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415节

  我这里就以沙州府衙和豆卢军为例子来说明。

  先说公马和私马的区别。其实马本身没有本质区别,真正的不同在于谁出钱。公马是走府衙的账,最后都会汇总到长安的户部。而私马则是不知道走谁的账,除了“正规养马”的专款外,其他账目只要有需求,都可以作为养私马的钱款来源。

  这里就不展开说了,只说养马的政务流程,这里公马与私马是一样的。

  比如说现在是一月份,而按照规定,某匹马所需的一个月草料,由专员一次领出。按月结算,按月考核。

  而一匹马每天大约要吃0.03石精料、约0.1石干草,一个月按30天算,就要吃0.9石精料、约3石干草。

  这个过程怎么完成的呢?

  具体是这样的:

  专员甲如果养的公马有10匹,私马有15匹,那么他需要先去支度使那里领钱,10匹公马走养马专款,15匹私马由支度使看着办。

  具体是多少钱呢,不知道,也不好说,这是属于衙门的专有事务,但支度使一定会按某标准给,只是具体到某地某时候某些特殊情况,这个标准会不一样,甚至差别很大。

  然后专员甲会从支度使那里得到两个表,公马一张,私马一张。比如说公马上面写需要喂养的10匹马,每1匹喂了多少草料,没错,10匹马是分开记录的。

  因为战马,运输马,甚至骡子和驴,不同的牲畜,喂养标准是不同的。专员甲需要按朝廷规定的标准喂养。

  拿到了钱,专员甲下一步是要去“购买”草料,而不是直接去库房里面领。

  这个玩法或许在后人看来不能理解,史书也没有记载,但考古的证据,却是成百上千的例子证明这个流程的存在。当然了,以现代的眼光看类似政务,就发现古今有些游戏规则是通用的。

  这可以从侧面说明,唐代的商品化或许因为封建制度的阻碍,还不是运转得那么流畅。但是将财物货币化,统一化,却已经是标准流程。

  从这里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后期两税法可以顺利实施,因为原本的政务,就已经具备了这个先决条件。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账目清晰,有相对统一的执行标准,一目了然。

  那么专员甲要去哪里买草料呢?

  可以找官府开的草场,专门对接。或者找私人购买。当然了,也可以直接假扮盗匪去抢。

  总之过程不是问题,结果才是,有没有搞到草料才是核心。

  官府要的就是票据单上的东西有没有齐活,而且专员甲,通常不是流官,而是在当地找的非流官,多半都是所谓“技术官僚”。当然了,他们也不是吏员。

  专员甲从支度使衙门领到草料款,然后去购买草料,喂马。一个月以后,会有采访使衙门的考核人员来检查马匹是不是得到了应有的喂养,状况如何。

  这个流程就走完了。

  其间,有一个从政令拨款,到购买执行,再到最终考核的流程。当然了,这里头也有很多“不可说”的套路。比如说支度使给的钱是多是少,不同地方的草料价格有时候相差极大等等。

  我说这些,其实是想说明一点:唐代基本政务,需要大量现金流通。有时候形成了路径依赖后,就会由官府打欠条。比如说购买草料的地方比较固定,办事人员不经常更换,当地草料较多,价格稳定等等!

  这个有点类似于固定程序运行,跳过了中间的“自检”环节,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是因为“图省事”而很多时候略却了。

  从这点也能看出,盛唐的时候,官府办事并不草率。如果你想钻空子,那也需要相当的智慧和手段。

  别把人家当傻子啊,毕竟大唐也是个超过六千万人口的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巅峰形态,别小看封建社会啊!

