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莱姆伸出了手,用力地戳了戳埃里克的胸口,修道服下的锁子甲发出了嗦嗦声。
说着贝莱姆还举起了自己的长剑,对着身后一众诺曼骑士吼道:“一步不退!让他们求饶!上帝与诺曼底同在!”
“上帝与诺曼底同在!”
“上帝与诺曼底同在!”
“.......”
诺曼骑士们随即附和了起来。
“闹吧闹吧,我看你闹到最后怎么收场!”埃里克低声道。
毕竟这里的大部分骑士都是贝莱姆带来的,如果贝莱姆硬要和这座城市开战,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拦。
他得尽快组建起一支属于自己的,成规模的军队。
诺曼骑士们的吼声明显惊动了城墙的卫兵,引起了他们的警觉,长枪手退后换上了弓箭手,弓箭手上好了箭,将箭头瞄准了城下激奋的骑士。
一些诺曼骑士也拿起了鞍囊旁的弩,对准了城墙上的卫兵。
弩是埃里克让他们装备的,因为威廉的奇袭导致了一些弩兵的阵亡,正好空出了一些弩,加上弩的使用门槛较低,一些骑士也多少学过一些弓术,使用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尽管他们基于所谓的骑士荣耀与精神唾弃这种武器,使用这种贱民才使用的卑劣武器,有辱骑士之道,但此刻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们也不管不顾了起来。
毕竟现在轰不开城门,长剑和骑枪都失去了作用,似乎只有弩能够产生点作用了。
还有一些骑士调转了战马方向,向着先前维伦男爵的投石机方向跑去。
埃里克看着各骑士的举动,叹息了一口气。
希望这群骑士老爷折腾够了,赶紧上路。
随后又看向了南安普顿城,这群市民也是脑子抽了,做出这样的决定。
还是说城内乱......
埃里克思绪还未深入,“咻”地一声,一块直径三四公分的石弹砸在了南安普顿城的石墙上。角度刚刚好砸塌了一处雉堞,溅起的石块砸倒了几个卫兵。
战事一触即发,正当城墙上的弓箭手就要反击时,一阵号角声响起,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埃里克也走到了诺曼骑士的最前方,举起了右手。
随后城门缓缓地打了开来,不是民兵,也不是市民代表,而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他穿着高级教士才有的黑色长袍,他头发平直,且乌黑发亮,苍白的脸上长着一个尖鼻子,黑袍使得他集潇洒与威严一身。
然而引人注目的不是他,而是在他身后跟着三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神职人员,中间一人举着一面两人宽的红底旗帜,旗帜上一白一金两柄天门之钥相互交叉,两柄钥匙之上悬着的正是教皇的白色冠冕。
这是独属于教皇的牧徽。
原本骚动的骑士们也很快安定了起来。
“让天主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此刻圣座亦在我们身旁!天主之愿,圣座之意!”埃里克适时地喊了一声。
“天主之愿!圣座之意!”
“天主之愿!圣座之意!”
“.......”周围的骑士也附和了起来。
那精瘦的中年人,也就是安瑟伦,很快便行至贝莱姆身旁,他瞥了一眼埃里克,注意到了埃里克身上的修道服。
不过仅仅是眼皮抬了一下,很快就收回,颇为自然地看向了贝莱姆。
第一百一十九章谁来了都没用!
总之骑士里的骚乱停止了。
“我带来了圣座的旨意。贝莱姆爵士。”安瑟伦的语调平缓,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明明只是个教士,却给人一种奇怪的压迫感。至少对于贝莱姆是这样的。
“最近英吉利海峡还真不太平,明明距离那么短,意外却那么多。
也许国王最近的禁海令有些道理,毕竟让诺曼底那么多恭顺又可敬的臣民们冒着葬身海底的风险来到这座被神罚的小岛,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残忍呢。
所幸蒙上帝庇佑,您安全地渡过了海峡,最终没有让您轻易地回归天主的怀抱,我贝莱姆,您曾经的学生,为此感到无比地庆幸和愉悦,否则罗贝尔王子的事业还真不知道哪天才能够成功。
我衷心地为您初次的不列颠之旅献上祝贺,知识渊博的安瑟伦院长。”
贝莱姆罕见地没有用法语,而是用的拉丁语,堆砌着众多礼节性的词汇,不过却丝毫没有敬意。
令埃里克有些讶异的是其中几个高级词汇,贝莱姆念得相当标准,似乎练习了好多遍。
“是啊,我也为战场上的刀兵未触及爵士的心脏,而感到万分庆幸,毕竟英格兰终年不竭的雨水会将腐臭的物质冲进洁净的海洋,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您是诺曼底颜色盘中不可缺少的色调。毕竟没有暗沉的灰色调,诺曼底的愚者们就无法心安理得地认为,他们自身其实是个品德高尚的贤人。”
安瑟伦依旧语调平缓,眼眸低垂,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贝莱姆。
给人一种,至少是给贝莱姆一种,对方把他当做跳梁小丑的感觉。
他的老师安瑟伦总是给他这样一种讨厌的感觉。
贝莱姆撇了撇嘴,用眼神表达自己不甘示弱的气势。
随后缓步地退到埃里克身旁,轻声问道;“埃里克兄弟,他刚才在说什么?”
埃里克:“???”
“你都听不懂,你干嘛还要用拉丁语?”
