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以前须发乌黑浓密,但是自从中了慢性毒药后,发质枯燥了,眼睛浑浊了,皮肤晦暗了,胡子也几乎掉光了,整个人形峭骨立,如风中残烛,林黛玉每每见着都禁不住心酸不已。
林如海接过参茶喝了一口,强颜作笑道:“玉儿这么晚还不睡么?”
“父亲不也还没睡?”林黛玉轻道:“父亲本来就病体未愈,不应如此操劳才是,女儿以为,父亲不若辞了官好生将养吧,女儿自此亦可承欢膝下尽孝。”
林如海苦笑摇头道:“痴儿啊,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场何尝不是,为父上蒙皇恩,下负黎庶,岂能说搁下就能搁下的。”
林黛玉默然垂首,此时的她已经换回了女装,但见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为神,妩媚娇弱之形犹胜西子,妖娆风流之蕴不输洛神。
林如海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如晓卧芍药一般的女儿,倒是让他忆起了已故的妻子贾敏,不由暗叹了口气道:“玉儿你受苦了,此行真不应该带你出来的,平白遭此劫难,幸而得以全身而退,若是有个闪失,教为父在九泉之下如何向你娘亲交待呢!”
林黛玉本来就情感丰富,闻言眼圈一红,眼泪便流了出来,摇头泣道:“父亲不必自责,都怪女儿自己贪顽。”
“唉,你这爱哭的毛病还是不改,快别哭了,仔细又哭出病来。”林如海叹道。
林黛玉不忍乃父担忧,连忙擦去眼泪道:“女儿平时也不怎么哭了,就是提起娘亲时实在忍不住。”
林如海强颜笑着岔开话题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玉儿你这次遭此一劫,想必后面就顺了,而且你这次的表现也出乎为父所料,可见也真的长大了,从此为父也可更放心,待回到扬州,为父便安排人送你上京,回你外祖母身边去吧。”
林黛玉闻言面色一变,摇头道:“女儿不回京了,就留在父亲身边侍奉你老人家。”
林如海皱眉道:“一来留在为父身边不安全,二来为父公务繁忙,无心他顾。为父年将半百,已无续弦之意,且你又多病,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姐妹兄弟扶持,另外,你外祖母已年过七十高龄,你在舅家暂住,既可替你母亲略尽生前之孝道,亦可解为父顾盼之忧,为何不往?”
林黛玉含泪道:“如今女儿已经年长了几岁,不比当年,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且父亲病体未愈,女儿怎忍心离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外祖母虽亲,但终不及亲生父母,那有不侍奉父亲,倒入京侍奉外祖母的,况且外祖母儿孙满堂,也不缺人在身边尽孝,倒是父亲膝下无儿,女儿这一走,形单只影,岂不凄凉?教女儿于心何忍?即便父亲嫌弃女儿烦人,要赶女儿入京,也等身体康复了再说。”
林如海闻言苦笑道:“为父何曾嫌汝烦了,也罢,你不愿入京依附舅家,为父也不强逼你,不过你环兄弟今年年底大概是会上京的。”
林黛玉愕了一下,忙问道:“环弟年底要上京?”
林如海点头道:“明年太上皇七十圣寿,皇上今秋八月会加开一科乡试,你环兄弟守制这三年勤读不辍,前段时间为父也专门考究了他一番,以他如今的才学,若无意外,通过乡试是板上钉钉的事,若环哥儿今秋登了桂榜,自然是要入京参加明年的春闱大比的。”
林黛玉闻言又惊又喜,自己父亲是探花及第的两榜进士,既然连他都认为贾环有必中的水准,那肯定是错不了的。太好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重天,环弟终于要苦尽甘来,熬出头了!