  好了,小科普结束,说点正经事。

  这书写得好辛苦,除了码字以外,很多时间都是用来查资料的。写这本书我是充分体会到了在社会上打拼的辛酸,没有后台没有抱住大腿的人,想搞出点名堂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关于这本书的某些事情,我其实心里意见是很大的,但是不能在这里讲,我希望有些知情的读者老爷们也不要在评论里面说,反正群里的老哥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因为我背上没有翅膀,身后没有甜爹,头上没有组织,所以我也只能亲自下场,拉下脸求一句:希望那些会写的读者老爷们,能多多在总书评区里面(不是章节评论)写写长评,为书增加一点热度。

  我就是个写书的,除此以外,啥优势也没有。不仅如此,还有些不可说的负面buff。

  反正写写评论也是不需要读者老爷们花钱的,我还算能厚着脸皮恳求,要是求你们在这本书上消费,我肯定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评论区基本上都是不删书评的,只有那些乱写的才会删,气氛还算比较友好。其他好多书控评成什么样了,请了多少水军,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到,我也不多说了。

  这本书渐入佳境,厚积薄发,整个大唐的面貌会随着剧情推进而一点点的被构架起来,别拿一般历史文的规律去套这本书。

  我可以这么说,哪怕写到三百万字,这本书的剧情也不会崩,更不会水。为什么呢,我开书的时候就规划好了的。

  从本书先后扬了杨玉环、杨国忠、安禄山,给他们发便当,你们就应该知道我写书是整本来布局,而不是前面引流后面摆烂。

  为了保证整本书的节奏和剧情,除了起点不让写的东西外,没有什么骚操作是我不敢写的,请保持期待。

  再次拜谢。

第335章 分门别类,看碟下菜

  “这便是伊吾城了么?”

  夕阳下,一座规模不大的城池出现在队伍前方,重勇用马鞭指着城池的方向询问道。

  这座城是外城里面套内城,外城外面有矮城,一种这个时代很常见的嵌套形状,最外面的矮城目测宽度有一千多米。

  经过多日行军,方重勇率领的安西远征军已经抵达伊州的中心,也是州治伊吾城,来到了中天山廊道的入口。

  这里是两条大路的分界点,分出了一条“东天山廊道”与一条“中天山廊道”。

  东天山廊道,包含了伊州的一部分与庭州全部,对应方重勇前世的哈密与乌鲁木齐。

  没错,唐代的伊吾城就是哈密市市区,而方重勇前世的伊吾县,反而是远在唐代伊吾城遗址东北很远的地方,因后来河流改道而形成的一个新聚居区。

  从伊吾城往西北的廊道走,就能抵达庭州。当然了,方重勇没必要走这条路,因为他们是要去安西都护府屯扎,需要走中天山廊道。

  而中天山廊道的尽头是西州,对应方重勇前世的吐鲁番。

  西州西北与庭州相连,西州西南面的道路则是通往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龟兹(库车市)。

  简单说,安西远征军,需要在伊州修整一番后,继续从中天山廊道前往西州,在那边继续补给,再从西州西南的道路出发前往龟兹。最后在龟兹安营扎寨,伺机而动!

  前面的步骤都可以“撤回”,缺什么可以补什么,大不了一路退回河西走廊。然而一旦离开龟兹继续向西,基本上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大军出征在外,一切随遇而安,自求多福吧。

  “回方节帅,前方确实是伊吾城。这里是唐军控制的地区,非常安全,我们要不要入伊吾城再说?”

  担任先锋向导的乌承恩骑着马上前两步询问道。

  “不必,传令下去,全军扎营。”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随即翻身下马。

  安西远征军从南面而来,沿途所过有不少小规模绿洲,基本上都是地下河冒头形成的水源地,居然没看到裸露在地表外的河流!话说回来,地面上小流小溪冲刷出来的浅浅沟壑倒是不少,很像是水文变迁时的河道,只可惜现在只剩下黄沙漫漫。

  不过想想也是,方重勇记得以前地理杂志有介绍,哈密地区年蒸发量三千毫升,降雨量才五十毫升。其差距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河流的长度只要稍微长一点,流过来就直接干了,这里压根就没有小河流的生存空间。

  当然了,伊州背靠折罗曼山(中天山的别称,西域那边随便找个山都叫“天山”,都是天山山脉的一部分),肯定是不缺水源的。山上雪水融化,从高处流经伊吾城,养育了这里的人民。

  而自汉代开拓西域以来,关中地区独有的“沟渠”技术,在这里因地制宜发扬光大,形成了人工开凿的地下河体系“坎儿井”,形成了城内“水不外露”的格局。

  看着一轮红日挂在某个被前人废弃的戍堡上,突兀的山丘,满地的黄沙,风吹而成的怪石,随着天色逐渐黯淡,颜色由黄转黑,而变得毫无生机,好像地狱里的景色一般。

  那是一种满是壮阔的压抑感。

  跟广袤的西域相比,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横扫西域这样的豪言壮语,在这样的景色下,似乎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一般。

  方重勇将手握在疾风幻影刀上,整人看上去似乎表情凝重,如同雕塑一般。

  何昌期小心翼翼凑过来询问道:“节帅可是担心北庭都护府的人不听调令?”

