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564节

  想明白这一茬后,方重勇等人都看向浑,等待着对方进一步解释。

  “末将深受国恩,岂可做那谋逆之事。今日将其交给节帅,也是为了自证清白。请节帅明察!”

  浑见方重勇不说话,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手忙脚乱的解释说道。

  不得不说,这位铁勒九姓出身的将领,对大唐那是真的忠心啊!

  或者说,这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他们只认大唐,谁当皇帝就听谁的。

  根本不想插手夺嫡的事情!

  某些边军将领不守规矩,而浑这样“寄人篱下”的,却是不敢妄动,不得不按明面上的规则办事,力求不出任何岔子。

  至于“从龙”之类的“大项目”,浑之类铁勒人,小胳膊小腿的还真不敢参与其中。

  “浑军使忠勇可嘉,堪为朔方军表率啊!”

  方重勇将信放在桌案上,感慨叹息道。

  “末将不敢居功,此事由节帅定夺便好。”

  浑抱拳行礼说道。

  方重勇来朔方后,一来就擒回纥叶护,第二次一箭吓退回纥人十万铁骑。朔方军中诸将无不拜服。

  只要方重勇不干那些让大家赌上全家性命的大事,只要他还是朝廷任命的朔方节度使。

  那么朔方军中将领,还是愿意听从其号令行事的。

  掌控边军,不就是靠着人威信与朝廷的官职,两条腿走路么?

  缺了任意一条腿,都无法干得稳当。

  “回纥人日夜挑衅,诸位都去巡夜吧。”

  方重勇轻轻摆手,书房内众将皆鱼贯而出。

  这些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方重勇在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听到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方重勇看着跪在地上,面色却异常冷静的年轻人询问道:“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打断你三条腿,你躺到床上再说?”

  “人只有两条腿,何来第三条?”

  跪在地上的面容阴柔年轻人反问道,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疑惑的神色。

  “男人房事的时候自然要用到第三条腿啊,这都不懂。”

  方重勇嘲笑那人说道。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他不由分说想爬起来,方重勇见状,连忙拔出疾风幻影刀,眼疾手快,一刀将对方的右臂斩断!

  然后警惕的退后了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

  这位看起来“很勇”的家伙,疼得大声惨叫,然后彻底昏死过去了!

  “节帅!”

  何昌期带着几个亲兵冲入书房,便看到方重勇拿着疾风幻影刀,地上躺着个断了胳膊的倒霉蛋。

  “节帅,这是……”

  看到方重勇没事,何昌期松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跪在地上的小白脸看上去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方重勇的对手。

  方节帅现在也堪称是“颇有膂力”的军中统帅,是能带兵上阵的武夫。自然不可能打不过一个小白脸。

  “这狗×的想偷袭!

  你去把阿娜耶叫来,给他包扎一下,别让这厮死了。

  接下来本节帅还要细细审问!”

  方重勇拿起桌案上的麻布,擦了擦疾风幻影刀上的血迹说道。

  他不是真想动粗,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而已。这些都是多年军旅生涯,刀口舔血反复锤炼出来的本能。

  何昌期连忙派人去喊军医过来,然后在地上那人身上搜身。很快,他便面色古怪的走上前,压低声音对方重勇小声嘀咕道:“节帅,这人被阉割过,莫不是宫里的宦官啊?”

  怪不得呢!

  方重勇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突然暴起跟自己拼命了。

  一个没有“第三条腿”的人,被自己这么一讥讽,终于触底反弹爆发了!

  看他面带思索,何昌期屏退亲兵,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节帅,此事干系甚大,不若直接将此獠……”

  何昌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的想法确实不错,因为将此人斩杀,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过有个问题是,浑他们一众朔方军将领,不少人都跟这厮接触过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如浑一般的“二愣子”啊!

  说不定还有人跟这位说客“相谈甚欢”呢!

  将其杀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此人不能杀。”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

  若是真将这人杀了,只怕灵州会变生肘腋!那些与之交谈过的军中将校,或许人人自危!

  要是狗急跳墙,天知道那些人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啊!

