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庶子开始 第107节

  然而林如海虽然不贪,但却不贫穷,林家田地产业加起来几十万两也是有的,但跟动辄几百万两身家的盐商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要知道林如海管着两淮盐政,他真要中饱私囊,弄个上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的家财还是轻易的。

  所以说,林如海没拿不该拿的,但该拿的他也不会落下,既不贪污腐败,也不搞海瑞式的两袖清风,穷到吃土,他灵活务实,施政能力也强,年年足额收齐盐税,绝对是个实干派的能吏。

  干实事,不站队。

  这就是林如海的为官之道,也是他的制胜法宝,因为无论谁当政,只要这位当政者不愚蠢,不昏庸,都会任用能力强的官员。

  当然,政治上不站队,很难坐上高位,但相比于站错队的后果,不站队显然是更稳妥的,若本身又是个干实事的能吏,一生所能混到的职位应该不会太低,譬如林如海,扬州巡盐御史这个职位绝对不算高,但实权却是比知府还大,属于中等偏上的官职了,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呢。

  这时,林如海又继续道:“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余不是鄙夷那些仗义死节的人,相反,余很崇敬这种人,天下也需要这种人仗义死节的人,他们就是一面面不倒的旗帜,激励着后来者,他们注定名留青史。

  有人愿意仗义死节,名留青史,有人愿意默默无闻地干点实事,而我林如海便是后者,守住初心底线,有机会干大事最好,没机会则干点添砖加瓦的小事亦可……咳咳!”

  林如海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忙以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手帕上分明多了一片殷红,贾环见状不由面色剧变。

  林如海却摆了摆手,神色轻松了地道:“无妨,咳出来反倒舒服多了,环哥儿莫要声张,免得你林姐姐担心。”

  贾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如今林如海虽然没再摄入乌头之毒,但毒素对其脏腑长期侵蚀所造成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再加上年近五十,身体肌能已经走下坡路,恢复能力差,只怕再难康复如初,换而言之,林如海注定命不长,还能活几年说不准,即便突然猝死也不奇怪。

  林如海以茶漱了口,又清了清嗓子道:“环哥儿,其实姑父很后悔让你来扬州查抄亢府的,幸好你机灵,否则非但可能让亢令城脱身而去,而且还会断送掉你的前程,知道姬进孝为何把巡按御史焦芳找来吗?”

  贾环心中一动道:“因为巡按御史的职权?”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巡按御史的事权广泛,可纠察地方官、过问刑狱诉讼、体察民情、督学办学等,当时你若中计引发民变,焦芳甚至有权直接剥夺你的功名,那你这一生就毁了。”

  贾环闻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果然恶毒,如果自己没了功名,不能参加科举,那这辈子真的玩完了。

  “姑父大人,这个焦芳可是跟姬进孝一伙的?”贾环沉声问道。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不见得,此人参加过东林诗社,也许是东林一系的人。”

  贾环愕然道:“东林诗社?”

  林如海道:“环哥儿你几年都在山村结庐守制,不知道东林诗社也不奇怪,东林诗社的发起人乃东林书院的山长顾献成,自成立以来,入社者甚众,上至朝堂公卿,下至五湖四海的读书人,借以诗会友之名,行议政参政之实,甚至不少朝官也经常参社开坛讲学,针砭时弊,如今声势是越发浩大了,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足以左右朝政的实施。”

  贾环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这不就是明末东林党的做派嘛,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个红楼世界虽然没有明朝,却有努尔哈赤,有满清和鞑靼,也有东林书院,不过区别在于当时的大明正处于末期,而现在的大晋却处于鼎盛时期。

  那么大晋还会重蹈晚明的覆辙吗?