可是环弟过了八月的乡试就要进京参加春闱大比了,若明年再中了进士,很大概率会留在京中为官,又或者外放任职,那以后岂不是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念及此,林黛玉不由怅然若失,心中纠结万分。
林如海瞥了一眼女儿,心中五味陈杂,毕竟是过来人,自然多少瞧出了些端倪,女儿如今正是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而环哥儿又如此优秀,朝夕相处下产生好感就再正常不过了,微笑道:“要不到时玉儿随同环哥儿一道入京吧,那时为父的病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林黛玉脸上微热,默不作声。林如海见状便更肯定自己的猜测了,若有深意地道:“汝环兄弟虽为庶子,但却有公卿之才,可惜汝二舅母终究是妇人短视,把关系搞僵了,日后若有机会,汝多回转一二。”
林黛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有点担心地道:“环弟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但经验不足,此次带人去了扬州面对的也毕竟不是匪类,女儿担心他会惹出祸事来。”
林如海微笑道:“那玉儿你就小看环哥儿了,他行事果敢不假,但也不失沉稳和机敏,放心吧,他会处理好的,可惜为父身边没有得力助手,否则也不必让环哥儿如此奔波劳碌。”
父女两人正说话间,房门外却传来了卢象升的声音:“林大人,何百户有紧急情况要回禀!”
话说林如海对卢象升十分赏识,再加上如今身边人手奇缺,所以便把他留在身边听用,主要是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林如海忙让林黛玉躲避到书架后,然后吩咐道:“进来!”
稍倾,卢象升便领着百户何振升走了进来,后者眼睛布满血丝,一脸的悲愤。
林如海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问道:“何百户,发生何事?”
这位何振升正是忠于冯紫英的两名百户之一,如今负责领兵驻守在城外。
何振升红着眼道:“回林大人,今日下午,属下奉您之命派人回云梯关千户所押送骆千户和雷千户来此,但是当属下报派的人回到千户所时,发现千户所竟然受到了贼人的攻击,冯千户留守的弟兄,还有骆炳章和雷大彪都……被杀死了!”
林如海面色大变,躲在书架后面的林黛玉也是娇躯一震,这分明是杀人灭口啊,太可怕了,这背后的势力到底又多大?
一时间,林黛玉倒是更加担心带兵赶往扬州增援的贾环了,很明显,背后的敌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为了达到目的,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第199章 谋定而后动
盐城县到扬州城三百余里,即便是没携带辎重的轻步兵也得花上两天时间左右。且说那天半夜收到冯紫英请求增援的消息后,天还没亮,贾环便挑选了三百士兵出发赶往扬州城。
这三百士兵均是云梯关千户所的青壮年,吃饱喝足后干劲十足,再加上贾环承诺赶到扬州后,每人奖励一两银子,所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斗志昂扬,竟然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泰州,距离扬州还有百余里,换而言之,他们一天就走了将近两百里。
是夜,天空中挂月半轮,贾环等人就驻扎在泰州城外。由于眼下已经是四月上旬,晚上天气暖和,连帐篷也不用搭,士兵们均席地而睡,就是蚊子有点烦人。
此刻,贾环正坐在篝火旁,用一块绢,一丝不苟地擦拭那把双管火枪。这玩意的威力还不错,就是容易积炭,击发数次后必须清理积炭,否则发火率会严重下降,而且每次击发完后还得重新给钢轮上链,严重影响了速度。
这时,百户戴士林走了过来,讨好地递给贾环一只水囊道:“环三爷喝点水。”
“谢谢!”贾环接过水囊便仰首灌了一口,没有丝毫嫌弃之色,戴士林见状咧嘴一笑,在篝火旁坐了下来看贾环捣搞那把火枪,眼中明显流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贾环心中一动,问道:“以前耍过?”