“这家伙以前是我的家庭教师,这老登在我的骑士册封礼上当着国王和我老爹的面,说我不学无术,所以我想证明一下。”
“证明一下你的确不学无术?”埃里克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这种时候就别编排我了。快翻译一下,埃里克兄弟,他刚才说了什么。”贝莱姆脸皮有点挂不住了,推了推埃里克催促道。
“他说上次的事情,是他的过错,他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抱歉,并为你现在取得的进步而由衷地欣慰,他很荣幸成为你的老师。”埃里克看着安瑟伦,随意地对着贝莱姆胡掰道。
安瑟伦目光从贝莱姆身上落在了埃里克身上,不过他并没有反驳。
“真的假的。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来充当说客是吧。我告诉你关于这件事,无论你说再多好话,也绝对没得......”
贝莱姆显然不相信。
不过安瑟伦没有给贝莱姆把话说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
“诸位从伦敦前来南安普顿一路奔波,为南安普顿解围,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值得上此城的感激。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眼下与其纠结进城与否,我想诸位骑士,上帝的勇士们,英格兰未来的舵手们,此刻有更加迫切的需求。
饥饿与疲惫。此乃战士之大敌。不如抚平这些之后,攻打此城与否,惩处市民与否,皆可再行思量。
我安瑟伦,教皇之特使,诺曼底伯克隐修院院长,以圣座之名向诸位承诺,我将代表教会充当此事中介,摒弃谎言与欺骗,不偏不倚。此刻我向这圣座牧徽起誓。
若违诺言,必使我灵魂遭劫。”
安瑟伦看向了身后的那面印有牧徽的旗帜。
骑士们虽然在窃窃私语了起来,但是比起之前明显消停多了。
有人认出了安瑟伦。
“我认识他!他是大主教的学生,安瑟伦先生!”
“是的,他是安瑟伦先生,来自意大利的智者!”
“安瑟伦先生把圣座的旗帜带来了!这次我们赢定了!”
“圣座站在我们这边!!!”
“........”
一些骑士开始呼喊起安瑟伦的名字。
这也让安瑟伦松了一口气。
“诸位随我而来,此地不远处有一座修道院,在主之圣像面前,我想没有人傻到会想成为一犹大。诸位可在那里休憩,我与几位来自罗马的教友,将始终与诸位相伴。”
安瑟伦向前走了几步,正是埃里克所在的方向。
埃里克目光在安瑟伦身上再度停留了几秒,对方眼神犹如雕像般坚毅。
他没有说话,而是侧过身子,对着安瑟伦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大概是因为埃里克起了带头的作用,一旁的骑士也为安瑟伦让开了道路,他们暂且相信了安瑟伦的话语。
教皇的支持是他们此次起事的基本,这面代表圣座的旗帜也是计划的一环,因此安瑟伦这位教皇特使也算半个自己人,更别说其作为远来法国的意大利智者在诺曼底也早有盛名。
一个早已闻名的智者,没道理为一座无亲无故的撒克逊人城市劳心劳力,污染自己的名声。
贝莱姆看着骑士们态度的松动,立刻恼火了起来。
故意背过身子,对着南安普顿城骂骂咧咧了起来。
“毫无底线,反复无常的撒克逊人正试图剥夺我们的荣耀,并据为己有!
那些下贱的市民此刻正在城墙上嘲笑着我们的愚蠢与软弱。诺曼底的骑士怎么能够向这些下等人低头!怎么能够忍受这些下等人的羞辱!
饥饿与疲惫算什么?诺曼骑士为荣誉而生,亦不畏为荣誉而死!
奏响胜利凯歌的骑士绝不受任何侮辱!
关于这一点我绝不退让!这座城市我吃定了,就是圣座亲临!也留不住他,我说的!
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违背上帝制定的世俗真理!”
贝莱姆气势恢宏地吼着自己急性编造的台词。
“妈的,老子真他妈的是个天才。也许我也该去当个吟游诗人,出本诗集什么的,搞不好也能够青史留名什么的。”
贝莱姆捏着自己的下巴,自我欣赏了起来。
想必那群不学无术的家伙听了我的慷慨陈词,这会儿也该痛哭流涕地醒悟过来了吧。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身后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咳咳~~”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试图给自己的下属一点提示。
“咳咳咳咳咳咳~~~”
贝莱姆转过了头,随即发现了在远方已经快要消失的军队。
“喂!喂!我还没上马呢!我还没上马呢!我还在这!们的领主贝莱姆还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章论如何净化修道院
修道院与教堂不同,教堂是建造来供信徒进行礼拜,接受弥撒的地方,因此教堂的所在地人越多越好。
修道院则是另一回事,如果教堂主要是为普通信徒服务,那么修道院则主要是为教士服务,这里主要是教士修行的场所,因此修道院的教士被称作修士,原则上是不接受信徒来礼拜的,因此修道院通常远离城市和人烟。
不过原则是原则,很多修道院都比较灵活,在能够做到的情况下都会兼起教堂的职能,对普通信徒开放礼拜堂,同时为旅客提供食宿。
毕竟增加与俗人接触的机会,开发诸如“代祷”等业务会方便得多,获得献金的机会也会变多。
人们相信罪孽可以通过虔诚修士的祷告得到减轻,越虔诚的修士祷告效力越强,减轻的罪孽越多。
杀人是重罪,尽管骑士在年轻时不以为意,在年老时都会担心灵魂受焚,因此在战场上杀了人的贵族如果有多余的钱财都会投入这种业务,即修道院代祷。
只是获得越多代祷业务和献金的修道院,贵族就会认为其越不纯洁,代祷的价值越低,就会渐渐地减少对这类“业务繁忙”的修道院的献金和扶持,去投资一些隔绝俗世,看起来相当纯洁的修道院。
由此形成一个奇怪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