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154节

  很久之后,嘴角都被打出血的方有德跪在地上恳求道。

  “滚去岭南!你给朕滚到岭南去!朕不要你辞官,朕要你到那边给朕看着边疆,好好反省你的过错!你欠朕的,一辈子还不完!

  朕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了!你永远都不要回长安!”

  李隆基对着大声嘶吼,如同发怒的雄狮一般。

  “张齐丘!你暂代幽州节度使一职,将张巡以下当值军士全部枭首!

  你麾下段秀实,革除一切军职,面刺字发配边疆,永!不!叙!用!”

  李隆基扭过头对新上任没多久的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下令道,语气森然!

  “末将这便去办。”

  张齐丘叉手行礼说道,人情世故老练的他很明白,方有德只是开了个头而已,自己暂代幽州节度使,不过是李隆基担心边镇军务无人打理而已。

  杨玉环身死灵州,自己这个朔方节度使还跑得掉?

  只不过是李隆基现在还不方便动手罢了。他可以肯定,参与修桥的军士,只怕一个都跑不掉,段秀实只是第一个倒霉蛋罢了。

  “力士,准备回长安吧。带着环环的灵柩一起上路。”

  李隆基疲惫的对身旁的高力士说道。

  ……

  后面发生的事情,果然没有超出张齐丘的预料。

  李隆基回到长安后,就立刻将其贬职,调到河东为刺史,并且一直不得升迁,在河东的几个下州之间轮换。

  修建木桥的段秀实,被刺配到西域从军,后面没有听到他有什么消息了。

  参与修桥的数百军士,无论官阶大小,都被兵部集体调动到了最危险的陇右前线,归陇右节度使调配。参与对阵吐蕃人的第一线,这些人多年后十不存一,消失得悄无声息。

  此番打了胜仗的幽州边军,全军上下不但没有任何赏赐,而且军中大将基本上都被贬职调用。除了个别人跟随方有德去了岭南节度府当边将外,其他的都倒了大霉。

  张巡等人自不必说,被李隆基亲自监斩。出事那天负责值守的士卒也一并被斩,基哥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甚至连问都懒得过问了。

  颜杲卿被调到了河北当县尉,许远变成了不入流的文官,依旧在幽州地区基层当差。这次但凡可以被李隆基迁怒的人,一个没跑,不死的全部被收拾。

  北方一连被干掉两个节度使,其中一个还是打遍北方的名将,大唐北方的格局,也迎来了剧变。

  随着方有德被处理,幽州边军的人心,也在悄然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大家都不相信爱情了!

149.再抛一个深度测试

  再抛一个深度测试

  经历了玄宗天宝末期开始的动荡,然后是肃宗、代宗、德宗三朝那一言难尽的折腾。

  到了唐宪宗元和年间,大唐明面上的重大改革已经完成,进入相对稳定的新平衡时期,人口经济军事力量也开始有限度的恢复。

  现在有一个新问题,为什么元和年的短暂复兴,唐庭却依旧不能解决藩镇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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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剧情结束后,大唐中枢的朝政也开始进入一个新时代了。

150.第136章 钱!钱!钱!

  150.

  “开元二十七年十月,关中开和籴,向扬州府宣索绢帛三百五十万匹换粮。

  开元二十七年十一月,扩建华清宫,向扬州府宣索绢帛五十万匹。

  开元二十七年十二月末,陇右对吐蕃用兵,向扬州府宣索绢帛一百万匹犒赏三军。

  天宝元年一月初,吐蕃来犯,西北军需,向扬州府宣索绢帛一百万匹犒赏三军。

  天宝元年一月末,充实内库以供宫中用度,向扬州府宣索绢帛五十万匹。

  天宝元年二月末,圣人出巡灵州及赏赐铁勒诸部,向扬州府宣索绢帛两百万匹。

  ……”

  扬州刺史郑叔清面前,摆着一张汇总了的朝廷政令,没别的事,就是要钱。

  他双目无神的呆坐着,已经不想朝廷去年到底要了多少钱。

  这里的所谓“绢帛”,其实都是折算后的价格,并不是说一定要扬州府提供这么多绢帛。

  扬州要往关中输送的东西,远不止绢帛这种可以直接作为货币使用的东西。

  而是包括了大量手工业制品,其中包括了服饰衣帽、金银铜器、兵器、漆器、玉器、纸张等等。

  比如说扬州毡帽,一顶三千文左右,畅销长安,官员普遍购买;又比如说扬州铜镜,官宦之家女子的必备之物。本地都要卖五千文,更别说运到长安去卖了。

  扬州的丝绸也很不简单,有人记载形容其:“薄惭蝉翼,轻愧鸿毛,然而舒张则冻雪交光,叠积则馀霞斗彩。”

  江南因为气候原因,特别适合桑蚕养殖,在丝织品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旧唐书说扬州是“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就富裕这块来说,那是一等一的豪横。

  然而,穷有穷的艰辛,富有富的麻烦。

  因为扬州实在是太富有了,所以在唐代,扬州历来都是每一任皇帝进行“宣索”的首选指定地点。

  所谓宣索,就是皇帝下旨向地方索要财货、特产等。这些都属于额外的税负,至于平日里的租庸调,那是一点也不能少的。

  郑叔清担任扬州刺史,主要就是为了这个。朝廷中枢也不指望他来治理地方,事实上扬州这地方商贾云集,又处于运河南面的枢纽,根本不需要费力去折腾,本地风土民情与长安也大不相同。

  普通官员若是没有朝廷的政策,那是很难在扬州折腾出个所以然来的。

  大唐每当有大事要用钱的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想起扬州府。只有在扬州府不合适继续“宣索”的时候,才会考虑别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所以哪怕明面上扬州府商税收得很少,“入埠”的费用也不高,但本地依旧会想方设法的盘剥商人与百姓,以供养国家。

  该交的钱,一个子也不能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郑叔清却不明白,朝廷最近“请款”也太踏马多了!这该不会是有人故意在整他吧?