这位戴百户约莫二十出头,嘴唇很厚,话不算多,显得沉稳而墩厚,只见他摇头笑道:“这样的火枪属下还是第一次见,看样子是铜制的,老值钱了。”
尽管大晋国内的白银大量流通,但是铜钱也是主要货币,一般的老百姓日常使用铜钱的多,所以铜可是硬通货,这把双管火枪好几斤重呢,用铜来打造的确奢侈,黄澄澄的,一看就是高级货。
贾环爽快地将火枪递给戴士林,后者先是愕了一下,继而大喜,连忙将抱着的水囊放下,又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火枪,细细地把玩起来,仿佛连大气也不敢透。
这并也并不奇怪,普通人如果第一次摸到上百万的名表,估计也会是如此状态。
贾环笑骂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忸怩给谁看?这玩意皮实着呢,随便耍,耍坏了也算你小子厉害。”
戴士林闻言嘿嘿一笑,动作倒是大胆起来,在贾环的鼓励下,甚至装上弹药尝试开了一枪,引得附近的士兵都跑过来围观。贾环也十分大方,谁有兴趣都可以上手过一把瘾,一时间气氛热烈得像开篝火晚会似的。
本来贾环为大家争取伙食,已经搏得了众卫所兵的好感,再加上这一路上行坐起卧均与大家一般无二,而如今这一举动更是让众人好感大增,彼此也更熟稔起来。
正所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一支军队如果兵不知将,将不识兵,那是绝对没有战斗力可言的,一旦打起仗来,必然一团糟,所以一名合格的将领下放到部队中,聪明的做法必然是先跟下属培养好感情,熟悉彼此,如此才能进一步做到如臂使指,令出必行。
试想一下,如果大家平时没有一起吃过饭、聊过天、喝过酒,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凭什么你喊一句“给老子冲”,人家就得替你卖命?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
贾环这几年的兵书并不是白读的,深谙其中之道,所以这两天都在有意无意地跟这些卫所士兵培养感情,行坐起卧,日常饮食皆不搞特殊化,士兵们啃干粮,他也跟着啃干粮,士兵们粗言俗言骂娘,他也粗言俗语骂娘,士兵们席地而睡,他也席地而睡,总之就是融入其中,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而贾环的这种做法,效果无疑是立竿见影的,如今的已然初步获得众卫所兵的认可。
“行啦,都滚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戴士林将双管火枪从一名士兵手中夺回,又连踢带踹地把众人赶回去睡觉,这才把火枪还给了贾环,一边笑骂道:“这帮兔崽子就会登鼻上脸,枪摸了,居然还想来几发过瘾,他奶奶的。”
贾环笑了笑,接过火枪放回枪套中,一边问道:“戴百户觉得这种火枪如何?”
戴百户认真思索了片刻才答道:“这种轮式火枪最大的好处就是雨天也能使用,但钢轮要上发条,用起来反倒不及火绳枪方便快速,如果上发条的板手不小心弄丢了,那这把玩意就成了废铁。”
贾环点头道:“的确如此。”
戴百户闻言精神一振,继续道:“而且这种转轮式的火枪既要打磨钢轮,还得在内部安装发条,难度很大,咱们军中的工匠很难仿制出来,即便能仿制出来,其造价也能吓死人,并不适合规模装备军队,造一两把防身倒是无妨。”
贾环暗点了点头,以大晋目前的工业水平,要大规模生产这般精密的火枪,几乎不可能,别的且不说,光是其内部的发条,对材料的强度和韧性要求便极高,就大晋目前的冶炼水平,恐怕是制造不出来的,即便造出来也是价格感人。
“戴百户似乎对火器颇有心得?”贾环将一根干柴扔到火堆里,一边随口问道。
戴士林摇头笑道:“说不上,不过我大哥在火器方面却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贾环心中一动,讶然问道:“你大哥?”
