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上分布不均的木屑被火焰浸染,化为火星飞出,掉落在湿润的土壤中,在瞬间湮灭。
他们在日暮之前,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洞穴。
晚餐是一只不幸的野鸭,由于已经处于了迷路的状态,所以为了确保不各自走散。
所以赫里沃德规定不允许走出超出半英里的地域,去寻找食物。
而最近又在下雨,没有太多动物会在这种天气出来散步。
所以能够打到这只野鸭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事情了。
盖里负责烹饪这只野鸭。据他自己说,他曾经是某个颇具声望的撒克逊贵族的厨子。
他一边鼓弄着火柴堆,调整野鸭的受热面,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看起来火候把握得相当不错,香味很快就出来了。
“盖里,能不能哼点,撒克逊人能够听懂的曲子。我受够了那些法兰克人的曲子。”托基尔有些不满地说道。
“可我喜欢这个曲子。”
“唱民谣,唱民谣,我不要听诺曼人的曲子,也不要听法兰克人的曲子。”
“你干嘛这么较真,托基尔。”
“我和我都是地地道道的撒克逊人,要哼也该撒克逊人自己的曲子,正如我们的保护神圣邓斯坦也是地地道道的撒克逊人一样。我不爱听法兰克语也不喜欢诺曼语。
正如圣邓斯坦他不爱给魔鬼修蹄子一样。所以在这片撒克逊人的森林里,只能够哼撒克逊人的曲子。”
托基尔一本正经地说着。
“可是,赫里沃德先生就是在法国长大的,我相信他会更加喜欢法兰克的曲子。”
盖里压低着声音,因为赫里沃德已经睡着了。
托基尔没有回应盖里,他看向格温,想要从她那里寻求支持。
“格温小姐,一定也这么想。我也很喜欢威尔士的曲子,舒缓而又轻柔。”
“非常抱歉,我人对音乐无感。这个问题请略过我。”格温耸了耸肩。
在格温处吃了瘪,托基尔看向了埃里克。
随后他便向埃里克扔了一个东西。
埃里克本能地接住。
是一个鸡蛋。
而且是水煮过的,水煮过比较好保存。
“埃里克修士,你觉得呢?”托基尔问道。
“我吗?我的话......我比较喜欢维吉尔的诗歌。”埃里克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说道。
“维吉尔?他是丹麦人的诗人?丹麦语的诗歌,也许也很美妙。我的叔叔为了逃离可恶的私生子威廉,去了丹麦定居。”托基尔不太清楚。
“不,他是罗马的诗人,他用拉丁语。”埃里克对着他们解释道。
“拉丁语,托基尔你应该知道,那可是颂扬上帝的语言。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在上帝面前,我们都一样。”盖里看向托基尔补充道。
“那又怎么样?谁能够保证上帝听见了。如果上帝听见了,他为什么要让诺曼人这么残忍地对待撒克逊人?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所以诺曼人犯了错误,你们现在正要去纠正他们不是吗?甚至以同样的方式。而且此前,撒克逊人又对威尔士人做了什么?”埃里克咬了一口鸡蛋,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
英格兰人也在以同样残忍的方式报复诺曼人。
托基尔一时间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埃里克。
尽管他相当不认同,但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上帝总是仁慈的,上帝要求人平和。
暴力是魔鬼的低语。
他满脸苦恼的时候,盖里将他的肥手伸到了托基尔身前。
“托基尔,你怎么有鸡蛋?给我一个尝尝嘛。我最喜欢吃鸡蛋了。”
“好的,谢谢。话说你从哪弄的?”
“问,在切斯特的时候,问老乡借的。”
托基尔双手抱胸,身体靠在石块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埃里克正准备将最后一点鸡蛋吃完,格温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纠正得了吗?”格温拿着一根树枝,在潮湿的泥地上划着意义不明的符号。
“我不知道,不过这比你直接接受现实要好得多。”
“不,我只是想说这没什么用。”格温耸了耸肩。
“但是相信这个总比什么都不信要好。在达成一件事情之前,相信它会被完成,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不过在我们这个时代,添上一句,以上帝的名义,会更加应景且有气势。
顺带一提,眼下这片森林,在属于撒克逊人之前,属于不列颠罗马人(威尔士人先民)。撒克逊人得到这片森林,是六百年前发生的事情,甚至更短,在更早的时间,撒克逊人待在德意志地区的森林里。”
“这是乐观的说法。换一种说法,不列颠罗马人(威尔士人先民)已经失去了这片森林长达六百年了。这六百年的时间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节节败退。”格温挥舞着树枝,严肃而冷漠地说道。
“你这也太刻薄了。”
“我不是威尔士人,他们的历史和惨淡的境遇不会引起我任何共鸣,我才不会为此而感到悲伤。还有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会对的生活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吗?