第210章 尽我所能

  夜渐深了,也许蔷薇花已睡去,连香味也变得十分清淡,林如海却是谈兴不减,他取出一份邸报递给贾环道:“消息已经放出来了,明年加开恩科,着南北两京及全国十三承宣布政使司,筹备今秋八月的乡试事宜,凡本省生员与监生、荫生、官生、贡生,经科考、岁科、录遗合格者,均可应试。”

  贾环接过邸报一看,心中微热,邸报一出,加开恩科的事算是真正定下来了,自己结庐苦读三年,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

  林如海瞥了一眼喜形于色的贾环,捋须道:“如今是四月中旬,距离七月中旬的岁考还有三个多月,距离八月中旬的乡试则有四个月光景,以环哥儿如今的制艺水平,通过岁考想必是轻易如举的,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须知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这几个月你且静下来心沉淀一下,争取一次通过乡试,拿下举人功名。”

  贾环点头道:“环儿谨记姑父大人的教诲。”

  林如海沉吟了片刻,又道:“等这两天我闲暇下来再拟几份题目,你和卢象升一道作了来给我点评,对你们接下来的应试或有所助益。”

  贾环心中一暖,忙道:“姑父身体欠恙,正要多加休养才是,又何苦为此事劳神,若累坏了身体,让环儿于心何安呢。”

  林如海微笑道:“无妨,权当闲暇消遣,也不至于伤神……其实……也罢,时辰也不早了,且回去休息。”

  贾环站起来施了一礼,其实他也瞧出林如海欲言犹止,但后者选择不说,他也不好动问,转身退出了书房,并且随手把门带上了。

  林如海看着贾环关上了房门,轻叹了口气,其实他是想劝贾环迟几年再下场参加乡试的,因为如今朝中的局势并不合适,甚至是说有相当风险。

  前几年,皇上利用“鸿雁楼事件”引爆舆论,将矛头指向军职世袭制,最后夺取了神机营的控制权,结果却遭遇北边的鞑靼入侵,太上皇利用此机会反将了皇上一军,不仅重夺了神机营的控制权,而且加大了对军队和朝堂的控制力,最后乾盛帝也只能服软,并且册立了贾家的女子贾元春为贤德妃,以此来安抚旧勋贵集团。

  然而贾环结庐守制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首先是辽东连吃败仗,丢失了大片国土,随着辽阳和沈阳相继陷落,几乎整个辽东都落入后金之手,对此,太上皇康平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因为导致撒尔浒大败的第一任辽东经略杨高,是太上皇一系推选出来的,换而言之,杨高是康平帝钦点的人选,结果这货被努儿哈赤打得落花流水,几乎全军覆没,大晋损失惨重,开原和铁岭二城陷落。

  杨高败归被斩后,熊廷百出任辽东经略,稳打稳扎,广修城池堡垒,步步为营,让努儿哈赤无从下手,但是由于军费开资巨大,长时间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遭到大臣弹劾,以“临阵怯战”的理由去职。

  紧接着袁宏泰接替了熊廷百,出任第三任辽东经略,这位袁宏泰也是太上皇康平帝选中的人,他急于求胜,全盘推翻了熊廷百的部署,主动出击觅战,结果遭到努儿哈赤迎头痛击,丢了辽阳和沈阳,最后自焚殉国。

  如此一来,大晋辽东战线岌岌可危,女真人的大军随时可以杀奔山海关,兵逼大晋京师。

  这两起大败,不仅让大晋损失惨重,也让大晋国威扫地,同样也对太上皇的声望产生了重大的打击,这个时候自然再也压不住乾盛帝了。

  如今太皇上对军队和朝堂的控制力已大不如前了,南书房崛起,几乎与内阁分庭抗礼,再加上东林诗社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控制了舆论,他们指责太上皇恋栈权力,肆意干涉朝政,有违祖制等等。

  沉寂了几年的乾盛帝利用辽东的局势,还有读书人的力量渐渐翻盘,不仅将部份军权拿到手,也收编了内阁和各部院的一些官员,大大地削弱了太上皇康平帝的话语权。

  乾盛帝之所以借太上皇的七十大寿加开恩科,表面自然是因为孝道,实际却是另有一深意。正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乾盛帝此举无非是提醒太上皇,你老人家已经七十高龄,理应好好待在西苑怡养天年,不要再干涉朝政了。

  然而以康平帝的强势性格,真的会认命服老吗?这还真的未必啊,如此一来,双方的矛盾只怕将要集中爆发了,倘若亢令城这宗案件涉及到义忠亲王,说不定会成为二帝之间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义忠亲王是太上皇的钱袋子,乾盛帝逮着机会肯定是要搞掉他的,而太上皇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的钱袋子被搞掉了,又岂会善罢甘休?

