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谋反,还会留下你的家小么?
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呢?”
那为什么要我自尽?
李适之一脸惊愕,甚至都说不出质问的话来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是被天子“误会”了,只要自己陈明利害,说明白道理,起码逃脱牢狱之灾是不难的。
没想到居然遭遇高力士贴脸嘲讽。
但高力士显然不想给死人留面子。
他摇头叹息道:
“银枪孝节军兵变讨赏,而且还进了长安,逼宫成功。你作为右相,难辞其咎。
单从这一点看,你就不得不死!
圣人需要对天下人有一个交代,需要对大唐的边军禁军有一个交代,银枪孝节军都杀到兴庆宫门口了,这件事岂能善了?
若是不将谋反的帽子按在你头上,若是将来其他军队闹赏,岂不是人人都要兵发长安,求圣人主持公道?
圣人不想有那些闹心的事情,既然银枪孝节军是打着奉旨平叛,尊皇讨奸的旗号,那你这个右相,便只能成为他们口中那个造反的奸臣了。
这个道理,你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么?看来,圣人还是太高看你了。”
高力士一个劲的摇头叹息,为李适之的愚不可及感觉惋惜。
“官兵抓强盗”的游戏里面,一定会有两个立场绝对对立的人,即:官兵和强盗,那么这个故事才能继续讲下去。
既然银枪孝节军兵变成功,击败了数量远远多于他们的神策军,那么这支军队就已经是官兵了。说他们不是“官兵”的人,都会被他们砍死!
无论是谁,在兵变中站到他们对面的,都会自然而然的成为“强盗”。
换言之,如果没有“强盗”,那么“官兵”的人设,就立不住了,朝廷总不能公开说银枪孝节军是强盗吧?
一个旗帜鲜明,立场冲突的叙事里面,怎么能没有坏人呢?
所以,朝廷里面就必须得有一个够分量的人,扛下所有的黑锅,去当这个坏人。
这个人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右相。
总不能让基哥背锅吧?所以“坏人”就只能是李适之了。
这位前任右相至今看不透这一点,有此下场并不让人意外。
反倒是方重勇这个小年轻,从兵变到勤王,转换得异常丝滑,可谓是收放自如,举重若轻。
令人刮目相看。
此子才是深不可测啊!李适之这样的老人,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高力士心中默默点评了一番,此刻看向李适之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居然是这样……居然,这样的,可笑,可笑。”
李适之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后退,忽然朝着监牢的墙上猛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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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复盘前,我必须解释一个概念,那就是“天宝杀局”。
如果不能理解这个概念,就没法理解我的写作意图,简而言之,剧情的主线走向就没法把握了。
只要是盛唐历史文,就避不开“天宝杀局”。所谓杀局,不仅是环境对主角的杀局,而且还是对于作者掌控剧情的杀局。
天宝政治脉络的核心,是以基哥、李林甫、杨玉环、杨国忠、安禄山和李亨这六个人串起来的,就好像是玩棒子老虎鸡一样,彼此之间有某些制衡关系。
但凡多加进去一个小变量,都会导致无法预知的恐怖结果。当然了,这里说的“恐怖”,是说主线剧情脱离作者掌控的恶果。
类似历史文车载斗量,就不举例了,懂的都懂。
这天宝杀局的政治脉络,是令人窒息的。
无论是谁,哪怕他有天大的本事,在这个格局里面,也发挥不出实力来。
而对于写书的作者来说,这个政治脉络,无异于捆住手脚跟人打架。
那是不可能打得赢的。
如果主角出身官僚或者官宦之家,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当舔狗,给李林甫和杨国忠提鞋子,然后不得不去站队,进入这个杀局里面搏命。
结局不可能比杨国忠更好。
如果主角出身草莽,那就只有去边镇投靠安禄山。但凡你去别的藩镇,很可能都活不到安史之乱,更别提平叛了。
王忠嗣都寄了,你不能说自己比王忠嗣更厉害,关系更硬吧?
如果主角出身皇子皇孙,李亨的例子在那里摆着,注定了憋屈要死,那大概不是网文读者能看得下去的。
以上这些的前提,是书的历史逻辑经得起读者推敲。
那些主角怎么作死都不会死的书,不在讨论范围。
就好比有人说我是量子身体,在水里淹不死,那么讨论他能憋气憋多久,就没什么意义了,一样的道理。
所以我是怎么做的呢?