  习惯刁民害朕思维的郑叔清,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这一连串的请款,可谓是把扬州府积累多年的府库给搬空了。什么兵器啊,铜镜啊,纸张啊,这些玩意一个不剩的全搬上了漕运的货船。

  和籴所需绢帛,那不给是不行的,不能让圣人在长安挨饿。

  扩建华清宫,那也是不给不行的,不能让圣人没有地方洗澡泡温泉。

  充实内库,还是不给不行。

  再穷不能穷内苑,再苦不能苦圣人。要是圣人没钱用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多丢人啊。

  圣人出巡灵州,那一批加急的绢帛早就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估计是给那些草原蛮子。

  还是先缓缓吧。

  至于边军,反正拖欠春衣冬衣也不是一两回了,先欠着吧。

  桌案前的郑叔清在心中盘算着,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一肚子苦水不知道跟谁去说。

  本以为来扬州府是优差,结果这里的花花世界没享受着,反倒是拼死给圣人捞钱把人累了个半死。

  而且事情还没整利索!

  朝廷用钱如江海,而地方筹钱如锱铢。用得多赚得少,铁打的也顶不住。

  边军的粮食基本上都是所在地自己解决,但是军饷这一块,都是以“春衣”和“冬衣”的形式发放的,很少直接给绢帛或者铜钱。

  边镇造血能力不足,哪里有那么多绢帛发放?只能靠中原持续输入。

  而所谓的“春衣”和“冬衣”,也并非都是军装,甚至都不是成品衣物。很多时候都是发一些半成品的布料,直接给裁缝就能做成衣服。而“冬衣一套”这种军饷,其中包括的不仅仅是衣服,还包括鞋子帽子。

  也不保证是全新的,旧衣服就按折旧的价格算,自成体系。

  如果要发军饷,那么就要提供专门的货物,尤其是扬州府比较畅销的绢帛、织锦等物。这些确实比较难搞,因为扬州府虽然有很多规模不小的纺织工坊,但一直都是被朝廷这么持续索要,府库里的存量并不多。

  这些工坊属于国家不假,不过其中的织工很多都是为了“学技术”而来服色役的,人员流动性极大!生产效率并不高。

  朝廷不给工钱,这些人的劳动积极性也不高,很多时候就是一两年换一批人。

  而民间的作坊,规模越来越大,郑叔清却也不能带兵去别人库房里面抢劫啊!除了收“市税”外,依然需要用别的东西去民间交易,最多压压价罢了。

  商品是劳动的结晶,这也就意味着,无论绢帛也好,铜镜也好,纸张也好,都需要劳动来创造,它们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唉!”

  郑叔清长叹一声,他在等着朝廷清算自己的公文下达,然后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至于筹集不到的军饷,呵呵,谁有本事谁去搞吧,反正他已经躺平摆烂了。

  郑叔清已经摸到了李隆基办事的风格,只要谁把他的私事放在公事之前办了,那么事后哪怕被惩治,也一定不会被一棍子打死。前面几个月朝廷虽然请款很多,根本无法完成。

  但是郑叔清一直是“急基哥之所急”,基哥的事情排第一位!国事排第二,能做就做,不能做那只能放着。

  “郑使君,朝廷派使者来了。”

  郑叔清的一个佐官,小心翼翼的说道。府衙的书房里,安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还是来了啊。”

  郑叔清微微点头,朝廷两次催要军费,扬州府都只给了十分之一都不到。中枢下令收拾自己才是正常的,要是“不收拾”,那就是将来要旧账新账一起算了!

  那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郑叔清毕恭毕敬的来到府衙大堂,就看到经常外派到各地宣旨的内给事牛仙童,正昂着头,面色倨傲的看着房梁。

  郑叔清心中一沉,只要看牛仙童的模样,就能猜到这份圣旨的内容如何了。

  可以肯定不是升官。

  “郑使君,接旨吧。”

  牛仙童冷冷说道,一只手拿着圣旨递过去,却死死抓着不松手!

  你这样我踏马怎么接旨?

  看到这一幕,郑叔清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自古公公好威名,这一位大概是觉得不收钱面子过不去吧?

  郑叔清心中暗暗揣摩,这钱到底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他家境殷实,为官多年颇有家资。出钱打发一个死太监,完全不是什么问题,洒洒水一样。

  只是很多钱可以给,很多钱却不能给。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为了给自己脱罪,郑叔清是打算将来回长安以后,上书为自己哭穷的!

  如果“打赏”宫里派来传旨的太监,那基哥知道了会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他郑某人在扬州这个花花世界里玩得不亦乐乎,指甲缝里漏一点出来都是金山银山?所以不吝啬打赏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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