  林如海显然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希望贾环能迟几年再下场,免得卷入到这场残酷的政治漩涡之中,但是当他看贾环刚才阅读邸报时喜形于色的表情,他还是打消了劝贾环推迟几年下场的念头。

  林如海明白贾环目前的处境,所以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作为一名庶子,却跟嫡母不和,又被放逐到南边自生自灭,而且当年被放逐时才九岁,年幼力弱,何其可怜无助,要是换作一般小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就更别提什么前程了。

  亏得环哥儿年少老成,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可独立自主,虽然孤身一人漂泊异乡,无依无靠,仍旧顽强地熬过了三年孝期,科举无疑是他逆天改命,出人头地的唯一捷径,如今正好碰上加开恩科,又岂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呢?

  “也罢,我林如海生平并不亏欠过谁,却蒙你两次救命之恩,加上玉儿便是三条性命的恩情,只有尽我所能许你一个锦绣前程,力保你的科举之路不受干扰,至于能走到那一步,爬得多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林如海一边想着,一边搁下了手里的茶杯。

第211章 南书房

  南书房位于乾清宫西南,原是乾盛帝读书处,俗称南斋,乾盛帝为了与翰林院词臣们研讨学问,吟诗作画,在乾清宫西南角特辟房舍以待,名南书房,又在翰林等官员中,“择词臣才品兼优者”入值,称“南书房行走”。

  很明显,乾盛帝搞出这个南书房,所谓的研讨学问,吟诗作画,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真正的目的却是搞小圈子,暗中扶植自己的班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乾盛帝虽然是皇帝,但上面还有个太上皇把持朝政,他若不偷偷摸摸,这个南书房根本搞不起来。

  刚开始的一两年,乾盛帝的确只和翰林词臣们讨论学问,吟诗作画,但是当心腹培养起来后,乾盛帝也不再装了,开始和词臣们讨论政事,一些国家政策大家讨论后就直接决定了,于是南书房便取代了内阁的部份职能。

  特别是这几年,随着乾盛帝逐步撑控朝堂,南书房的权力也跟着水涨船高,俨然跟内阁分庭抗礼,假如太上皇哪天双脚一蹬,南书房直接取代内阁也是有可能的。

  且说这一日下午,乾盛帝在养心殿中接到了林如海的那份密折,连忙打开来一看,顿时怒形于色,一拍御案喝道:“竟有此等放屁的事,简直无法无天,一定要彻查,朕要将这群虫豸连根铲除。”

  乾盛帝之所以又惊又怒,是因为根据林如海密折中所述,区区一个盐商竟敢私通海寇贩卖私盐,并且指使贼人袭杀朝廷命官,可见其气焰嚣张到何种程度,而且当地的文武官员也疑似有所勾联,是一宗牵连甚广的窝案。

  历朝历代的帝王,兵权无疑都是他们的逆鳞,谁碰谁死,这些混蛋竟敢把手伸到地方军队去了,那还了得?这些人今天敢官匪勾结袭杀朝廷命官,明天就敢造皇帝的反,所以乾盛帝倾刻便萌生了浓烈的杀机,起身去了南书房。

  这一日在南书房值班者,正是翰林学士赵德晦,表字明诚,赐南书房行走。此人正是当年“鸿雁楼事件”的操刀者,助力乾盛帝夺取了神机营的控制权,可惜最后太上皇棋高一着,不仅趁着鞑靼南侵一举夺回了神机营,还进一步控制了军队和朝堂。

  不过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这几年太上皇由于辽东战事失利,威望大跌,在朝中的话语权也大不如前了,南书房迅速崛起,而赵德晦作为南书房的首席,乾盛帝的第一心腹智囊,自然权倾一时,春风得意。

  “臣参见皇上!”赵德晦见到乾盛帝怒气冲冲而来,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连忙起身见礼。

  乾盛帝什么话也没说,只把林如海的密折递给赵德晦,后者忙双手接过打开来看,脸上却是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

  乾盛帝皱眉道:“赵先生何故发笑?”