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就是这本书与众不同的地方。没有路,我尝试着走一条新路子出来。
最近的一波小高潮,其实也是算是某种“历史推演”,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大环境,跟历史上的不一样了。
都说历史文,其实是最高层次的同人文,这里就很考验作者的历史功底。
但凡得意忘形的,能力欠佳的,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就难免会写出狗屎来。
我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对此深有体会。
因为这个历史逻辑推演这个东西不好驾驭,它需要很强的前后文逻辑联系。换言之,相当于是要在行文中说服读者,让读者感觉“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读者能在生活中找到剧情的映射,反过来强化了文章的逻辑联系。
剧情是“假的”,但看起来,就好像走进了一条历史岔路一样,显得很真实。
这是看不见的写作功底。
很多读者都喜欢拿堆砌辞藻说事,说这个就是“文笔”。我只能呵呵两声,反正,人总是会长大的。等成长了,就明白了。
好,现在就从这个角度,去复盘一下近期八万字的剧情。
其实这波小高潮,只是从西域卷转到长安卷的一个转场而已,是承接了“游戏规则”的变化。
在西域,小方说一不二,丘八们可以横着走;回长安以后,做不到,处处都要受到打压。
所以小方为什么要利用银枪孝节军搞事情呢?
或者说,我写这一段,是为了塑造人物的哪些方面呢?
总结就是四个字“深谋远虑”。
小方如果从西域回到长安以后,才发现自己被打压了,那他完全是连基本的为官经验都欠缺。
简单的说,人设都崩了。
正因为小方考虑到一定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所以才必须要搞点事情。
这是在展现统战价值。你有搞事情的能力,才会有盟友过来向你靠拢。
官场上没有谁会喜欢跟废物打交道。
所以即使没有白露之变,也会有别的,丘八们是一定会闹事的。
长安禁军里面有神策军和银枪孝节军,天无二日,只能有一个是核心,这是隐藏在水面下,没有点破的矛盾冲突。
银枪孝节军是在西域大放异彩,打得很猛,但是长安那些当官的没看见啊!
这样的例子,其实生活中遍地都是吧?比如说泾原兵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还是安史之乱打满全场的功勋部队呢。
说白了,小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基哥,以及长安的权贵们秀一秀肌肉而已。
是秀肌肉,不是让别人认为他是疯子,这里面,有一个手腕的问题。
很多无法理解的剧情,需要结合整本书的历史进程来看,这样就会特别好理解。
在小方心中,“建制派”路线,是一条死路。大唐下一位皇帝,是不可能正常继位的,这个无论发生什么,过程如何,结果都是定局。
所以,朝臣如何,中枢如何,文官如何想,不重要。现在就是混上个宰相都没用,丘八砍一刀就死了。
谁握着刀子,谁的刀子更快,谁就能在巨变来临的时候,掌握先机。
这是作为后来人“先知先觉”的隐形金手指。
简单的说,就是小方已经看到大唐这条船要沉了,开始准备救生船。但是其他那些人,包括李适之什么的,都还在争这艘船头等舱的位置。
基哥感觉银枪孝节军离开身边太久,施恩不够,所以要用权术手段,恩威并施解决。
李适之等朝臣,跟银枪孝节军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他们身后的关中世家大族,已经渗透到神策军里面了。打压银枪孝节军是必然。
再掺杂进去一些私人恩怨,让事情越来越离谱。
而小方,也是要向银枪孝节军的丘八们证明,他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老大。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博弈。
李适之是借势压人,基哥是借力打力,而小方则更干脆,直接掀桌子了!
为什么掀桌子,因为他要证明自己的“统战价值”!
你是不是死忠,没有那么重要,关键还是在于“能不能打”。
能打,你就是爷。历史上基哥知道安禄山准备谋反,依然让他压着西军,就是如此。
禁军本身就跟边军不是一个体系,是跟皇帝关系更近一步的军队,基哥的选择很少。这一波基哥心中确实是不爽的,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就算要反攻倒算,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里我就不剧透了。
白露之变,对于小方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政治财富,属于是立言立信。有这个标尺在,以后做什么,都会有丘八一呼百应,都会有人拉拢合作。
而打败了神策军,则争取到了禁军“首席”的位置。在秩序尚未崩坏之前,摄取了更多的政治筹码。
这些剧情,需要好好体会一下,不单纯是给你们看乐子,前后文联系很紧密。
最后,要掀桌子,也要有掀桌子的手段,以及善后的本事。
这也是人设的一部分。
小方只是掀桌子,不接受基哥和李适之等人的游戏规则,但并不是要把屋子也给砸了!
所以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定性,做事做到哪一步,用什么手段,其实都很有讲究。
属于那种无声处惊雷,一目十行的看,肯定是体会不到的。
银枪孝节军的核心任务,第一个击溃神策军,证明统战价值;第二个直扑兴庆宫,变相挟持基哥,为自己正名。
二者缺一不可。
基哥听话,那就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