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帝淡淡开口,“好,先都起来吧。”
再望向殿前,最先说话的兵部尚书郭俭,问道:“郭爱卿,你以为此时是不是出战的时机?若是出战,朝中还有无兵力可以调动?”
郭俭感受到秦王灼热的目光望来,但却没迎上去,避开后,向上方元庆帝道:“臣以为,北蛮并不会白送几千人来与康王杀,确该乘此机会,一举歼灭。至于兵马,此时可以调用,辽东亦可出兵为援。”
秦王插口解释道:“郭尚书,你难道不知北蛮中的奴隶便如牲口一样,可供人虐杀取乐。你怎能以我朝的德行,去比蛮人?若是蛮人有心教化,何来南侵?”
元庆帝病咳了声,叹道:“够了皇儿,朕知你忠心,但北蛮确也是我朝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转而问向户部侍郎,“张侍郎,粮草可充足?”
“回……回陛下,可以调拨。”
元庆帝心满意足,连道了几个好字。
“好好好,那便传信与康王,叫他不必忧虑辎重,荡平草原,将北蛮首领的人头提来见朕吧。”
秦王难忍,又要开口,“父皇,这……”
还未说完,便被元庆帝抬手打断,“也罢,秦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一同附在信里,令康王酌情处理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秦王再也没办法辩解,只好缄口不语。
而这一番父子对话,听在群臣耳朵里,便是另一番滋味,似元庆帝已经给出了立储的方向。
文武百官眼神相接,都读出了各自的惊疑。
“好了,暂且如此,退朝!”
“退~朝~”
……
秦王满面怒气,抽剑砍翻了几个木桩,回到书房时,心情才略微缓和。
秦王的内书房中,此时却还有一人等候在内,一身灰色儒衫,须发间几根染白,淡眉清目,面容和蔼。
东方治,当为秦王手下第一智囊,进士出身在前朝因罪被罢黜,后也因秦王看重其才华,收入府中,处理府中大小事。
“王爷息怒,陛下不听从您的建议,恰恰是您的声望太盛,令陛下不得不做出平衡。或许陛下也知道此时兴兵并不是好时机,但别无他法。”
秦王负手而立,望着房梁处,咬牙道:“战事是儿戏不成?”
“您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君主都会看重百姓和江山社稷,大部分都会看重权位。”
“而且,此事一出,支持您登基即位的大臣,定然心中惶惶,您该表现出稳如泰山的姿态,让他们安心。争储位,秦王府还是有莫大的优势。”
秦王紧攥了下拳头,暗暗挥了下,而后恢复面色。
“你说的对,孤不能自乱了阵脚,还不到决胜负的时候。边关战事,孤估量了十之八九,该去信与几位将军,叮嘱他们一声。”
秦王急书下一封手信,向房外唤道:“来人,唤岳凌来,将信送到前线。”
转念一想,当下岳凌正照看着林如海的女儿,秦王以为不妥。
“算了,唤其他人来。”
……
朝堂风起云涌,岳凌的小院是安逸祥和。
当下,岳凌正用木板,绳线,准备为林黛玉做个秋千。
每次外出,林黛玉总是坐在窗边胡思乱想,甚至有时岳凌回来,她满眼泛红。
问过雪雁后才得知,自岳凌不在家之后,林黛玉不是长吁,便是短叹,多半又是思念起家乡,惦记起父母了。
如此,岳凌便想她能多出来走一走,自己不在时也可以多些乐趣。
应该没有小孩会不喜欢秋千吧。
“这是什么?”
林黛玉蹲在岳凌身旁,疑惑的打量着。
岳凌仔仔细细敲着铁钉,将绳索套在开的小孔里,“这叫秋千,做给你顽乐的。”
实际上,秋千自汉朝就有了,后来更是后宫中嬉戏顽乐常见的设施。
只不过林黛玉先天身子病弱,自幼就多待在房里。在岳凌的照看下,面上才有一些血色,正是该多活动的时候了。
岳凌麻利的将绳索绑在枣树枝上,再在木板上垫了软垫。
拍了拍灰尘,岳凌唤道:“坐过来。”
见一个吊起来的凳子,悬浮在半空,林黛玉不禁有些担忧,“岳大哥,这能坐得稳吗?”