戴士林点道:“我是说真的,并非吹牛,我大哥叫戴杰林,对火器近乎痴迷,宁愿当个工匠也不愿继承世袭百户之职,要不然这个百户也轮不到我来当。”
贾环闻言不由来了兴趣,连忙问道:“你大哥如今在何处高就?不妨带来我见见,说实话,我对火器也很感兴趣。”
戴士林自嘲道:“高就说不上,他一直在咱们所里负责修理兵器,由于手艺好,去年调到上一级的大河卫了,环三爷若真想见他,回头我叫他来拜见您。”
贾环闻言忙摆手笑道:“你大哥如果只是自己揽活计的普通工匠倒还罢,如今既在卫所里任公职,看来混得还是不错的,贾环如今不过是一介白身,可给不了他那种前程。”
“环三爷过谦了,以你的才学和身份,飞黄腾达还不是迟早的事,能认识您也是家兄的荣幸。”戴士林认真地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原以为你小子老实,原来拍马溜须也颇有一手,行吧,回头有机会让你大哥来见见,正好我也有些关于火器的问题向他请教。”
戴士林嘿嘿一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这时,静夜中忽传来一阵马蹄声,片刻之后,只见扬州方向的官道上驰来了一匹快马,马上之人举着火把,径直奔到贾环等人的营地前,赫然正是负责打前站的石头刑威。
只见刑威灵活地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至贾环的面前,凑到其耳边低语了一阵子。贾环听完后淡定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石头你先下去休息。”
第二日天蒙蒙亮起,贾环便下令拔营起寨,继续往扬州方向赶去,下午一时许,众人抵达了扬州城东郊的万寿镇,贾环却又突然下令停下来扎营。
百户戴士林不解地问道:“环三爷,此地距离扬州城不过三十里地,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何不一口气入了城再休息?”
贾环微笑道:“情况有变,让弟兄们在此住一晚养精蓄锐,吃饱喝足了再入城也不迟,这一路上急赶慢赶的,弟兄们也辛苦了,待会派几名弟兄到镇上采买此酒肉回来犒劳一下大家,账便记在我头上。”
戴士林闻言一喜,立即传令下去扎营,几百弟兄听说环三爷今晚请客打牙斋,均是欢声雷动。
这边贾环等人在万寿镇驻扎下来不久,那边扬州城中的姬公公和亢大智等人便收到消息了,一时间不由面面相觑,猜不透贾环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怪哉,为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姬公公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亢大智也是双眉紧锁,他本以为贾环带着几百号人气势汹汹地赶来,肯定会第一时间入城救援被困的冯紫英等人,而且他手下的人都已经准备妥当,结果临门一脚的时候,贾环却突然停在几十里的郊外不进城了,那感觉就像憋了半天屎的,最后却只放了一个空屁,甭提多难受了。
其实贾环倒不是识破了姬公公和亢大智的阴谋,他目前甚至还不知道二人的存在,之所以突然停下不入城,只不过是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罢了。
由于石头昨日已经骑快马提前入城查探,所以贾环目前已经知道冯紫英等被成千上万的百姓围困在亢府,而按道理,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群体聚集事件,扬州知府早应该派出官兵驱散才是,结果他却是放任不管,任由冯紫英等人被困,这明显是不同寻常的,也让贾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所以贾环干脆就停下来,待谋定而后动,免得一着不慎翻了船,此案牵连甚广,他们连扬州巡盐御史都敢谋杀,背后的势力肯定不止亢百万这么简单,再干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万分小心谨慎。
第200章 暴躁易怒?
当日上三竿的时候,贾环终于率着队伍抵达了扬州新城东南边的通济门外。数百人的队伍,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黑压压的一大群,自然立即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负责把守城门的差役们连忙上前厉声喝问:“这里是扬州府城,你们是打哪来的兵?没有上面的命令,不得入内。”
如今可不是大晋开国之初,当兵的实在没什么地位,君不见朝廷惩罚犯人还有发配充军这一条呢!虽然当政者的本意并非是要黑军人,但事实上却在犯人和军人之间划了一个无形的等号,惩罚了犯人的同时,也把军人给污名化了,实在是愚蠢之极,试问一支不受社会尊重,不受百姓爱戴的军队,如何能打胜仗?