  赵德晦微笑道:“巧了,臣这里有一份南直隶巡按御史焦芳上的密折,正打算转交给皇上,或许也跟此事有关,皇上不妨先看看。

  赵德晦说完奉上了一只用黄布包包着的折盒,这是通政司刚刚派人送到南书房的。

  乾盛帝心中一动,忙拆封了折盒,将里面的密折取了出来,赵德晦低垂着首,目不斜视,以示恭谨,并不敢偷看。

  这份密折正是巡按御史焦芳上奏的,所奏之事的确是同一件事,但是焦芳的奏本中提到了查抄亢府的经过,还提到了姬进孝等,所以乾盛帝看完后目光闪动,思索了好一阵子才淡淡地道:“区区一个盐商家中竟然查抄出价值数百万两银子的财物,简直骇人听闻。”

  “焦芳这份密折倒比林如海写得更详细些,赵先生你也看看吧。”乾盛帝随手将密折递给了赵德晦。

  赵德晦接过密折仔细读了一遍,然后轻咳了一声道:“据臣的经验看来,这是一宗牵连极广的窝案,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乾盛帝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冷冷地道:“自然是彻查,追究到底,该杀头的杀头,该革职的革职,该削爵的削爵,决不轻饶!”

  赵德晦捋须道:“根据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密折的意思,是想请皇上派出一名钦差负责审理此案,皇上意下如何?”

  乾盛帝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旧勋贵集团的人,林如海也算是旧勋贵集团的一员,而且与贾家联姻,这正是他不愿进一步重用林如海的原因,不过林如海无疑是一名能力很强的官员,担任扬州巡盐御史一职七年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年年足额上缴两淮盐税,政绩斐然,让他十分之满意。

  可是此案明显涉及义忠亲王,正好借此机会将其板倒,不过义忠亲王是旧勋贵集团的旗帜人物,若继续用林如海来调查此案,乾盛帝心里也有点不踏实,所以偏向于另外派一名钦差负责此案。

  然而,当乾盛帝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赵德晦,顿时又心中一动,问道:“赵先生可有高见?”

  赵德晦忙道:“不敢,不过臣倒是有一点浅见可供皇上参详。”

  乾盛帝不动声色地道:“且说来听听?”

  赵德晦若有深意地道:“林如海,能吏也,调查此案绰绰有余,其实无需另外派人,皇上可钦命林如海为应天巡抚,负责彻查此案,另外再派锦衣卫从旁协助即可。”

  乾盛帝不由露出思索之色,忽然目光一闪,点头道:“赵先生高见,那便依先生所言吧,烦请先生拟旨。”

  乾盛帝虽然不及康平帝强势,政治手腕也不如康平帝老辣,但心智城府却未必比他老子差,经赵德晦一提点,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林如海这只老狐狸,之所以奏请另外派人负责此案,固然是不想得罪太上皇,但何尝不是对朕的一种试探,试探朕对他的信任程度。

  既然如此,那朕偏不如你愿,继续让你审理此案,再派出锦衣卫监督,也就不怕你徇私舞弊了,如此一来,林如海势必跟旧勋贵集团渐行渐远,甚至决裂,彻底为朕所用。

  而且,林如海本身就是扬州巡盐御史,此案也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如果另外选派钦差,又得经过内阁和廷推这一关,既麻烦,又容易折外生枝,倒不如直接让林如海继续负责此案呢!

第212章 大观园

  午后,贾宝玉小憩了一会便百无聊赖地离开了怡红院,信步往潇湘馆的方向行去。

  话说贾环离京这三年,贾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贾元春才选凤藻宫,加封贤德妃。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贾家也因此时来运转,一扫近年来的颓势,不仅贾政从工部员外郎升任工部郎中,而且被发配海疆的贾珍也在一年后获得了特赦,尽管爵位没有恢复,但也准许继续回宁国府居住,此外,当初同样被削爵流放的王仁父子也获得了赦免,返回京城家中。

  贾元春被册立为贤德妃后,贾家奉旨兴建省亲别墅,前后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就在去年正月,贾元春回家省亲游园,将这座省亲别墅赐名为“大观园”。

  省亲过后,贾元春觉得如此美轮美奂的园子,就那样空着十分浪费,于是便命钗黛和三春等搬进园子去居住,又念及贾宝玉平日喜欢与姐妹们亲近,若姐妹们都搬进园子去,只怕他会闷闷不乐,于是也命他住进园子里读书。

  贾宝玉自然乐翻了天,立即找到林黛玉,问她想住哪里。林黛玉喜欢竹子,所以选了环境幽静的潇湘馆,于是贾宝玉连忙选了怡红院,无他,怡红院离潇湘馆近,到林妹妹那里窜门方便呗。而薛宝钗选了低调内敛的蘅芜苑,迎春住紫菱洲,探春居秋爽斋,惜春则住了藕香榭。