  在回纥人袭扰边境的节骨眼,朔方军中若是有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我要亲自审问再说,你先去忙吧。”

  方重勇对何昌期吩咐了一句。

  后者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默不作声的退出了书房。

  很快,阿娜耶就来了,很是熟练的给躺在地上的倒霉蛋包扎伤口。

  她一边手里不停缠麻布,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的问道:“阿郎,这男人怎么长得像个娘们一样啊,莫不是个吃软饭的面首?”

  她在河西长大,审美观一直都是朝着粗壮、雄浑的方向发展,对这种“长安审美”的小白脸,实在是看不过眼。

  “谁知道呢,说不定给永王卖沟子也不一定。”

  方重勇有口无心的回了一句,心里还在揣摩着永王李到底想干啥。

  没想到阿娜耶忽然一脸嫌弃的说道:

  “这人真是恶心。

  阿郎,要不你把他另外一条胳膊也砍了吧,反正卖沟子也用不到手,留着手有什么用呢?

  我先把这条断臂包扎好,然后你再砍另外一条胳膊。

  放心,我技术很好的,五六岁起就给河西的伤兵包扎伤口,保证不出事。”

  “别玩了,刚才我只是在说笑而已。”

  方重勇低声呵斥了一句。

  包扎完以后,阿娜耶对着方重勇做了个鬼脸,然后安安静静的退出了书房。

  等她走了以后,方重勇这才看着地上躺在的那人,不耐烦的质问道:“书房里有地暖,躺着不凉爽。不若本节帅现在派人把你抬出去,外面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躺着一定很凉爽。”

  “方节帅,有什么就问吧。”

  那人睁开眼睛,压住内心的仇恨,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并不是如普通宦官那般公鸭嗓子,或许是因为阉割得比较晚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永王什么人?”

  方重勇沉声问道。

  “鄙人叫高尚,永王府谘议参军。”

  躺在地上疼得无法动弹的高尚强忍剧痛说道。

  “高尚啊。”

  方重勇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忽然,他记得自己老爹方有德,当年弹劾过一个叫“令狐潮”的官员。说他跟一个叫“高尚”的门客,二男一女乱搞,最后女子怀孕不知道爹是谁,被令狐潮认领为“义女”。

  看眼前这小白脸气质的高尚,极有可能就是那人。只是不知道为何成了宦官,还投靠了永王李。

  虽然脑子里想了好多狗血剧情,不过方重勇还是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名字都是缺啥补啥。叫高尚的人不高尚,叫英俊的人不英俊,叫美丽的人不美丽。你叫高尚,却行蝇营狗苟之事,倒也名副其实。”

  “方节帅名带勇字,莫非是胆小如鼠之辈?”

  高尚反唇相讥道。

  “你真的很勇哦,莫不是觉得自己脖子很硬,砍不死?”

  方重勇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看着高尚说道,语气不善。

  “某已是无根之人,更有老母去世,在世间已经无牵无挂。

  方节帅以为鄙人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个道理节帅不明白么?”

  高尚面对方重勇毫不示弱。他似乎读过很多书,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那行吧,既然你很头铁,那我就只好把你和那封信,一起交给圣人了。”

  方重勇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呵呵,节帅已经大祸临头了,就算把某人交出去,某也不过是比你先走一步而已。

  圣人已经年过六旬,还有几年可以折腾?节帅有无妻妾子女?节帅就不关心身后事么?

  你就心甘情愿给那位昏庸的圣人当一辈子走狗鹰犬?圣人若是明年驾崩,请问节帅该如何自处?

  节帅莫要自误才是!”

  高尚用如同低吼一般的语气质问道。

  “嘿嘿,你这些颠倒黑白的伎俩,都是我玩剩下的。”

  听到这话,方重勇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随即招呼何昌期带着亲兵进来。

  “将此獠的嘴巴用破布堵住,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能拿下来。只要他说一句话,无论是在说什么,立刻就给他一耳光,打到他服气为止。

  带走,好生看管,莫要让他自尽!”

  方重勇轻轻摆手说道,那样子气得高尚瞠目欲裂!

  “呜呜呜呜呜呜!”

  高尚嘴巴被何昌期亲手用破布堵住后,发出呜呜呜的悲鸣,眼睛一直盯着方重勇,眼神里带着愤怒、无奈、不甘、仇恨等情绪。

  只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被亲兵抬了出去,就好像被风吹走一般。仅仅是在书房里留下一阵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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