权做任何事!这是最新的法律!”
维伦快步地向着约翰院长走去,转瞬间便已至他的身前,他怒目圆睁,气势直接压倒了这位老院长。
跟随在他身侧的十几位亲卫骑士尽皆拔出了长剑。
议事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约翰院长方的神职人员选择了闭嘴。
维伦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嘴角咧了起来,烦躁的情绪消失了。
果然暴力是这帮喋喋不休的教士唯一能够听懂的语言。
正当维伦准备得意地宣布胜利已经属于他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当法律的条文开始冲突时,若国王未明确说明,那么旧法条比新法条更有权威。”
说话的人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他眼窝深陷,但眼神却相当坚毅。
他无视抵在他脖颈上的剑刃,缓步地向着维伦走去。
那名将剑刃架在他脖颈上的骑士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赶忙收了力,但是剑刃还是在他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划开了肌肤,血液顺着他的脖颈肌肤流下。
“我相信男爵大人也是支持这一点的。”
“什么?”
“男爵大人觉得法律是什么?”
“当然是国王制定......不,是国王在上帝的启示下,传达的上帝旨意。”维伦连忙改口。
“你难道觉得全能的上帝会随意更改自己的旨意?上帝是全能的,他永不犯错。”
“这我当然知道。”维伦嘟囔了一句。
“当以现行的法律去审判一个‘罪人’时,发现此人无可指摘,无罪可诉。那么立法者是否可以捏造一道法令,来专门审判这位‘特殊的罪人’?”
“当然,罪人都应该受到惩罚不是吗?”
“那这个罪人由谁来定义呢?你,我,还是国王?”
“当然是国王!”维伦几乎不假思索。
“立法者呢?”
“当然也是国王。”
“法官呢?”
“是国王。”
“好了,现在法官,立法者,定义者,都是国王,那么我想请问,如果有一天国王对男爵您不喜,他专门捏造了一项法律,‘男爵呼吸便是有罪’。
那么现在我想请问您,您是否觉得新的法律比起旧有的法律更具权威呢?”
第一百零七章安瑟伦
“哪有这么荒唐的法律?”
“但是只要国王愿意,他随时都能够做到,不是吗?在英格兰又或者法兰克的历史上有哪位国王如同威廉国王般强大而有力,强大到连臣民们的生活都能够干涉?
男爵你坚定不移地贯彻国王的法律,毫无顾忌地打破以往的法条和惯例,是因为你觉得受害者从来不是自己,但是男爵大人您有没有想过,你对于国王来说,与那些普通的臣民有什么区别?”
中年人看着维伦男爵逐渐凝重的神色,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地向着维伦男爵靠去,决定再添一把火。
“你只不过是比起普通的臣民来说,多了一个头衔罢了。国王不能够容忍自己的臣属犯错,以前是同辈堂亲,现在是他的儿子。男爵大人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当失去国王信任时,无论是普通的臣民还是高贵的男爵大人您,只能够依仗旧有的惯例与条文。若想要这些东西届时生效,那么就必须在平时就维护他。
没有人能够永不犯错,也没有人能够保证可以让一位傲慢的君主永远满意,不是吗?维伦男爵。”中年人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
维伦男爵目光落在中年人的脸庞上,随后转过了身子,向着自己的骑士走去,手指敲击着自己的下巴,片刻后转过身子,看向了中年人。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一定是在下的荣幸。”中年人恭敬地对着维伦男爵微微躬身,动作十分得体。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在贝克,白嘉隐修道院,你在那里待过是吗?”
中年人没有回应维伦男爵的话语,神色依旧没有任何一丝慌乱,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维伦男爵双手抱胸,叹息了一口气。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我们可以为你们的军队提供给养,并许诺不会接应任何伦敦方面的船只,我们无意与任何人作对。”一旁的约翰院长出了声。
“这远远不够,们的许诺没有意义,谁都知道你们是迫于军队的压力而许诺的。
南安普顿城必须拿下,我们也必须在此处驻军。只要你们开城投降,我可以许诺绝不破坏城市的正常运作。”
“伊斯特利的屠杀,已经让你们的信用在市民议事会上破产了。”约翰院长再次出声道。
“战争从来都是要流血的。”
维伦男爵摆了摆手。
由于国王的诏令下达得实在仓促,他今年的四十天骑士服役期已经用完了,他又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补贴自己的骑士。
因此只能够通过屠杀和劫掠的方式来补偿自己的骑士。
尽量约束骑士不往修道院和教堂跑,已经是他能够开出的最大的价码了。
这场谈判怕是没有结果了。
随后带着身后的一群骑士向着门外走去。
就在维伦男爵要踏出门时,他转头看向了那个中年人说道:
“大主教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希望你们清楚这一点。我可以为你们争取,若是城破,南安普顿的修道院能够塞下多少人,你们就可以保下多少人,我会尽量约束我的军队不往那里去。”
“上帝赐予任何人平和之心,但它潜藏在灵性的最深处,发现并运用它的人很少,因而难能可贵,愿上帝庇护于你。”中年人对着维伦男爵点了点头。
维伦男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走出了议事厅。
锁子甲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就此终止。
约翰院长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随后猛地关上了门,对着地面呸了一口,大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