  自打搬进了园子后,贾宝玉便过上了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嗯,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每日便在脂粉堆里混着,要么跟丫环们调脂弄粉,要么跑到钗黛的住处妹妹长姐姐短地乱叫,下雪的时候又溜到陇翠庵找妙玉讨要梅花什么的,至于大姐姐元春命他进园子读书的事则扔到爪哇国去了,上学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然而自打今年正月,林黛玉南下扬州看望病重的父亲,而且一去就是好几个月,贾宝玉就跟丢了魂似的,天堂一般快乐的园子似乎也不怎么快乐了,只掰着指头计算日子,盘算林妹妹几时才会回来。

  且说贾宝玉一径到了潇湘馆,但见满院湘妃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午后的阳光漏射下来,满地斑驳陆离,又见屋门湘帘垂地,寂然无声,更显寥落冷清,于是心情更加索然了,进屋跟黛玉的贴身婢女紫鹃闲聊了几句,便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宝姐姐如今不知在作甚,不如去找她顽会吧。”贾宝玉心里想着,便往蘅芜苑的方向行去,结果走到芯芳亭附近时,忽然听到有莺声燕语,悄然走近一看,发现原来是宝钗和三春她们在垂钓呢,顿时又高兴起来,偷偷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

  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把池中的鱼都惊跑了,宝钗诸女也吓了一跳。贾宝玉这货笑着跳出来道:“你们钓鱼也不喊我,且看我把鱼儿都赶跑,大家都钓不成。”

  贾惜春离水近,脸上被溅了几点,一边擦脸,一边恼道:“我道是哪个促狭鬼,原来是二哥哥,把人家身上都弄湿了,这便告诉太太去,看她捶不捶你。”

  贾探春道:“倒不必麻烦,四妹妹你用鱼竿敲他两下便老实了。”

  贾宝玉笑道:“妹妹们且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待会钓一尾大鱼上来陪罪可好?”

  “果真钓上来才好。”贾探春笑着把鱼竿往贾宝玉手里一塞,便转身去看薛宝钗和贾迎春下棋,其实大家垂钓只是图个好玩,也不在意能不能钓到鱼,不过贾宝玉既然夸海口,自然要显显自己的本事,所以便拿着鱼竿,大马金刀地坐在杌凳上钓起来。

  贾宝玉的运气似乎不错,刚钓了一会便有鱼儿咬钩了,只是浮标刚动了两下他便慌忙一甩竿子,结果用力过猛,鱼竿碰到上方的凉亭,直接便碰折了,人也从杌凳上摔了下,摔了个屁敦儿,引得诸女捧腹而笑。

  薛宝钗亦是忍俊不禁,揶揄道:“宝兄弟可钓着大鱼了?”

  贾惜春划着脸羞羞道:“倒是钓着个大屁敦儿,把鱼竿也赔上了。”

  贾惜春跟贾环的年龄相仿,时隔三年,当年的小萝莉已经出落得几分少女模样了,身形窈窕,像抽了穗的苞谷,眉娇目俏的。

  薛宝钗的变化倒不是很大,但见她脸若银盘,目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不过到底又年长了几岁,今年十六岁的她身形更丰盈些许,肌骨凝润,肤若霜雪,气质温婉娴静,端庄秀美。

  贾宝玉尴尬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这小子到底脸皮厚,不一会便恢复过来,凑到石台旁看宝钗和迎春二人下棋,眼见宝钗眉目如画,粉脖像天鹅似的修长优美,身上还散发着凉丝丝的幽香,不由心中一热,凑近闻了闻道:“宝姐姐近日可是发病了?”

  薛宝钗微不可察地往侧旁挪了挪,并微微点了点头。

  贾宝玉笑道:“宝姐姐身上有冷香丸的味道,我就猜肯定又犯了那症候了,正好我近身上也不大好,宝姐姐也赏我一颗尝尝吧!”

  贾探春皱眉道:“二哥哥又胡闹了,药岂是混着吃的,况且宝姐姐那冷香丸制作起来繁琐,运气不好,十年都未必能得,吃一颗就少一颗,若给你吃了,发起病来自己倒没得吃了咋办?”

  贾宝玉讪笑地道:“三妹妹说得是,是我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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