守门差役傲慢的态度显然让众卫所军卒十分之不爽,百户戴士林啪的一声亮出腰牌,冷道:“本官乃云梯关千户所百户戴士林,奉扬州巡盐御史之命前来捉拿罪犯,尔等速速让行,莫耽误了军爷的正事,否则唯你是问。”
那领班的差役语带揶揄道:“哎哟,原来是戴将军驾到,大家快让开,莫挡道,倘或妨碍了军爷们执行公务,仔细你们的皮。”
其余差役闻言都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慢吞吞地把挡道的鹿角拒马等移到路边,气得众军卒直欲扒了这帮官差的一身狗皮,痛打一顿。
戴士林本来就拙于言辞,再加上对方只是阴阳怪气,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瞪了那领班差役一眼,忍气挥手喝道:“进城!”
领班差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嘿笑道:“军爷们慢走。”
虽然这一行的实际主事人是贾环,但他只是个生员,没有官职,所以明面上打交道的事都交给了戴士林,他只在幕后筹谋,但此时眼见众人受辱,也禁不住恼火,所以策马经过那名领班差役身边时,突然勒住缰绳问:“刚才骂谁臭军汉了?”
那名领班正拿眼打量贾环,愕然反问道:“臭军汉?”
贾环面色一变,扬手就是一鞭抽在其身上,鞭梢扫在脸颊上,顿时血淋淋的一条痕,痛得这货惨叫一声,其余差役都惊呆了,这小子什么来路呀,竟然如此嚣张?
这时那领班终于在震惊中会过神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登时摸了些许血迹,不禁勃然大怒:“直娘贼,敢打人!”
说完便扑上前,试图把贾环拽下马来,岂料贾环早有防备,左足早已脱离了马镫,疾伸一脚踹在那领班的胸口,将其踹得后退数步,狼狈地跌坐在地。
众军卒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心中畅快不已。
那领班又气又羞,爬起来抽出腰刀,狞声大喝道:“小王八羔子,光天化日之下敢出手伤手,弟兄们,把他抓起来。”
话音刚下,顿时响起一阵锵锵的声响,原来众军卒纷纷抽出了腰刀,瞬时寒光闪闪,杀气腾腾,那领班和众衙差倾刻如坠冰窖,呆似木鸡。
戴士林狞笑道:“一群把门的废物,狗一样的东西,敢动一下环三爷试试?”
那领班面色变幻,色厉内荏地道:“是这小子先动手打人的,你们这些当兵的目无王法,当街持械,莫非想造反?”
贾环淡定地道:“是小爷先动的手没错,可那也是你辱骂人在先,这些云梯关千户所的弟兄数天前才和海寇浴血奋战,斩杀和俘虏海寇上百人,还斩获三桅贼船一艏,他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好汉,你是何等草芥?竟敢口出狂言辱骂他们是臭军汉,我贾环只是抽你一鞭已经算轻了,再敢出言不慎,定教你血溅五步!”
贾环这番话说得气势凛然,掷地有声,顿时引得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喝彩,一众卫所军卒更是精神大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梁,脸上尽是自豪之色,虽然几天前参战的只是五十骑兵,而他们这些步兵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但同属于云梯关千户,并不妨碍他们与有荣焉。
那领班差役显然被贾环的气势所慑,顿时弱了下去,吃吃地道:“小的……什么时候骂臭军汉了?”
贾环目光一厉,喝道:“本人亲耳所听,你还敢狡辩,你敢说你刚才没说过‘臭军汉’三个字?”
领班差役不由傻了眼:“我……”
“我们都听到了,你还敢抵赖!”众军卒异口同声,手按刀把嗔目怒视,吓得一众差役面如土色,那领班的更是连屁也不敢再放一个。
贾环冷冷地道:“吾等还有公务在身,不容耽搁,且饶了你这一遭。”说完朝戴士林使了个眼色。
戴士林狞笑一声,挥手喝道:“继续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