  “还有人敢不听调令么?”

  方重勇一愣,他倒是没想过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当刺头。

  就算整个北庭都护府的军队都叛乱,以安西远征军的兵马也足以将其灭之,一两个刺头何足挂齿。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真有这么蠢的人,方重勇倒是想问问他,是依靠什么平安活到今日没被人给打死的。

  “方节帅,您是不知道啊,安西与北庭的都护府虽然跟节度府差不多,但还是稍有区别的。

  这两个更多是像岭南五府经略使一样。

  真打起来的时候,不光是驻地的唐军要出动,也要看情况调动当地部族的兵马。

  嘿嘿,这些部族的兵马虽然也听从调令,可他们的头领,却又未必可以如军中部将那样如臂指使。

  伊州的伊吾军,杂胡也。

  庭州的瀚海军,回纥也。

  唯有西州的天山军,是以汉民为主。

  这伊州的杂胡士卒可能不会闹事,可那些部落首领,还真能把节帅供起来不成?”

  何昌期面带不屑反问道。

  他说的不是没道理,正如沙州豆卢军与瓜州墨离军中的吐谷浑人不少一样,伊吾军与瀚海军中,也存在数量庞大的胡人。而且跟沙州等地不同的是,他们当中很多人,来自城旁部落,是所谓的“部落兵”。

  不是府兵,不是长征健儿,甚至不是屯田兵。

  大唐军制里面,总称是府兵或者募兵,某个时段以某种形式为主。但实际上,具体到某个地方某个细节,其唐军士卒来源又非常复杂。

  甚至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切讲究实用为主。

  安西北庭的兵马来源复杂,这是一个客观现象,现在追究其形成原因没有必要,它就这样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我已经派段秀实去伊吾城中联络,你先带着人去巡夜吧。”

  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对何昌期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心中留了个心眼。

  西域之行,看起来可能并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啊。

  他暗暗感慨道。

  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是处理所有事务的开端,不搞清楚是不行的。

  方重勇面色平静,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在大军扎好简易的营地以后,他就进入帅帐内查看信使送来的信件。

  现在北庭都护府的都护是谁呢?

  是一个很让方重勇意外的人,他的名字叫李!没错,就是当今太子。当然了,这只是遥领而已,实际上北庭都护府并没有一把手,是副都护在管理三州军务。

  为了控制西域,朝廷对西域两镇,也就是安西与北庭的军政分治非常上心,两镇军务政务都是并行处理,甚至民政的治所都不是大军驻地!

  那么,安西都护府如今的都护是谁呢?

  也是一个出乎方重勇意料的人:右相李林甫!

  同样是遥领,和北庭一样,安西都护府的实际军务,也是由副都护在管理。

  方重勇很明白,基哥这是不想有人碍事,所以故意没有任命新的都护,也是不给他这个西域经略大使推卸责任的机会。总之,这次开疆拓土的游戏没玩好,方重勇连甩锅都找不到机会,也找不到人接锅。

  但相应的,安西北庭的所有兵马,他虽然不能每一支都能指挥作战,但却可以任意调动,在战略上支配他们。

  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找茬……不太可能吧?

  方重勇正在心中暗暗揣摩的时候,却见一个唐军偏将装束,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跟着戴面具的段秀实走进帅帐。方重勇将手中的信件放下,看着那位年轻军官,轻声询问道:“你是何人?”

  “末将马拜见方大使,是夫蒙灵察副都护让末将来的。他已经在城中备好了酒宴,为大使接风洗尘。

  请大使携诸将随末将入城赴宴吧。”

  马面色平静说道。

  “你是伊吾军的?”

  方重勇若有所思问道,脸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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