该倒霉,还是倒霉,该贫穷还是贫穷,这片就算属于威尔士人又怎么样,威尔士的王也会像那该死的私生子威廉一样,制定律法将寻常的威尔士人从森林里赶出去。
我觉得威尔士人现在的处境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尽管很多英格兰人依旧对威尔士人抱着偏见,但至少在威尔士我们还有森林,不,是他们。”
说着格温将树枝插入了泥地里。
两人的对话声,引起了一旁正在假寐的少年阿雷德的注意,随后阿雷德直接坐在两人之间,隔开了埃里克和格温。
然后瞪着埃里克,对着格温说了一句。
“哦,顺带一提,阿雷德是纯正的威尔士人。”格温用大拇指指了指阿雷德。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可信任。”
“这样吗?确实,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
“赫里沃德先生,值得信任,他一向看人很准。当然某个担心你的小家伙,曾在我面前为你作保。如果你还记得她的话。”
“玛莎?她怎么了?”埃里克想起了那个小家伙。
“她很好,她现在在王桥,他的父亲受雇于王桥修道院,为他们修建一座新的主教座堂。”
“那就好,菲利普应该会照顾好他们。”
“还有就是,这个家伙实在不适合当坏蛋。你演得还能够再假一点吗?这么小的力,你没吃饭啊你。起码要像这样。”
格温捏住了一块自己的上衣下摆,猛地用力。
翠绿色的布料被撕裂了开来。
“说真的,坏蛋我见得多了。但他们从未得逞过,我总能够逃掉,并给他们迎头痛击。”
埃里克:“........”
第一百三十六章倒霉的博希蒙德
在这个时代,意大利被提及仅仅只是个地理概念,被人提及时,也会以南北作为前缀。
南方与北方差距甚大,有时候看起来像是不同的世界,无论是制度还是文化,或者语言。
同时比起自查士丁尼时代后混乱的北方,南意大利要安静得多。
南部的大部分地区由罗马帝国长期管理,居住在这里最多的是希腊人,还有一部分伦巴第人。
无论是希腊人还是伦巴第人,他们都曾成为过这里的主导者,甚至在十几年前仍然发挥着他们的影响力。
然而现在,在南意大利这片区域,已经有了个新主人,来自于遥远北方的诺曼人。
他们在短短的二十年前,凭借其狡诈和骁勇,迅速地将整个南意大利纳入掌中,所向披靡地摧毁了拜占庭与伦巴第人的地位。
与二百年前他们那些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而出的冒险者祖先一样,他们成功地在地中海有了一片土地,一与诺曼底一样美丽且富饶的家园。
曾经听闻先祖传奇而长大的西西里诺曼人啊,如今也成为了被吟游诗人所歌颂的传奇。
罗伯特吉斯卡尔,是其中的佼佼者,一个足以纳入史诗的人物。
博希蒙德庆幸拥有这样一位父亲。
至少在很小时,他是这么想的,也许上帝钟爱于他。
他博希蒙德生来就是该统治别人的。
只是上帝与命运,能够更加钟爱他一点就好了。至少不要在做决定的时候打喷嚏。
他才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的人之后,不久后就得知他的父亲有了新的妻子。
命运是会开玩笑的。
就像今天,他去城中心的澡堂准备洗澡,刚脱完衣服,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十几个暴徒拿着砍刀愣是追了他追了三条街,好在最后甩掉了他们。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巴里,这里是南意大利最后征服的地方,拜占庭人在这里负隅顽抗了很久,这里几乎全部都是希腊人。
他父亲为了稳固统治,赦免了巴里城所有顽抗者。
现在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至少博希蒙德是这么觉得的,那些希腊人从不知感恩,不是在叛乱就是在叛乱的路上,不然就是在耍弄阴谋诡计。
今天的事情就是例证,这次他和父亲带兵来此处,也是为了处理巴里的反诺曼人势力。
他打算过段时间,提议自己的父亲,对巴里城进行一场彻底清洗。
巴里的城堡中,
博希蒙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着,此刻他正在剥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熟鸡蛋。
鸡蛋是刚煮出来的,蛋皮传来的热度让他有些不耐,这加重了他的烦躁情绪。
他停在了一面挂在廊道墙壁上的镜子前。
镜子中映出的是一个肤色很白的魁梧青年,金色的头发被理得很短,下巴明显被修理过很光洁,这让他显得很精神。
只是此刻,端正的五官上挂了彩,额头和眼睛那边肿了一大块。
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
博希蒙德用鸡蛋在自己额角的肿块上滚动着,或许是鸡蛋表皮的热度,使得痛感逐渐降低了。
这里埃里克教他的消肿方法。
持续了三分钟,鸡蛋的热度降低,肿起的部分似乎消下去了一点。
“好像还真有点用。那个家伙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的见解。”
博希蒙德微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那个鸡蛋,他用手指转着那个鸡蛋。
随后将鸡蛋握在了掌心。
“不过大概以后也见不到了吧。”
博希蒙德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