“要的便是坐不稳,来,我护着你。”
林黛玉将信将疑,坐在岳凌身前。
岳凌叮嘱道:“抓住绳索。”
而后,岳凌轻轻一推,林黛玉就荡在了半空中。
林黛玉惊叫了一声,双目紧闭,低头含胸,小手紧抓着绳索,哀求道:“岳大哥,慢一点。”
“别怕,睁开眼睛,没那么快。”
不多时,林黛玉就能适应了,开心的荡着秋千,似是一只上下翻飞的蝴蝶。
第19章 塞北之
数日之后,
塞外,行军大帐。
康王注视着舆图,将才拔掉的北蛮四处营寨标记在其上,面上显出笑容来。
“不错,连战连捷,也是该向我大昌子民布告孤的兵锋之锐了。”
幕僚杜恪在一旁拱手道:“恭喜殿下,想必朝中的文书也快该送到了。属下料定陛下必会支持殿下继续北伐。”
“且不说我等在朝中的布置,就是一应文臣武将,也希望以此北伐之胜立功。尤其勋贵一脉,边关久安长治,他们就没有立功的机会,爵位越传越低,最后都会落了门楣。”
“任谁人也想从殿下这里分一杯羹啊。”
康王自是意气风发,抚掌笑道:“好,孤向来不是个刻薄寡恩之人,分都可以分。这一战定下乾坤,再见秦王时,孤也可以抬起头了。”
另一位幕僚唐骁则隐隐有些担忧,好大喜功从来不是件好事,硬着头皮谏言道:“此地距离边塞已经有五十里,粮道实在是项隐患,若是被蛮人阻隔,我大军便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不如令先锋将军先撤下来,分人去守护粮道。待捉得了向导,再徐徐图之。左右朝廷都要增派补给,未必要急于求成。”
“此言差矣。”
杜恪起身反驳道:“子骏兄(唐骁字),何至于如此谨慎?蛮人护着辎重一再北退,还能分出多少兵马来偷袭我军营帐。而且,秦王府的前锋将军,殿下还要再鼓励他们深入些。”
杜恪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如今秦王府的人是出了些力,可功劳还是得记在殿下头上,最好能让他们在前,出些差错。殿下指挥大军为援,再弥补了他们的差错。”
“将这战况再传入京师,秦王府最后一点功绩都该被磨灭了,彻底成为了殿下的垫脚石。”
勾勒出如此完美的未来,康王笑得更开怀了些,“不错,合该如此。”
唐骁摇头叹息,默默道:“还未到定下胜势的时候,怎能如此孩视蛮人,继续内斗?”
适时,营外送来御札。
康王接过时,似如沐春风,待展开通读一遍后,已是笑不可支。
“果然如吾等所料,父皇同意出兵,而二弟他反对出兵,还提醒我不要轻敌,不急于立功。”
康王轻笑了一声,将书信丢在桌案上,留给两位幕僚传阅。
“都看看吧,有父皇的支持,孤岂有不再进一步的道理?另外,也给二弟看看,他打不下的江山,孤可以!”
康王重重拍着桌案,心意已决。
“来人,传令前锋军,再北上拔掉蛮人营寨。传令诸军,大军择日开拔,走做好准备!”
杜恪拱手道:“属下先为殿下贺。”
直至当下,任唐骁如何劝说,也不能扭转走势,只能寄希望于统帅这支北蛮军队的将领,是真的草包了……
……
日落西山,
康王几人正在帐中用着膳食,倏忽,营帐外传来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引得几人尽皆皱眉。
康王面色不悦,吩咐身旁侍卫道:“去看看,外面在烧什么?”
“蠢货!”
康王顿时怒发冲冠,随手将茶盏摔在地上,咆哮道:“这点小事都办不了?都是干什么吃的?”
唐骁劝说道:“殿下,此时不是责难的时候。先以殿下的安危为重,只是少数人作乱,不会在这大营中掀起风浪的。”
由侍卫并幕僚簇拥着,康王疾步出了大营。
一掀毡帘,就见外间多处营帐已是火光冲天,夕阳之下,火光比那晚霞还红。
四处兵丁提着水桶,淋在辎重粮草上,可打眼一看就知道没办法控制住火势。
“殿下,先上马避一避吧。入夜起风,一时半会儿难以扑灭。”
念着京城的增补辎重已经在路上了,康王才堪堪沉住了一口气,率队走出大营,冷声下令:“入夜之前,必要将那些蛮子捉回,直接枭首示众!”
拨转马头,却就见周遭丘陵之上,大昌旗尽数折倒,是北蛮旗帜立了起来。
旌旗似是无边无际,根本不知蛮兵有多少人。
见状,康王愕然当场,持着缰绳的手不禁微微发颤,“竟真能被你料中?”
“来人,快来人,先列阵御敌!”
本来营中已够慌乱,这一道传令下去,左右中军更是不得顾,还未列好阵型,就见漫山遍野的蛮军,携大势而下,直冲中心营帐。
军中又有人高呼,“先护康王殿下!”
的确,若是康王在此处战死,那从军的一众将领,即便能侥幸存活,下场也不会好。
众将士将康王围在中心,抵挡着蛮军的铁蹄。
康王也逐渐从慌乱中恢复了神智,从背上摸下弓,拈弓搭箭,却因为手生或是慌乱的缘故,连发几矢都未能成功。
“去传信前军,令他们折返救驾!”
蛮军阵前,有一骑缓步走出,满脸络腮胡,脸上凶神恶煞,只面相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乱军之中,处动若静,一脸戏谑的看着康王。
“喂,康王,你不是想要我的人头吗?怎么不来取了?”
康王一惊,方知晓对面是蛮人如今的统领,吐吉可汗。
两人距离较远,康王自恃身份,并未对其喊话,却听吐吉可汗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康王,我还真得谢谢你。突利死了,他的部落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你不但帮我处理干净了,还送了三个秦王府的将军给我。”
“就别再等援军了,他们早就被我们打散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